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慕容玉知道大長公主這件事的時候,正在院子裡練劍,其實主要是步法,爲了恢復腳上的力氣的。
初聽聞時,慕容玉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爲這個什麼大長公主他完全沒有概念。直到樸風那句“位同皇妹”說出口,他手中的長劍驟然脫手,定在了樹上。
慕容玉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斂,驀然回首驚訝的看着樸風。
大楚從來沒有什麼大長公主之說,上官愛是開天闢地頭一位。從這賞賜的東西上看,五鳳釵只有皇后可用,而見青龍寶劍猶如見皇上,朝中四品以下大臣犯罪,可以直接砍了再說。
至於這位同皇妹,也就是說她雖然不是皇上的義妹,但是這輩分卻壓着慕容玉他們一衆皇子了,見面要行晚輩禮。
換句通俗一點的話說,上官愛以後就是慕容玉的“姑姑”了。
皇上用一道聖旨阻了慕容關於娶上官愛的路,此刻他還不知道,他的另一個絆腳石也在來的路上了。
“你說愛兒之前進宮看望過皇上。”
“是,雁國公的旨意也是公主親傳的。”樸風暗自的看了一眼那把釘在牆上的劍,垂首聽見慕容玉冷聲問道:“給本王去查,父皇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王爺,奴才已經查過了,那日在景陽宮寢殿,殿中只有皇上個公主兩人,連高公公都不曾在裡面伺候。”
白衣公子聞言微微斂目:“辛姑姑呢。”
“也未曾進去,沒有人知道皇上跟公主說了什麼。”
慕容玉手心一緊,陽光下光潔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一陣風拂過,吹得他不由得打了個顫。
他一直都看不透慕容淵,也看不透上官愛,如今這兩人湊到一起,就越發叫他看不透,也越發叫他不安了。
空氣中,暗暗浮動了一絲香味。慕容玉敏銳的察覺了什麼,一轉身,便看見女子一襲白衣站在他身後。
眉心微微一動,不悅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麼?”女子一雙鳳眸微微一眯,卻沒有笑意,“哦,我想起來了,從前我不好這樣光明正大的過來,不過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慕容玉此刻心情很不好,見她如此,清冷的眸子不由得染上了一層威脅,上前道:“伏悅,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以後我來這裡就如同自家一樣。”伏悅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帶着略微的諷刺,低聲道:“我的未來夫君。”
“……”慕容玉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低聲近於低吼:“你把話說清楚了,什麼未來夫君,誰是你的未來夫君!”
“自然是你了。”伏悅見他生氣,不由得染上一絲快意,“我的涼王殿下。”說着輕輕的撫上他的手,柔聲道,“看來你我註定是要走在一起的,不是盟友,就是夫妻。”
“做夢!”慕容玉驟然甩開了她,女子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陽光下略顯狼狽。
伏悅見他如此,不由得大笑道:“你真的以爲我看上你了麼,要不是你還有一點利用價值,我就是自刎景陽宮也不會嫁給你!”
“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皇上並沒有說……”
“你的寶貝愛兒親口告訴我的。”伏悅緩緩的站起身,擡手理了理耳畔的碎髮,“她從景陽宮出來的時候,親口說的。”
慕容玉緊緊地看着她白皙的臉龐,只覺得厭惡。
“如今她轉身就封了什麼大公主,你還不明白麼,她出賣了你,寧可將你推給我,也要巴結皇上。自然……你一早也出賣了她。”伏悅站在那裡,笑盈盈的看着他,“這樣想來還真是老天有眼呢。”
男子雙眸驟然一沉,那眼底醞釀着狂風暴雨:“我沒有出賣過她。”
“是麼,到時候我倒是想看看她信不信。”伏悅一雙鳳眸看着他,笑道,“真是可憐,我失了慕容衝,而你失了上官愛。”
“滾。”慕容玉轉身伸手驟然拔出了樹上的劍,反身直指伏悅,“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再也開不了口。”
女子垂眸看着那劍,轉身道:“你不想娶,我不想嫁,那便快些動一動吧,除去擋路的,天下才會是自己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哐啷”一聲,慕容玉手中的長劍驟然跌落進了塵埃,膝蓋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王爺。”
“滾,都給本王滾!”慕容玉低吼一聲,手心漸漸的攥緊。
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愛兒,你既然一早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還是在你心中,我只是你的盟友,只要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其他便都無所謂了……
愛兒,你告訴了,是不是。
慕容衝,慕容衝!是你,永遠都是你,她的心裡永遠都是你!
