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愣,莫名?
莫名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愣,他與上官愛只有兩面之緣,爲何會忽然提起他。
“莫名?”慕容淵自然是不認識此人,一時疑惑。
慕名見皇帝喚他,連忙上前幾步,站在了人羣之外,行禮道:“下官參見皇上。”
慕容淵擡眸看去,隔着那雨幕,蹙眉道:“走過來。”
“是。”
上官愛沒有回首,聽見男子略帶着急的腳步聲靠近。
大理寺卿,莫名,年近不惑,仵作出身。今生她於這個莫名並沒有什麼交集,約莫就見過一兩面。但是前世裡他們卻是有一點兒交情了,至於是爲了什麼,大概還是要感謝那位已經入了皇陵的伏曦了。
此刻,莫名已經一頭霧水的跪在了上官愛的身側,垂首不語。
慕容淵問道:“素安,他能做什麼。”
“臣女之前因爲一些事情見過莫大人兩面,聽聞大人是仵作出身,後來由刑部調任大理寺。如今這靈都城裡要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人命案子,無論是刑部還是京兆尹多會請大人相助。”上官愛不急不緩道。
“是。”
“那麼請大人去查看一下那鹿頭,便能還我清白了。”
“……”莫名一陣莫名其妙的看了上官愛一眼,“下官去看?”
“大人就當是人的屍體去看。”上官愛頷首。
衆人不知上官愛這又是哪一齣,一時之間都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看了過來。
“你去吧。”慕容淵沉聲道。
皇帝發話了,慕名再怎麼摸不着頭腦,都只能起身走了過去,還不忘叫圍着那香案的幾位和尚讓了讓。
一時之間,大殿上又安靜了下來,只聽那雨聲落在上官愛的身後,格外清晰。
莫名本就是仵作出身,對鬼神一說看的也就很淡,此刻看着流血淚的鹿頭,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並不害怕。只是他生的並不高大,擼了擼袖子要把那鹿頭給搬起來,可是搬不動。赫連巍見狀,着急道:“讓孤王來。”說着就大步上前,也不管衆人的目光,將那鹿頭輕而易舉的擡了起來。
慕容淵眉心動了動,沒有說話。
“這樣可以麼。”赫連巍有些不耐煩。
“陛下不要亂動,下官看看……下官看看……”莫名說着便伸手到鹿頭的斷頸處摸了摸,看的幾個膽小的女眷一陣噁心,撇開了臉。
“咦?”男子似有疑惑,又復擡手去翻起了鹿的眼皮,又是成功的噁心到了一撥人。
“怎麼了?”赫連巍忍不住問道。
“這鹿血……”莫名欲言又止,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復回首去看那香案。
香案因爲那橫樑落下,被震動過,上面已經一片狼藉,可是那香爐卻沒有倒,裡面的清香有些歪斜,卻還是燃着的,生出好些青煙。
莫名伸手拿起兩根,看了看:“這香火好旺盛啊。”
“可不是麼。”上官愛終於開口說道,“方纔敬香的時候臣女就發現了,這這香火頗爲旺盛,彷彿是佛光寺的才這樣好,是麼?大師。”
那和尚一愣,連忙說道:“自然是佛光寺的香火。”
“一派胡言。”女子冷笑,“我在寺中住了數月,日日焚香,我的婢女都能將那香調出來了,你同我說這是佛光寺的?”
那和尚一怔似乎想要辯解,聽見上官愛說道:“大師慎言,此種事情只要請住持方丈來便一清二楚了。”
“這……這……或許是來的急,弄錯了。”
慕容淵的眸子不可察覺的沉了沉。
“這香盛了,可是不妥了麼?”燕貴妃問道。
莫名說道:“有沒有不妥下官不敢妄言,下官有一事請教禮部柳大人。”說着便擡眸去尋柳徵。
柳徵站在上官遠峰身側,還沒緩過神來呢,便被一旁的上官遠崇伸手推了出去:“找你呢。”
柳徵猝不及防的一個趔趄,差點兒就是一個大禮,連忙站穩了說道:“臣在。”
“請問柳大人,這祭祀用的鹿頭,殺後鮮血是不是應該如此。”莫名說着擡手又摸了一把那斷頸,伸手將血淋淋的手指伸到了他面前。
惹得柳徵又是一陣噁心,剛想撇開目光,便是不由得一怔:“怎麼會這樣。”說着不由得靠近了一些。
池賢妃站在一旁,微微垂眸,往後退了一步。
柳徵才走近,便看見那鹿頭裡有血沿着斷頸處往外流,立馬說道:“這鹿血是要放乾淨的,不然祭祀的時候流出來就是不吉利的,這血……應該是發放了呀,我昨晚親眼瞧過。”
“這血是放過,但是放了大半,顯然並沒有放乾淨。”莫名終於有了結論,剛要開口就聽見一個女聲暮然說道:“我知道了!”
