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上官愛來西郊軍營也有五六日了。她身上有傷,嗓子又不能受涼,所以每日裡都是在營帳裡用膳,也不去食堂了。
倒是那些將士們私下裡議論,這次公主回來不太一樣了,好像高傲了一些,冷淡了一些,不似從前……好吧,從前也沒多和藹可親。
但是至少以前他們覺得,上官愛是個不錯的主子。
“也難怪,公主不是在山上清修了好幾個月麼。”
“聽說是因爲先太后去世……”
“我怎麼聽說是因爲慶王殿下。”有人湊過來,手裡還握着長槍,是先鋒營的。
其他幾人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那人一臉的得意:“不知道了吧,公主以前是跟雁王殿下在一起的,後來……”不禁壓低了聲音,“雁王殿下除夕之前回雁州對付水寇去了,不是傳說死在海里了麼……”
“是是是……這個我也知道,後來又說回來了,我還下一跳呢。”
“就是啊,可是皇上已經賜婚慶王了呀,公主能開心麼。”那個先鋒營一臉“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還抖了抖手中的長槍。
幾人一陣唏噓,有人不禁擡頭看向上官愛的營帳,正好看見慕容衝端着藥碗走過去,不禁小聲道:“看看看……”魯了魯嘴。
幾人看過去,都是一臉的探究。
“聽說沒有,這個半先生很像雁王殿下。”
“是麼……”有人驚訝。
那人點點頭:“我是聽禁衛軍那邊的人說的,他們整日裡在靈都,不會錯的。”
幾人又是一陣唏噓,有人小聲道:“你們說,公主不會揹着慶王殿下養小白臉吧。”
“胡說什麼呢!”忽然有人出現,一巴掌就拍在那士兵的腦袋上,“我是讓你們在這兒嚼舌根的麼,小白臉?你還知道小白臉了你!”單嵐說着朝着那人的腦袋又是一巴掌。
“單侍衛,小的們錯了,隨意說說……沒有惡意。”被打的就是那個先鋒營的,此刻捂着頭,一臉的討好。
單嵐自從被上官遠峰調給上官愛之後就升了正五品三等侍衛,是正兒八經的京官兒了。此刻很是不悅的打量了他一眼:“樊將軍的手下?”
“是是是……”那人連忙點頭,誰不知道樊山在這西郊軍營是老二,老大是不怎麼來軍營的上官遠峰。
單嵐聞言,慢慢的踱步過去,笑的頗爲瘮人:“是又怎麼樣!今日點兵,你們先鋒營都給我小心點!”說着一擡腳,照着那人屁股又是一腳,“滾!”
那人連忙的抱着長槍一溜煙跑了,其餘幾人立馬站成了一排,汗如雨下。他們知道,不管是從前的單嵐,還是現在的單嵐,都很暴躁。
“你們幾個……”目光微微一凜,“要是再讓我發現誰在背後說公主的那些閒話,有你們好果子吃!現在給我繞校場跑十圈!”
“是!”幾人連忙的排着隊跑了起來,校場上其他人也紛紛看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單嵐黑着臉,然後便看見了站在上官愛營帳前的阿璃,想了想還是小跑了過去:“阿璃。”
罰跑的幾人聞言,紛紛回頭看去,不由得小聲嘀咕道:“知道不,我聽說單侍衛跟公主身邊的那個小護衛很是親近呢。”
“是他一個人想親近吧。”
有人蹙了蹙眉:“你們說,單侍衛會不會是……斷袖啊。”
“……”
六月天裡,一陣陰風吹過,幾人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上官愛的營帳裡,女子才喝完藥,苦的小臉一皺。
慕容衝倒是很敬業,每天照三餐的給她煮藥。這嗓子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這傷口結痂讓上官愛分外難受,再加上天氣如今暖和多了,她只要出去轉一圈,出一點點汗,身上就頗爲難受。
“這藥我還要喝多久。”上官愛擡眸看着慕容衝那張帶了面具的臉了,她知道這幾天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但是沒辦法,想要大鳴大放的把他放在身邊兩個月,就只能先報備。
慕容衝眨了眨眼:“再喝個一兩天嘛。”
上官愛聞言,無奈的白了他一眼,把空碗遞給他:“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要我喝……”
下一刻,男子驀然俯身在她的脣畔啄了一口。上官愛一愣,隔着面具額也能看見他狡黠的笑容,聽見他說:“怎麼樣,是不是很甜。”說着還不忘輕輕的颳了一下她得鼻尖。
果真,上官愛瞬間臉頰緋紅,嗔了他一眼,四下看了看,想起來緋璃剛纔都出去了,才嗔道:“你這樣,要是被人撞見了可怎麼好。”
“到時候就說我是公主新納的小妾唄。”慕容衝不以爲的將空碗放到一邊,聽見女子輕輕笑道:“你從正室屈尊到小妾,不是委屈了你麼。”
男子回眸一笑:“爲了你,委屈一下又何妨。”
那一刻,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面具遮臉,青衫灰袍,偶爾的低眉順眼,掩藏了慕容衝原本的一切。這些,都是他爲了她委屈的一切。
“謝謝。”上官愛抿脣一笑,眼中的光芒軟軟,“謝謝你這樣愛我。”
慕容衝微微一愣,那一瞬間他真想過去好好的抱抱她。可惜了,阿緋挑了門簾進來:“主子,今晚池統領帶着另外三千兵馬抵達軍營,侯爺請你現在去後上校場點兵。”
“知道了。”上官愛起身道,“今日要清點換防的五千士兵,我跟上官巖一起負責,最近他本分的讓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真本分還是假本分誰知道啊。”慕容衝擦了擦手。
上官愛起身往外走:“你就留在營帳吧,真本分一些纔是。”
慕容衝看着她,含笑道:“好。”
出了營帳,上官愛一眼便看見單嵐拉着阿璃在說什麼,微微疑惑:“怎麼了?”