樸風在一旁默默的站了會兒,見他如此,轉身要走,卻聽見慕容玉忽然說道:“今晚我要去一趟雁王府。”
樸風一愣,還是應道:“是。”
青空下,驟然起了一陣風,這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了。
緋衣女子坐在廊下,擡眸看着了看漸漸被陰雲遮蓋的天空,擡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
“公主,起風了,咱們進屋吧。”
“嗯。”上官愛起身合好手裡的陣法圖,是燕允珏那本新的,上面的備註被他重新照着上官遠峻的那本抄了一遍。說實話,他的字要比上官遠峻的養眼一些。
“公主。”辛姑姑一邊扶着上官愛,一邊擔憂道:“公主有空剛不如去看看涼王殿下吧。”這幾日她總是心神不寧的。
上官愛想了想:“不着急,等他冊封了太子我再大大方方的去吧。”
辛姑姑一愣:“太子?”
“我沒說麼,皇上已經決定了,估計最晚中秋就能有旨意下來吧。”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回眸看着辛姑姑吃驚的模樣,“姑姑在擔心什麼,忽然要我去探望他。”
辛姑姑的心一下子鬆了一半,但是還是說道:“公主先前說玉兒跟伏小姐的婚事,奴婢是怕王爺知道會不高興。”怕慕容玉再做出什麼事情來。
“姑姑,若是因爲這事兒,我去說他會更不高興的。”上官愛說着抿了抿脣,外面陰風乍起,聽見她說,“希望今夜不是雷雨。”
入夜之後便是狂風乍起,不見星月,也不見雨水。
慕容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風吹的蕭瑟的草木,淡淡道:“夜先那邊有消息了麼。”
“已經查實,上次要殺公主的人,確實不是慕容霄派來的。”
“我就知道。”慕容衝一雙星眸沉了沉,“他可捨不得。”說着回眸看了一眼紫衣女子,“查到是誰了麼。”
“還沒有,只是目前兩個人最有可能,墨皇和慕容玉。”朵蓉一雙美目微微的垂着,看不出什麼情緒。
慕容衝回首看着夜色,房中的燭火在劇烈的跳動着,卻依舊頑強的沒有熄滅。
他一早就想到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若是墨凰那個變態,那麼這裡便不能久留了,要速戰速決。要是慕容玉……那倒是可以再等等,等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再帶着上官愛安安心心的離開。
“主子,既然我們已經查實伏曦死前,公主和慕容玉去過清慈庵,公主有什麼隱瞞了主子,主子爲何不去問一問慕容玉,或者他願意說。”朵蓉說道,“慕容玉跟伏氏又牽扯不清,顯然是有陰謀的。”
聞言,慕容衝的眸子沉了沉,似乎在想什麼。下一刻,便聽見暗處有個聲音說:“主子,有客。”
慕容衝微微挑脣,看着院子裡的人影,轉身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紫衣女子聞言,擡眸便看見了站在院子裡的慕容玉。
“老五,看來你的腳好了,正是驚喜呢。”慕容衝站在門口,看着院子中央目光清冷的男子,“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白天從正門進來。”
“皇叔應當理解我,眼下恐怕沒人願意跟雁國公扯上關係。”
慕容衝輕輕一笑:“你如此說話,倒是叫我想起來了,從前你就是如此的。”說着一雙星眸微微一斂,“如今我是不如你炙手可熱了,既然如此,還能有什麼事能勞動你深夜到訪呢。”
“有一件事我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告訴皇叔會好一些。”慕容玉清冷的眸子含着淺笑看着慕容衝,“要站在這裡說麼。”
慕容衝微微挑眉:“就站在這裡說吧。”
“……”慕容玉笑道,“其實愛兒一直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皇叔,我雖然尊重愛兒的意思,但是眼下父皇如此對你,我也着實覺得看不過去了。”
紫衣男子心中微微一頓,笑道:“老五原來這樣關心我呀。”
“看來皇叔不是很相信我,既然如此,皇叔不願聽,就當做我沒來過好了。”慕容玉說着微微頷首,轉身要走。聽見身後的男子幽幽道:“要說便說,我不大喜歡男人跟我欲擒故縱。”
夜色下,慕容玉沒有回頭,淡淡道:“伏曦親口承認,當年害死燕皇后的人,是我父皇。那支消失的金鳳釵就是爲了告訴太后真兇。”
一陣狂風乍起,揚起了男子的廣袖長袍,聽見他的聲音陰沉的彷彿地獄的惡魔:“你再說一遍。”
慕容玉嘴角的笑意淺淺:“皇叔若是不相信的話,燕皇后那支染血的金鳳釵就在愛兒那裡。”說着回眸看他,“皇叔想找一定會找到的。”說完便走進了夜色中。
深沉的夜空終於落下了碩大的雨點,噼噼啪啪……
聽見朵蓉道:“主子,這一定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