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都城,上都,皇宮。
赫連巍的月華殿,此刻書房裡,桌上,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些書本和奏章。
赫連巍此刻一襲黑色金龍紋錦袍,站在案前,蹙眉看着剛剛送來的密報,蒙克沉着臉站在一旁。
“皇妃,皇妃……您不能進去,陛下不讓任何人打擾……皇妃……”門外傳來了焦急的聲音。
赫連巍濃重的眉峰微微一動,將密信收入袖中,下一刻一擡眸便看見了一襲錦衣的慕容蓮大步走來。
畢竟是一國的公主,如今不管是什麼錦衣華服都襯得起她,倒是越發的有氣韻了。只是那雙眸子,依舊是原來的她,不曾改變。
“愛妃這是怎麼了。”赫連巍嘴角擒着一絲淺笑,看着慕容蓮帶着侍女大步而來。微微點了頭就算是行禮了。
“臣妾知道陛下這些日子公務繁忙,特意做了些湯羹給陛下。”慕容蓮眸子裡含着淡淡的笑意,說着微微擡手便有侍女將湯羹端了過來。
赫連巍看着慕容蓮走過來,看見她淺淺的笑意,微微垂眸的樣子像極了上官愛。
“愛妃一片心意,朕心甚悅。”赫連巍含笑接過來,輕輕一嗅,“這裡面加了什麼好東西,這樣香。”
“我也不清楚,都是北漠的東西。皇上是知道的,臣妾一直都不太識得這些。”慕容蓮說的漫不經心。
“朕倒是覺得你認的挺好。”赫連巍低低一笑,將手裡的碗放到一旁,高大的身影微微靠近她,帶着帝王強勢的壓迫:“愛妃,下毒這樣的招數你用的都不會煩麼。”
下毒?聞言,蒙克一愣,手中的彎刀瞬間出竅。那個端着盤子的宮女也立馬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慕容蓮垂眸看着那碗羹,淡淡道:“不會。”
赫連巍擡手挑起她的下巴,微微靠近:“可是朕已經膩了。”
女子終於擡眸看他,眼中的冰冷深不見底:“倒不如陛下一併膩了臣妾,放臣妾離開算了。”
“離開?”男子忽而低低的笑了,“你是我赫連巍捧在掌心的皇妃,放了你,你能去哪裡。”
“是啊。”慕容蓮忽然冷冷一笑,“全天下都知道我慕容蓮是你赫連巍的人,我能去哪裡。”說着便拂開了他的手。
赫連巍卻忽然俯身吻住了她,女子微微一愣,看見偌大的書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寂靜無比。
男子霸道的氣息在她的脣舌間肆虐,她只覺得心都在不由得顫抖,她恨這種感覺,她痛恨這種感覺!
慕容蓮忽然用力將赫連巍推開,可是男子只是退了一小步,她自己卻一個踉蹌滑到在地,驚了地上的紙張一片狼藉。
赫連巍看着她倒在地上,俯身傾軋而來:“我說過,這條命你要是有本事取,就儘管來取,只是要走……不行。”
慕容蓮微微仰眸看着他,冷笑道:“赫連巍,我知道你心裡的人是她,這些誓言當初也是爲了她立的,如今你這樣縱容我也是爲了她。”
“都說你爲了我散盡姬妾,爲了我不納后妃。但是你我心知肚明,你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以後迎她進宮的時候,這宮裡只有她!”
“赫連巍,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上官愛!”
提到上官愛,赫連巍的心緊了緊。
“怎麼,我戳疼你的小心肝兒了?”慕容蓮看見他難過便無比暢快,“赫連巍,你是北漠皇帝又如何,她如今已經許配給了慕容霄,你得不到她。一輩子也得不到。”
就如一輩子也得不到他一樣……
赫連巍忽然呃住了她纖細的脖子,不知爲什麼,她說這樣的話叫他很火大,莫名火大。
“得不得到她又如何,你在我手心,你一輩子都在我手裡。”赫連巍冷聲道,“慕容蓮,就算是爲了我對她的誓言,我也會好好待你,這難道還不夠麼!”
