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殿裡，紅燭高照。
上官愛看着鏡子中忽然出現的紅衣男子，不由得微微挑眉，“這麼晚了，陛下怎麼來了。”完全沒有起身行禮的意思。
“今晚洞房花燭夜，朕不來這裡，要去哪裡呢。”
“啪……”翡翠手裡的梳子驀然掉在了地上。
墨凰見狀，款款走來，擡手遣退了所有下人，只有阿璃和翡翠還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臣妾聽聞，皇后娘娘感染了風寒，陛下難道不用去陪她麼。”上官愛顯然也沒有要阿璃他們退下的意思。
墨凰見狀，不以爲意的上前道：“那還不是爲了你麼。”
聞言，上官愛擱下了手裡的梳子，起身道，“臣妾還以爲陛下會說，她是咎由自取呢。”
男子輕輕一笑，看了阿璃一眼：“你果真不打算叫他們退下麼。”說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啞聲道，“朕倒是不介意有人圍觀。”
“陛下可別開玩笑了，翡翠他們的臉皮可是薄的很。”
“是麼，朕還以爲他們跟着你都是百毒不侵呢。”
“陛下可是奇毒。”上官愛說着緩緩地抽出了手，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阿璃聞言一愣：“可是主子……”
“沒事的。”上官愛說着轉身走到了火盆前，長長的睫毛微微垂着，遮掩了眼底的情緒，“陛下是不會硬來的。”
墨凰看着她的側臉映着暖暖的火光，微微挑眉。看見翡翠他們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緩緩走到了女子身邊，擡手輕輕的捧起了她的一縷秀髮，輕輕一嗅。
“你這樣相信朕，面對你這樣的絕色，朕都不相信自己。”說着一擡手就摟住了她的纖腰。
上官愛猝不及防的靠進了他的懷中，心中一頓，卻依舊面不改色道：“陛下不是貪戀美色的人，要我進宮也不過是因爲有趣。”
男子聞言，手臂緊了緊：“你太妄自菲薄了，這樣的你，朕要是慕容玉，就算是鎖也要把你鎖在身邊。”
“他不敢。”
墨凰聞言，輕輕一笑：“可是我敢。”
“你不會。”上官愛說着輕輕地拂開了他的手，一個旋身，離開了他的懷抱，火紅的輕紗暗香浮動。
墨凰含笑看着她，之前只是覺得她張揚而不可一世。今晚卻不知是否因爲那些紅燭，顯得她尤其嫵媚撩人。可是卻在下一刻聽見女子清冷的聲音說道：“雖然我並不是那麼在意男女授受不親，但是還請陛下私下裡不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哦？”男子微微挑脣，邪魅一笑，“既然不在意，爲何不行。”
上官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理所當然道：“因爲衝兒介意，他會不高興的。”
“衝兒？”墨凰一瞬有些意外，“既然你這麼在意他，那麼爲什麼還要進宮，朕看今日衝兒的臉色很不好呢。”
“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想玉石俱焚。”上官愛說着，擡手理了理耳畔的碎髮，道，“況且我覺得，陛下現在覺得有趣，總會有一日會覺得乏味的，等陛下不想繼續這個遊戲了，我們便能好好說話了吧。”
夜色沉沉，偶爾有微風透過窗櫺，吹得紅燭搖曳，照的女子的容顏忽明忽暗。
“既然如此，朕倒要看看你能陪朕玩多久。”墨凰說着緩緩靠近，上官愛卻垂着眸子一步步後退。
終於，腳下絆到了牀榻，一個趔趄便倒了下去，而面前的人卻眼睜睜的看着她摔倒，看着她受傷的手心重重的撐在了榻板上，看見她的眉心也只是微微一動。
“你在想什麼。”第一次，墨凰好奇一個人想法，好奇別人的心裡究竟裝着什麼。
這樣的夜晚，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應該都會覺得慌張，至少緊張。可是上官愛沒有，此刻卻還有心思想別的。
而且明顯，與他無關。
思及此，男子一雙星眸不禁看着她，沉了沉。
上官愛卻垂眸看了一眼掌心的傷口，淺淺一笑：“我在想代人行禮算不算數。”
“代人？”
“是啊，瑤兒如今有別的心上人了，我這樣做要是讓她知道了可要跳腳了。”上官愛說着露出一絲煩惱的樣子，“她那脾氣，我可受不了。”
墨凰一瞬間看着她，含笑的眸子微涼：“朕娶的是你，上官愛。”
“真是不巧，我早已經嫁人了。”女子毫不退縮道，“陛下要是實在要娶我，也要等我先休夫再說。”
“休夫？”墨凰不禁笑道，“你是說衝兒。”
“不然呢。”
夜色，一瞬間寂靜，墨凰忽然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傾身上前，邪魅的笑容裡帶着一絲威脅：“如果朕一定要你呢。”
女子聞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含着一絲淺笑：“陛下若是執意如此，便只能爲妾呢，且還不會是個得寵的妾。”
“妾？”男子一瞬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不會休夫，一輩子都不會，即使他忘了我，即使我們此刻天各一方。”上官愛一手撐着微涼的踏板，擡眸看着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燭火，深不見底，卻漾着淺淺的笑意，“這樣的話我還能說很多，陛下要聽一夜麼。”
