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四月初二,墨凰打道回宮的日子,原本還要過兩日的,但是墨子寅的事情害得長公主十分傷心,於是他這個皇叔便十分體恤的提早回宮了。
馬車上,上官愛依舊渾渾噩噩的睡着,一場風寒還沒好,她又折騰的沒停,這一顛簸勞碌的就又體力不支了。
墨凰纖長的手指輕輕的穿過她的長髮,柔聲道:“墨畫跟第五淼怎麼回事,朕怎麼瞧着跟仇人似的。”
上官愛枕在他的膝上,閉着眼睛懶懶道:“不過是大祭司挑唆姬子懷去殺酈沐君,被公主知道了罷了。”其實,上官愛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去的及時,居然讓第五淼和墨畫一朝反目成仇。
男子聞言,指尖微微一頓,寵溺道:“他們兩人可是從小到大的交情,這樣就反目了,原來你這挑撥離間的功夫,纔是舉世無雙的呀。”
“陛下謬讚了,從來反目的不都是至親摯友麼。”上官愛閉着眼睛不以爲意的說道,“就像陛下和王爺。”
“我們何時反目了?”
“在這樣下去,就快了。”上官愛輕緩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倦意,彷彿夢中的囈語。落在男子的耳中卻有些猝不及防。
墨凰聞言,含笑的眸子驟然一冷,一言不發的看着她的側顏。
“陛下別生氣,留着我這樣的妖女在身邊,生氣的日子以後有的是呢……”說完便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漸漸地睡去了。
一陣清風穿過窗櫺,拂過男子耳畔的發,微癢。墨凰一時深深的看着她,他知道,在她的心裡其實什麼都很清楚,只是不說而已。
他忽然想起來,幾年前墨澤去靈都後,傳來關於素安公主的那些消息,寥寥的幾行字就寫完了她這個人。可是現在,她這樣鮮活的在自己面前,他才知道,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足以描述她。他才明白,當年慕容衝爲何千方百計的也不願回來。
墨凰兀自的想着,不由得從袖中拿出了上官愛那支梅花的玉簪,輕輕地插在了她的發間。他原本以爲這支她幾乎天天帶着的簪子是慕容衝送的,卻不想是他父親送她的生辰禮物。原本他一早就想還給她了,可是……風波一直未歇。
“謝謝。”原以爲睡着了女子,忽然輕聲說道。
男子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一雙星眸描摹着她的眉眼,驀然問道:“你說這是你的生辰禮,朕還不知道你的生辰。”
女子長長的羽睫似乎微微一動,片刻才說道:“四月十四。”
在靈都,幾乎人人都知道素安公主的生辰,並不全是因爲她有多得寵,而是當初在南山上那句“四月主殺”。墨凰一早知道她的身份,想查這個易如反掌。至今還不知道,只能是因爲從前一直沒有想到去查。現在忽然想到問她……
上官愛想,回去之後便要找墨畫好好的聊一聊。這瓊都她是不能久留了,不管是因爲墨凰,還是因爲慕容玉。
“原來已經這樣近了。”聽見男子的聲音宛若自語,上官愛心中微微一動,終究漸漸睡去,一時不願多想。
彼時,大楚靈都,南山行宮,春光明媚。
天雪閣裡,迎春花開的正好,遠遠看去倒是熱鬧。這裡是從前燕明珠的住處,現在燕凝芷住在此處養胎。
或是爲了方便照顧,姜敏也一道住在此處。如今他們兩人走到哪裡都是風景,一個懷孕有七個多月了,一個也有五個月了,當真是雙喜臨門。
眼下姜敏出去散步了,燕凝霜坐在廊下看着一堆的繡品,居然都是出自燕凝芷的手,不禁拿着一方明黃的肚兜有些感嘆:“如今宸妃娘娘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真想不到你從前在家裡拿根針瞧着比刀還沉。”
最近燕凝霜時常來陪他們,一來是燕凝芷的月份大了,大家都小心着,二來是他自己心裡不知爲何,最近總是有些惴惴不安。
燕凝芷先前坐久了,此刻正一手撐腰一手捧着肚子,在院子裡踱步。聞言回眸看來,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姐姐就知道取笑我。”
“我哪裡敢取笑你了,只是最近瞧着你變了許多,所以感嘆這女子的母性真的是能叫人脫胎換骨呢。”
“姐姐這話倒是對,從前覺得皇上纔是我的一切,可有了孩子之後,皇上對我還是淡淡的,我便看開了,只有孩子纔是我的一切,其他的都不重要。”燕凝芷說着走了過來,含笑看着她手裡孩子的肚兜,“可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麼。”
燕凝霜擡眸看着妹妹,不禁柔聲道:“無論如何,看見你現在這樣,我就覺得開心了。”
燕凝芷聞言微微一愣,一雙美目看着她,笑道:“姐姐也不要一直說我了,如今姐姐在朝中也得力,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我?”
