譚氏雷厲風行，很快定下了日子。臘月初六，就是上官玥嫁進大皇子府的日子。
上官玥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鬧竟然將她們母女推到了這樣的境地，也沒有想到，婚事來的這樣快。
今晨起來，天空就一直陰沉沉的。
上官愛披着那件紫貂站在窗口，看着園子裡那些已經適應了的梅樹：已經過去月餘了，他自回了靈都就沒有再出現。
也沒有留給她隻言片語。
“你在想什麼。”上官琳從外面進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前的人。
“天變了。”上官愛攏了攏大氅，轉身去迎她，“你怎麼得空過來了，四姨娘怎麼樣了。”
“還是那個樣子，吃飯喝水如廁都要有人伺候。”上官琳說的很輕很輕，“娘醒來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可是這樣的結果……我都不知道要對上蒼說什麼了。”
上官愛回首看她，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池氏在大約十幾日前醒了，可是不管是大夫還是御醫都說她已經癡呆了，就連說話都只能含糊的隻言片語了。
“我沒事，他們母女倆蛇蠍心腸，居然在曉兒身上做手腳，雖然大夫都說沒事了，可是我還是會怕……”說着，上官琳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心，稚嫩的臉上滿是仇恨，“三姐，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上官愛看着她：“眼下母親在張羅着二姐的婚事，上次大姐的婚事黃了，這次母親看人很緊呢。”
“哼，說起來我就生氣，她都那麼不要臉了，大皇子竟然還會收。”
“她做了什麼大皇子並不知道呀。”上官愛拉着她坐下，看見蓮心捧了香爐進來，隨口問道，“這是什麼。”她不怎麼焚香，怎麼會忽然多出這個。
“是慶王殿下前兩日叫人送來的，說是皇后娘娘賞的香，名素安。”蓮心說着把香爐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
上官愛嗅了嗅，淡淡道：“這香的味道倒是挺雅緻的。”
“是啊，我也覺得很適合小姐呢。”蓮心說着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小姐，夫人送來的那兩個小丫頭這幾天都還挺安分的。”
“嗯。”上官愛聞言，似乎並不在意。聽見一旁的上官琳說道：“你剛纔的話說了一半。”
“你說大皇子？”
“既然他不知道上官玥做了什麼，我們可以讓他知道不是麼。”
“不行。”上官愛笑意不減，“上官家的名譽不能受損，這就是爲什麼上一次母親會在大姐那裡吃一個啞巴虧。”
“可是，大皇子那性子一定會善待上官玥的。”上官琳憤憤道，“劉氏是代發出家了，可咱們也不能便宜了上官玥，她……她還給你下~藥了！”說完，臉色緋紅。
“是啊，二姐貌美如花，慕容澈那性子啊，會愛上二姐也不一定呢。”上官愛看着她緋紅的臉頰，隨意道，“只是不知道二姐要是不再貌美如花，會如何呢。”
“你要毀了她的容貌？”上官琳眼睛一亮，激動道。
上官愛掩脣道：“她如今不怎麼出門，任憑我們誰送去的東西她都不會用的。”
“是啊……”上官琳有些氣餒，“那不是沒辦法了？”
“二公子呢？”站在一旁的蓮心驀然說道，“二公子不是經常去看二小姐麼。”
上官愛抿脣一笑：“是啊，她的傷不是還沒好麼，如今常去走動的也就只有二哥了。要是在她的藥裡做手腳……”
“可是，二公子和四小姐……”蓮心爲難的看着上官琳，對方也是一臉的苦惱：“他可不認我這個妹妹，讓他幫我怎麼可能。”
“他幫不幫你也不一定就要他同意呀，曉兒有同意幫劉氏下毒麼？”上官愛看着上官琳，“他終究是你的親哥哥，這件事還是要你去努力。”
“可是……”
“琳兒，如今二姐是驚弓之鳥，這件事我去做可做不到不着痕跡。”上官愛循循善誘道，“有的事情，你也要自己努力，記住，這世上最可靠的還是自己。”
上官琳看着她，心中不知被什麼抽了一下，她不願承認，可是心裡卻明白的知道上官愛說的是對的。如今，她最能依靠的應該是自己。
“我知道了。”上官琳看着她，一臉的堅定。
“阿璃。”上官愛滿意的看着她，伸手喚了一聲。阿璃聞言進來，將一小盒東西放在她的掌心，上官愛接過來，纖細的手指宛如白玉。
聽見她幽幽道：“這個東西她用到大婚那天，一定會有驚喜的。只希望大皇子不要受到驚嚇纔是。”
上官琳愣在那裡，似乎在想什麼，良久一把奪了過來：“我一定會給我娘報仇的，你看好吧。”說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小姐。”蓮心有些擔憂道，“四小姐畢竟天真，真的能成功麼。”
“她去機會最大。”上官愛說着攏了攏大氅，擡頭看着窗外，“阿璃，暗中幫幫她。”