衆人被這一聲,嚇得不輕,連忙循聲看去,是燕凝霜。
燕凝霜連忙上前道:“這鹿血沒有放乾淨,這香又是被掉包的,煙火極大,所以薰熱了那鹿頭,引得血水流了出來。”說着兩眼放光的看着莫名。
男子頗爲驚訝的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正是。”說着又多看了一眼燕凝霜,“這位小姐是……”
“好說好說,小女燕凝霜,今秋想入大理寺。”
“……”
自此,慕容淵對這件事情已經一清二楚了,有人故意給上官愛扣上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帽子,爲的就是叫他疑心上官愛。
這件事這個和尚有份,禮部……
“下官該死,請皇上恕罪!”柳徵反應過來,連忙跪下請罪,不得了了,禮部裡有人想要害上官愛。
“皇上。”上官愛依舊跪在那裡,嘴角的笑意淺淺,目光卻幽幽的落在了那和尚的身上,“臣女請教大師法號。”
衆人一愣,那和尚也是一愣,猶豫道:“老衲慧鏡。”
“慧鏡大師,我在過光寺住了那麼久居然不識得,真是眼拙。聽聞今日應該是慧明大師主持祭祀,是麼?”
“這……師兄他身體不適,所以老衲代勞。”
“是麼。”殿外忽然想起一個年輕的男聲,“那這位大師是不是你口中說的病了的慧明大師呢。”是上官遠峻。
衆人又是一愣,紛紛擡頭看去,只見大殿門口,一個和尚一襲灰袍站在那裡,映着身後的大雨傾盆,甚是突兀的叫人心驚。
那位慧鏡大師似乎是驚着了,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池賢妃眉心微微一動,目光落在了上官愛的身上:你以爲這就完了?做夢。
天狩閣。
聽聞淨蓮殿塌了,原本就坐立不安的柳明月更加坐立不安了。斟酌的許久,起身走到廊下喚了單嵐過來。
“你們還是去瞧瞧吧,父親和小愛他們都在那兒呢。”
單嵐一直帶着弟兄們守在院子外面,此刻雨水打在臉上,溼了他的視線:“不行啊,公主下了死命令,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要守着天狩閣。”
“這叫什麼命令,難道她還一早知道大殿會塌不成。”柳明月一急,天空中驟然劃過一道白閃,有什麼從她腦海中光一閃而過:難不成她真的知道?
“明月,還是進屋吧,外面雨大。”一聲驚雷,伴着上官璟的聲音。
柳明月驚了一下,回眸瞪了他一眼,咬脣不語。
池氏從隔壁抱了哭鬧的上官曉匆匆而來:“曉兒忽然鬧的厲害,我怕是被這雷鳴驚着了。”
阿璃握着長鞭,安靜的跟在她後面。
今早上官愛離開,身邊只帶了辛姑姑和阿緋,其他人其實都留在了天狩閣。阿璃一直守着池氏母子,蓮子和蓮心留在了二樓上官愛的房中。
柳明月見曉兒這麼大了也在哭鬧,又是一個頭幾個大,回首看了一眼屋內,子衛還好,安安靜靜的抽搭着眼淚,上官毅已經在阿碧懷中哭鬧了還一會兒了,一點兒也不見安靜。
上官璟見她如此,柔聲道:“你去顧着孩子吧,實在擔心的話,我去看一看。”說着便要走進雨中。
女子一怔,回眸看他,聽見單嵐焦急道:“大公子,您還是別去了。”
“沒事兒,你們守着,你心裡不是也擔心小愛麼。”上官璟說着便匆匆的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柳明月,然後走進了雨中。
傘……柳明月想說,卻終究沒有開口。
上官璟才跑到庭院的中央便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和着這潑天的雨水向自己襲來。腳步一頓,下一刻便聽見一個冷冽的聲音喊道:“小心!”
男子暮然回首,只覺得手臂一緊,便被什麼纏住了。雨水朦朧,上官璟剛一垂眸看見纏着自己的赤色長鞭,便被阿璃狠狠的往後一拉,驚起了一路的雨水。
再回首,剛纔他站的地方,一個黑衣人提着刀站在了那裡。上官璟一瞬間便意識道自己剛纔與那刀鋒擦肩而過了。
阿璃一襲緋衣,瞬間抽回了手中的長鞭,飛身進了雨中:“你們都進屋去!”
上官璟在雨中穩住了身形,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眸子一凜回身看着驚惶的柳明月他們:“快進去!”然後便顧不上什麼,雨中一下出現了七八名黑衣人,一個個身手了得,直衝着廊下的池氏他們而去。
單嵐一聲長哨,喚來了守衛的弟兄。一時之間,大雨磅礴,黑衣人和他們纏鬥的厲害。
池氏緊緊地抱着兒子,拉着柳明月退到了門裡,警惕道:“這羣人怎麼回事,爲何要行刺我們。”
柳明月臉色蒼白的搖搖頭,心驚膽戰的看着雨中跟黑衣人纏鬥的上官璟,看見他的手臂被劃了一刀,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璟!”
雨中的男子微微一怔,擡手刺進了那黑衣人的胸膛,回眸隔着雨幕欣喜一笑。
柳明月心中一頓,瞬間熱淚盈眶:原來,自己根本沒有那麼恨他,原來,自己一直在生氣的,就是自己並沒有那麼恨他。
女子淚眼朦朧的看着上官璟,看見又有黑衣人偷襲他,不由得又是一驚:“小心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