墨凰深深的看着她，指尖微微用力。那一瞬間，上官愛以爲他要生氣，卻聽見他忽然沉聲問道：“你爲什麼一定要阿緋做這個首領，你明明清楚，短時間內他做不了什麼。”
“不用做太多，只要能查出一個人的來歷就好了。”
“誰？”墨凰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可是這一刻他卻發現這個女人深不可測。
上官愛露出一抹嬌豔的微笑，微微坐起身，墨凰居然往後退了退。聽見她輕聲道：“朵蓉。”
“她？”
上官愛不知不覺間已經坐直了身子，低聲道：“看來你也不知道。”那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
墨凰一雙星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起身，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上官愛一瞬間失重，差點兒驚呼出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呢，就被墨凰狠狠地扔在了牀上。
眉心一蹙，下一刻男子便一揮廣袖，熄滅了燭火，一片黑暗。
“墨凰。”上官愛坐在牀上，長髮微亂，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夜色中男子已經和衣躺在了她身邊。
“朕若是今晚出去了，你們大楚的臉可就丟盡了。”
“……”
“主子。”阿璃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略顯擔憂。
上官愛只是想了一瞬，說道：“沒事，陛下今晚在這裡留宿……是應當的。”最後四個字說的咬牙切齒。
門口的人微微一愣，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的翡翠：“怎麼辦。”
“應該沒事吧，千塵殿眼下都是我們的人，主子沒有被威脅的可能。”
“可是……”
“都去休息吧，我守着。”阿緋大步而來道，“不會有事的。”
聞言，阿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嗯。”
寢殿裡。
上官愛依舊坐在那裡，沒有要睡下的意思。墨凰見狀也不管她，徑自閉上了眼睛，漸漸地睡了過去。
女子聽見他平穩的呼吸，一時有些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夜色沉沉，女子的脣畔浮起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靠在牆上，終於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慢慢的睡着了，聽見她清淺均勻的呼吸，一旁的墨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夜色中男子緩緩坐起身，柔順的青絲垂落在胸前，一雙星眸隔着夜色靜靜的看着坐在那裡睡着了的女子。
墨凰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她面前，久久的看着她的睡顏，然後緩緩的擡起了手，拂開了她額前的碎髮，扶着她輕輕的躺好。
偌大的寢殿裡，只有那盆炭火發出微弱的光。
千塵殿外，一襲玄衣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直到看見殿裡的燭火熄滅了，也久久未曾離去。
“我答應過的就一定做到，不管你記不記得。”
女子的話言猶在耳，可是他的心卻依舊覺得有一支利箭留在了那裡，無時不刻都叫他心如刀絞。
此時，千錦宮裡，卻是燭火高照。
姬善之前在雨裡跪了兩個時辰，感染了風寒，一直閉門不出，今晚她顯然難以入眠。
“娘娘。”淺碧進來道，“陛下已經歇在千塵殿了。”
“本宮知道了。”姬善披衣坐在牀上，臉色很是不好，“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也是應該的。”
“娘娘，她再如何也只是個妃，又沒有什麼背景，不會成什麼氣候。”淺碧勸道，“娘娘放寬心。”
“你忘了，她才進宮手裡就攥着暗渡了，何況……”姬善垂着眸子狠狠一顫，“陛下就是她的依靠，她還愁什麼呢。”
淺碧聞言一愣：“會麼？”
姬皇后擡眸看着窗外的夜色，墨素那天說靈都的冬日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她未曾見過，可是眼下她卻覺得，瓊都的冬季也是如此……寒冷刺骨。
“等着看吧。”女子喃喃道，輕輕一句散在沉寂的夜裡。
國師府。
第五淼站在廊下，看着夜空中那輪明月，輕嘆道：“今晚還真是個人月亮團圓的好日子。”
“妹妹，父親說，這是天意，你不必介懷。”一旁的第五酉勸慰道。
“我哪裡有介懷的資格呢。”那字忽然擡手指着明月旁邊的一顆星星道，“哥哥看見了麼，我跟他之間從來都沒有一點兒緣分。”沒有，哪怕是一點兒！
第五酉看着星象，眉心微微一動。
“這就是天意。”女子涼涼一笑，“我求而不得的，別人卻唾手可得。”
夜風習習，一縷陰雲漸漸地遮蔽了明月，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