慕容蓮雙手緊緊的攥着他的廣袖,瞪着他的眼睛終究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了眼淚。出嫁那一日,她在馬車上哭成了淚人,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大楚山河,她告訴自己,這輩子就哭這一次了,以後再如何流血也不要再流淚了。
可是,在這裡,她舉目無親,每每深夜,還是夜不能寐,暗自垂淚。
“你以爲我在乎麼。”慕容蓮的淚水落在他的手背,“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愛着上官愛,更加不在乎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人,只會在乎自己的愛的人。”
赫連巍手心不由自主的一緊,似乎想要扼殺她接下來的話。
可是,還是聽見她說:“我不愛你。”
男子手心一緊,掐着她緩緩起身,一雙鷹眸裡捲動着狂風暴雨。他的脣角動了動,看着她在自己的手中毫無反擊之力,忽然覺得而可笑,竟然不知道是這個女人可笑,還是他赫連巍可笑。
“我知道你心裡有別人,那人是誰,我遲早會知道。”赫連巍說着,驀然甩手,慕容蓮便像殘葉一般被甩到了桌角,肚子撞了上去,一陣鈍痛。
女子下意識的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神色,卻在下一刻看見什麼掉落在了她的腳下,順勢便捂着肚子跌坐在了地上,將那密信悄然的收入了袖中。
“撞到了?”赫連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聽不出情緒。
慕容蓮咬了咬脣,擡手扶着桌子,踉蹌着站起身,淡淡道:“與你無關。”然後便一手捂着肚子,大步離開。
背對着,她沒有看見赫連巍臉上的神色。
花園裡。
慕容蓮迫不及待的打開了從赫連巍書房裡撿來的密信,然後眸子微微一愣:這是什麼鬼……
“居然是北漠的文字。”女子氣的不行,看了看身邊侍奉的染冬,想了想,不能問,問了赫連巍就知道了。
一跺腳,肚子又開始疼了。
“皇妃。”見狀染冬連忙上前,“皇妃要不要叫太醫來。”
太醫?這個可以有。
慕容蓮眸子一亮,一面痛苦的捂着肚子,一邊說道:“快去快去……哎呦。”
“是……是。”染冬扶着她坐下,連忙就就往太醫所跑去。
慕容蓮的肚子只是隱隱的痛,她覺得沒什麼。坐在花園裡,便擡手將那封密信橫豎看了看,她這小一年在北漠真是白混了,除了想盡辦法給赫連巍下毒,還真是什麼也沒幹。
“涼……上都……”呵呵,她只能認識這幾字。
女子氣的吹了吹額前的碎髮,然後便擡手將拿密信撕成了四塊,一個人不能問,我分開問不就行了。
思及此,女子得意的笑笑,陽光明媚的花園裡,她彷彿還是那個在大楚皇宮裡天真浪漫的四公主。
夜色沉沉,慕容蓮一襲素白的寢衣,赤腳站在窗前,淡淡的燭火之下她將那四片紙張再次拼湊起來。
“涼王已至上都城外,燕氏隨行,可調兵至涼,攻之。”女子手心一緊,映着燭火看了一遍又一遍。
慕容玉來了,還有燕氏的人隨行,是誰?至涼攻之?赫連巍是瘋了麼,竟然想從涼州攻入大楚,他憑什麼!
慕容蓮轉念一想,不管赫連巍要憑什麼,慕容玉一行人現在來上都,都很危險。
不是被殺,就是人質!
大楚,秦州,東郊軍營。
換防事宜處理的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上官愛第一天來就給這裡的所有人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第四日,上官遠嵩看着換防的名冊,點了點頭;“不錯,看來夏侯櫻那丫頭管理這裡很好。”明明是讚賞的話,卻依舊看不出喜怒。
上官愛和上官巖站在一旁,垂眸不語。
“不過,那丫頭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上官遠嵩忽然問道。
聞言,上官巖擡眸看了看上官愛,上官愛擡眸看了看郭介。
郭介只能臨危受命,上前回道:“回將軍,末將聽說是因爲之前演練的時候不慎受傷的。”
“是麼。”上官遠嵩並沒有過多的在意,只是合上冊子看向了上官巖:“你有空便去看看,眼下交接也差不多了,沒什麼事兒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還不趕緊去跟你未來的媳婦好好溝通溝通感情。
上官巖臉色一沉,又看了看上官愛。
這次上官愛也看了看他,然後……沒有說話。
……
“巖兒。”
“是,兒子知道了。”上官巖有些無奈,“我這就去。”說完便轉身去了。
上官愛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聽見上官遠嵩說道:“後天就要啓程去北郊了軍營了,我們要繞過南山,進入涼州境內。”
“愛兒知道,北郊軍營在涼州境內,南山之北。跟涼州和北漠接壤的駐軍,南北呼應。”卻是一直由上官氏一族把控,是上官遠峰的勢力。
可見,慕容淵從來都很忌憚燕氏。可笑,她明白的太晚。
“所以,涼州的軍防皇上一直都很重視,北漠一直狼子野心,眼下的臣服只是暫時。”上官遠嵩說道這裡擡眸看了一眼上官愛,知道赫連巍立下盟約年年納貢,都是因爲去年上官愛贏了他。
“二叔的意思是,這次換防,皇上會對涼州邊境的守軍也有所調動麼。”
“是。”
上官愛淺淺的笑着。伏凌來過這裡,或許還藏在這裡,雖然眼下還沒有找到。慕容霄又去了北漠,慕容淵正好在這個時候要重新佈置涼州的邊防……有什麼在腦海裡漸漸的連成一線。
就差一個引子。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聽見上官遠嵩說道:“屆時燕將軍會親自去北郊軍營跟你父親取重新佈防的密函,他可以作爲你跟巖兒一較高下的裁判。”
女子聞言,嘴角的笑意漸漸擴散,乖巧道:“如此甚好。”
原來,是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