阿璃進了軍營以來一直是傳男裝,此刻看來兩人拉拉扯扯的頗爲詭異。聽見上官愛的聲音,女子似乎一驚,連忙的撇開單嵐走了過來:“沒事,主子。”
阿緋一雙清冷的眸子落到了單嵐的臉上,然後冷不丁的說道:“他給了你什麼。”
阿璃一驚,握在背後的手裡的東西就掉了下來,連忙轉身去撿,卻已經落在了阿緋的手中。
上官愛定睛一看,是紅色的小墜子,不禁淺淺一笑:“先去校場吧,有什麼回頭再說。”說着含笑看了一眼單嵐。
對方一個激靈,趕緊垂首:“是。”剛想轉身跟上上官愛,就覺得後背一涼,一回頭,那兄妹兩都是一臉幽怨的看着他。
“怎……怎麼了……”不就送個小玩意兒麼。
“沒什麼。”阿璃一跺腳,莫名其妙的將那個墜子從阿緋手中奪了過來,然後扔在了單嵐的懷中,“以後別來煩我。”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跟上了上官愛。
“以後別招惹她。”阿緋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也是沉聲道,然後頭也會的走了。
單嵐一臉懵的看着手裡的小墜子,不禁苦笑:“這對兒兄妹怎麼回事啊。”正要跟過去,便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
一回首便看見了帶着面具的慕容衝。
“半先生。”單嵐想起了那些士兵剛纔的話,不由得面色一沉,“請先生無事不要到公主的帳中,也不要總跟着公主。”
慕容衝收斂了眼中的光芒,淡淡的看着他:“不知道在下做錯了什麼。”
“我就是怕你做錯什麼才防範於未然的。”單嵐說着,握着那墜子跑去跟上官愛他們會合了。
六月的陽光暖暖,慕容衝一襲青灰色的長袍站在營帳前,面具下的容顏陷入了沉思。
後山的校場很是廣闊,上官愛放眼望去,廣袤的山巒間可以同時容納兩萬多人。此刻,女子極目遠眺已經排好的一萬五千多人,看着很是壯觀。
“眼下是春夏交替的時候,在營的有兩萬五千多人,這裡是一大半了。”單嵐在上官愛的耳邊說道。
女子坐在馬背上點點頭,這些單嵐之前寫的文案裡都有,只是可惜了,那天連帶着馬車都被燒燬了,不知道他知道會不會心疼。
心疼自己還要再寫一遍……
山裡的風大一些,但是好在是六月,上官愛擡手攏了攏披風。聽見上官遠峰說道:“這裡弓箭營三千,騎兵營兩千,後防營三千,先鋒營八千。”
聞言,上官愛微微一怔,不由得看了一眼上官遠峰身邊的樊山,小聲道:“先鋒營有八千?”
“是,侯爺一直很重視前鋒營,在西郊軍營,四萬駐軍,有將近三萬都是先鋒營的。”
那一刻,上官愛陷入了沉思。
“不過屬下聽說,侯爺有意擴充弓箭營,交由公主親自調度。”單嵐說着,笑的很是自豪,“最近幾天弓箭營的那幫人總是來找屬下套近乎呢。”
上官愛淡淡一笑,看着那些將士,西郊軍營靠着秦州,往北去就是涼州,這次他們一路過去似乎還要去秦州的東郊軍營走一走。
“今日換防點兵,騎兵營一千,弓箭營一千,先鋒營兩千,後防營一千。”池巍揚聲說道,換防的人數和營陣是皇上的密旨。
上官遠峰此刻坐在他那匹漆黑的汗血寶馬上,威風凜凜,一雙鷹眸遠遠的看去,彷彿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底。
“今日,素安公主和上官少將點兵。”上官遠峰說着,目光看向了身邊的上官愛,“你點騎兵營一千,弓箭營一千。”
“是,父親。”上官愛輕輕策馬上前,從上官遠峰的手中接過四面紅色的小旗幟。
校場上的一萬多人,每個陣營都有人拿着一面大旗爲標識,他們的身後每五百人爲一個小隊,隊長手中都拿着藍色的旗幟,被點到的隊伍直接換成紅旗就好了。
上官愛輕輕策馬往騎兵營那邊走,聽見上官遠峰在後面說:“巖兒,你點先鋒營兩千,後防營一千。”
“是。”
上官愛的餘光,看見上官巖往另一個方向的先鋒營去了,淡淡的收回目光看着近在眼前的騎兵營,一個個坐在馬上,煞是威風凜凜。
如今她騎的這匹馬是軍營裡的馬,原本燕凝霜要把燕凝芷那匹馬送給她的,但是她還是覺得那匹馬隨着燕允珏帶回涼州會好一些。
涼州,也不知道如何了。
或許是因爲自己有些失神了,上官愛的馬剛走到騎兵營跟前沒多遠,忽然嘶鳴了一聲,擡起了兩隻前蹄,接着就狂躁了起來。上官愛心中一驚,她如今的騎術一般,策馬前行還可以,這馬兒忽然發狂要怎麼辦!
偌大的校場上,一萬五千多人,要是她上官愛在這裡墜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