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明月懷孕之後,竹園便成了侯府裡最熱鬧的地方,柳征夫婦也特意來看過幾次女兒,帶了好些個補品過來。
連柳淑妃也自宮裡送了好些東西出來,可想而知,柳明月作爲柳氏一族的掌上明珠,是多麼的受重視。
自然而然的,有人便順理成章的出現在了侯府。
竹園。
上官愛這幾日已經沒有大礙了,上官遠峰似乎給單嵐下了什麼命令,以至於慕容衝每次來都會碰上軟釘子。上官愛無奈,只好叫他暫且不要過來了,反正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
“我見你這幾日都在看這本書。”柳明月坐香妃榻上,繡着一方紅色的肚兜。
上官愛坐在一旁閒暇的捧着書,聞言點了點頭:“嗯,今年秋獵皇上定在九月初九了。”
“那不就沒幾日了。”柳明月擡眸看她,“今年似乎是三年一次的南山軍演,你這是要帶兵打仗去了?”調笑一般。
上官愛含笑搖了搖手裡那本《兵法佈陣》:“嫂嫂見過一個連馬都不會騎的將領領兵麼。”
“你這小蹄子,我說不過你。”柳明月搖了搖頭,看着手裡才繡了一角的肚兜,有些無奈,“我這針線真是不行,我都懷疑等我孩兒出生了,能不能穿上。”
“蓮心的繡功好,嫂嫂如果不嫌棄就叫蓮心幫忙吧。”上官愛回首看了一眼蓮心,對方淺淺一笑:“是,小姐。”
上官愛見蓮心走過去,兩人認真的討論起了那塊肚兜到底要怎麼繡,抿脣一笑,正要低頭看書,便看見慕容霄含笑走來進來,微微一愣。
“三哥?”柳明月也是一怔,“你怎麼來了。”
“你懷孕這樣的喜事,母妃叫我來探望探望。”慕容霄說着含笑看向一旁的上官愛,“郡主可大好了?”
上官愛已然掛上了淺淺的微笑:“已經不礙事了,多謝王爺關心。”她知道,一旦慕容玉出手,他一定就會想到一切都是她做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已然不能把她怎麼樣了。
慕容霄點了點頭,叫雷長把帶來的東西放好,柳明月趕緊叫人上茶,把手裡的東西擱在了一旁:“說起來三哥好久都沒有來府上走動了。”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如今五弟全權主理北漠賑災的事情,皇上很是滿意,倒叫我清閒了。”慕容霄說着,不經意的看了上官愛一眼。
女子微微垂眸,嘴角的笑意淺淺:“這件事五殿下要忙到年底呢,希望能一切順利。”
“有郡主這樣的支持,五弟怎麼能不順利呢。”
柳明月見他們你來我往的,尷尬的扯了扯脣角:“三哥,你究竟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小愛的。”
慕容霄回眸看她,淺淺一笑:“自然是來看你的。”話音剛落,便見上官愛緩緩起身。
“嫂嫂,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說着便把書遞給蓮心,朝慕容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慕容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聽見柳明月輕聲道:“三哥,你還是放不下麼?”
男子回首看她,淺淺一笑,沒有回答。
花園裡,夏日繁茂還沒有退去,池塘裡甚至還有幾朵盛開的荷花。
“小姐,是五小姐。”蓮心小聲道。
上官愛一擡眸便看見了一襲粉衣了款款而來的上官琪。
“五小姐一定是聽說慶王殿下來了。”
上官愛抿脣一笑:“琪兒。”
“三姐姐。”上官琪如今長開了,嫣然一笑的模樣已然有當年傾國傾城之姿了。
“聽說你這些天都在照顧母親,她老人家身體好些了麼。”笑意愈發的溫柔。
上官琪一對兒小酒窩甚是迷人:“多謝三姐關心,母親好多了,如今三姐也大好了,有空就去看看母親吧。”
“那是自然的。”
“對了,三姐姐是從大嫂那裡過來的麼。”
“嗯,慶王殿下也在,妹妹現在去說不定個還能說會兒話。”上官愛說着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我先回去了。”
“三姐慢走。”上官琪說着便快步往竹園去了。
上官愛站在原地,秋風乍起,吹亂了她的青絲。
“小姐?”
“叫上阿璃,陪我去一趟金織紡,我們去給大嫂選一塊好看的肚兜。”上官愛說着便往大門走去。
已經九月了,時間過的還真是快。
金織紡。
上官愛的轎子落在門口,店裡的人看見她出來,連忙迎了上去:“郡主。”
“你們老闆呢。”
“老闆在後院繡花呢,小的引您進去。”
上官愛點點頭,對阿璃說:“你在外面等我。”
“是。”
金織紡的後院,上官愛穿過茂盛的藤架,一眼便看見一襲紅衣的舒玉傾坐在廊下繡着一幅巨大的月色素緞。而他的身旁一襲黑色錦緞的慕容衝正垂着眸子看書。
秋日金色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宛如一幅畫。
“你們還真是愜意呢。”女子含笑走來,裙裾緩緩的掃過地上的落葉。
慕容衝擡眸看她,笑道:“你怎麼來了。”
“嫂嫂這兩日爲了一件肚兜頭疼,所以我來瞧瞧這裡有沒有好的。”上官愛說着站在舒玉傾的繡架前,“會不會大材小用了。”
“怎麼會。”舒玉傾說話間將指間的繡針插在素緞上,起身進屋。
上官愛一眼便瞧見了針旁邊那多盛開的蓮花,微微側眸:“你的?”