“是。”
西風乍起，吹亂了女子的長髮。似乎也吹亂了她一向清明的思緒。
“這天如此冷了，也不知道這些梅樹能不能今年會不會開花。”上官愛幽幽道。
蓮心聞言，狡黠一笑：“小姐是想王爺了？”
上官愛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是啊，不知他去了哪裡。”哪裡還有一點盟友的樣子。
“不管王爺在哪裡，奴婢覺得他一定也想着小姐。”蓮心說了一句，卻見對方只是看着那些梅樹，久久不語。
臘月初六，上官玥出閣的日子。雖然宸妃的意思是要好好熱鬧一番，可是上官遠峰卻說只是做妾，並沒有擺酒熱鬧。
上官愛如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便也去前院送了送。
大紅的花轎，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可是沒有新郎來接，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總歸是顯得淒涼些。
上官愛看着上官玥一身桃紅的嫁衣被喜婆攙出來，嘴角的笑意是那麼的親切適度。
“新娘子小心腳下了。”喜婆剛說了一句，就見上官玥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好在上官愛及時扶住了她。
“二姐，小心了。”
“多謝妹妹。”上官玥的聲音輕極了，和着喧囂的鞭炮聲，卻如此清晰，“你給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要你後悔莫及。”
上官愛含笑看她，柔聲道：“好。”
“哎呀，新娘子，快些吧，吉時可是不等人的。”鞭炮聲中喜婆催促着將上官玥送上了花轎。
上官遠峰看着轎子離開，便一言不發的進去了。譚氏見狀，也趕緊跟了過去。
上官愛站在原地，看着門口滿地的紅屑，如此狼藉。聽見蓮心說道：“小姐，咱們也回去吧，起風了。”
“也難怪她拼了命的不願做妾……”上官愛喃喃說了一句，擡眸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子清冷的眸子遠遠地看着她，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了。
“阿璃，隨我出去一趟。”說完便緩步跟了上去。
東大街上，一處清雅的茶樓，名曰安閣，開張不過兩三個月，生意不算是客盈滿座，卻有不少王孫公子喜歡來這裡品茗聊天。
二樓的小間，伺候的侍女給慕容玉到了茶，便恭敬的退到了門外。男子只是輕輕一嗅便攢道：“你這裡的茶真是好，難怪連燕兄也喜歡來這裡。”
“不過是明眼人知道是我的茶樓，有意捧場罷了。”上官愛抱着手爐，微微倚窗，沒有要喝茶的意思。
“你是在說三哥麼。”
女子淺笑不語。
慕容玉看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總是看穿一切的樣子叫他心中莫名的惱火：“你食言了。”
“是殿下心急了。”
“上官愛，是你要找我結盟的，不要告訴我殺了一個賤婢就算是能耐了。”慕容玉清冷的聲音，每一個字卻都是在叫囂着不滿。
上官愛卻依舊含着淺笑看他：“殿下，你我結盟是各取所需，並不是我要攀附，如果殿下還是從心裡覺得我不配，那我便只好知難而退了。”
那一刻，窗外的風吹進來，叫人心中一寒。
“你生氣了？”不知爲何，鬼使神差一般，慕容玉脫口而出。
“沒有。”她的嘴角依舊含笑，難以捉摸。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慕容玉坐在那裡，手心的茶已經涼了，卻沒有喝一口。
“再等等吧。”女子側首，看窗外陰霾的天空，發現有雪花簌簌飄落，“下雪了……”
慕容玉聞言看她，卻見她起身推開了窗，寒風簌簌，卻很輕柔，吹散了她的長髮。看見她伸手出去，接下了飄落的雪花。看見她看着雪花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
看見她的臉上有了另一種情緒，莫名的叫人悲傷。
那一刻，他的心又亂了……
“愛兒。”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洛帶沙啞，和着晚風，叫人聽不真切。
上官愛微微一愣，回首看他，眼裡卻有氤氳的霧氣。心裡有什麼緊緊地拽着她一點點下沉，她擺脫不掉。
慕容玉卻已然伸手，溫熱的指尖想要去觸碰她含着的淚水。那一刻，他想說什麼，心神卻已經完全被她的眼睛吸附，難以自拔。
兩人四目相對，情緒糾纏。卻又各懷心思，難以自拔。
忽然，有腳步聲匆匆上樓，一聲聲靠近。上官愛心頭一驚，驀然回神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