慕容衝點點頭,起身走來,指間拂過那朵荷花:“美麼。”
“自然是美。”上官愛看着他略微出神的眸子,心中微微一動,“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她吧。”
慕容衝聞言,略顯驚訝的看她。
“你阿姐。”
男子聞言輕輕地拉住她的手:“明日吧,我帶你去燕府轉轉。”
“燕府。”
“那裡有阿姐最喜歡的荷花,也有阿姐的靈位。”慕容衝握着她的手心微微一緊,“阿姐看見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上官愛淺淺一笑,看見舒玉青拿了好些花樣出來,笑道:“怎麼,你都不介意如今他說去燕府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呢。”
慕容衝聞言,瞪了他一眼。
上官愛接過那些花樣,淺淺一笑:“那裡有他最珍貴的回憶,只要主人家不介意,我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慕容衝聞言,垂眸看她,若有所思。
上官愛看着那些花兒:“這張不錯,就這張吧。”說着便抽出來遞給舒玉傾,“幾天?”
“那孩子不是還有好幾個月纔出生麼,着急什麼。”
上官愛將手裡剩餘的也遞給他:“我怕你忙不過來而已。白天金織紡,晚上秦樓,你要是累垮了,衝兒該心疼了。”說着含笑看了一眼慕容衝。
對方白了舒玉傾一眼:“他哪天要是趴下了,我還能省不少銀子呢。”
“哎呀,真是沒良心啊,人家這麼多年任勞任怨的,你就這樣對我。”舒玉傾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上官愛無奈一笑,忽然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舒公子能不能幫忙。”
“什麼?”回眸看她,又復笑顏如花。
“我想要找金茶花。”
“什麼東西。”慕容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女子淺淺一笑:“舒公子知道麼,茶族皇后。”
紅衣男子看着她,一雙妖冶的眸子含着深邃的笑意:“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此花極爲稀有,至今沒有人能種出,只有野生。”上官愛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我已經找了許久,還是沒能發現蹤跡,原本已經放棄了。”
“那現在呢?”慕容衝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
“我查到珝州靠近夜先的地界曾經有發現過這種花的記錄,或許你家舒管家能幫我這個忙。”說着含笑看着舒玉傾。
“他?”慕容衝微微挑眉,輕蔑的看着舒玉傾,“他除了繡花用銀子,還能做什麼。”
“衝兒,金織紡隨意端出來的茶都是珝州特產的,我是該說財可通神,還是說舒公子深不可測呢。”
聞言,慕容沖和舒玉傾相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花兒我找了許久,只要舒公子能在冬月之前找到,便是幫我大忙了。”上官愛說着淺淺一笑,“屆時,價格好說。”
“銀子就不用了。”舒玉傾恢復了妖冶的笑容,“郡主答應幫我試衣服就好。”
聞言,慕容衝眸子一沉,白了舒玉傾一眼:“這花兒又是要送給太后的?”
“嗯。”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抿脣一笑,那笑容裡卻有一絲落寞,“我送了她那麼多的花兒,這纔是她最想要的。”卻是一輩子都未能看見的。
不知爲何,秋風捲起了一絲愁思,三人靜靜的站在如畫的院落裡,各有所思。
次日,夜幕剛剛降臨,上官愛的轎子就落在了燕府的門口。
“聽說你要來,我還以爲是凝霜哄我的。”燕允珏站在門口,含笑看她,“看來身體是好了。”
“嗯。”女子一襲月青色石榴長裙,擡眸看着金燦燦的匾額。說實話,兩輩子加起來,這都是她第一次來這裡。
“雁王殿下已經到了,我帶你進去。”燕允珏說着便轉身要走,聽見身後的人忽然喊了一聲:“二哥。”
男子微微一愣,回頭看她:“怎麼了?”
“燕凝芷還好麼……我聽說……”她在去涼州的路上自盡了。
燕允珏看着她,無奈一笑:“不能再見玉,對她來說生不如死吧。但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與人無尤。只是……凝霜一直憂心她。”
上官愛看着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輕聲道:“抱歉,讓你傷心了。”
她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那一日他揹着晨光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原諒他的妹妹。那一刻她就深切的知道,這個男人的肩上能揹負起整個家族,他的心裡能住進所有親人。
那一刻,燕允珏身上的溫暖,讓她覺得,自己太過冰冷了。
燕允珏垂眸看她,不知所想。
月色下,慕容玉一襲錦袍站在不遠處,清冷的目光流轉着不明的情緒,良久還是含笑走來:“我是來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