“是啊,雖然當年鬧了那麼一出賜婚,但是終究姐姐清者自清,總會有真心憐惜姐姐的人。”燕凝芷說着握住她的手道,“總不會時過境遷,你還想着那個慕容衝吧。”
燕凝霜一怔:“他從不是我的,我也早就放下了,偶想起來也只是希望他們能終成眷屬。”
燕凝芷一時想起上官愛,不由得說道:“其實那日我發現是慕容瑤冒名頂替的時候,我除了震驚,竟然還有些佩服。佩服她可以義無反顧的捨棄一切,只爲了心愛之人。”
“是啊,就她這份決絕,你我二人都望塵莫及。”燕凝霜說着擡眸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藍天白雲的很是舒爽,“所以很早我就放棄了,終究還是覺得只有上官愛才配的上慕容衝。”
“姐姐這話說的,怎麼有點兒妄自菲薄了。在我看來姐姐也值得更好的。”燕凝芷想了想,忽然說道,“那個大理寺的莫名不是姐姐的師父麼,我瞧着他對姐姐倒是不錯。”
“他?”燕凝霜不禁笑道,“可不是我嫌棄他不惑之年,他心中有亡妻,容不下旁人。”
“是麼?”燕凝芷有些意外,隨即想了想改口道,“那那個上官遠峻呢,我瞧過他幾回,很是俊朗。如今又都說他實際上已經是武平侯府的掌家了,如此,相貌地位才學都跟姐姐很配呢。”
“……”燕凝霜一瞬間想起上官遠峻那總是笑眯眯的樣子,又復想到先前燕允珏欲言又止的模樣,連忙道,“你真是閒的,越說越離譜了,難不成還要我做小愛的四嬸麼。”
“有何不可。”
“你可別仗着孩子就這樣消遣我,小心我回頭收拾不了你,便收拾我這小外甥了。”燕凝霜含笑嗔道。
燕凝芷一時笑的開心:“姐姐才捨不得呢。”
“兩位姐姐說什麼呢,這樣熱鬧。”姜敏自外面散步回來,一進院子便聽見了燕凝芷銀鈴般的笑聲,一時好奇道。
燕凝芷搖搖頭,回眸看她,笑意未減:“拿我姐姐開心呢,你不是說去看看皇上麼,怎麼這樣早就回來了?”
姜敏笑道:“皇上說今晚有晚宴,讓我回來告訴姐姐,好準備一下早點過去。”
“晚宴?”燕凝霜說着將手裡的肚兜收拾好了,一時疑惑的看來,“有什麼事情麼,突然有晚宴了。”
“是我大哥,今天一早便射到一頭雄鹿,皇上開心,說要擺一席全鹿宴,宴請羣臣。”姜敏說着,神色中帶着幾分自豪。
燕凝芷聞言,點了點頭,回眸看着燕凝霜道:“可是我如今這樣累贅,實在是不大願意露臉。”
“有什麼可累贅的,這叫福氣。”燕凝霜話音剛落,便忽然想起了什麼,擡眸問道,“對了,皇上有沒有說皇后娘娘出席不?”
聞言,兩人都是一愣。
姜敏搖了搖頭:“沒說,不過皇后娘娘自臉傷了之後便一直不怎麼出來走動,還是前幾日的祭祀禮上露了面……”
燕凝芷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燕凝霜:“我聽說……”想了想姜敏還在一旁,便三緘其口道,“先別說她了,姐姐進屋幫我挑一挑衣服吧,如今這一個身子兩個人,我這才四月天裡便開始覺得熱了。”
聽見燕凝霜無奈道:“你這又是什麼道理……”
長廊下,姜敏看着他們姐妹攜手的身影,一時不知所想。
四月清風,月色皎潔。
今日這全鹿宴,倒是應情應景,很是風雅別緻。
此刻,宴飲的大廳裡燈火輝煌。帝后都還沒到,先來的衆人便一時閒話,說笑起來。
“我瞧着今晚這宴會倒像是給四叔補貼油水的意思。”上官璟剛落座,便是笑道。
上官遠峻前些日子去西郊換防,前兩日才抵達了南山,要來此處跟慕容玉領密旨,接着便是去北郊的軍營。如此下來,確實很是疲累。
“是啊,平日裡看着神氣活現的,這些日子奔波了幾地便有些消瘦了。”上官遠峰看了上官遠峻一眼,說道。
白衣公子燦燦一笑,聽見上官遠嵩揶揄道:“這小子平日裡雖然輕功很好,但是體力一向不濟,如今也該好好的操練操練。”
“是是是,你們說的都對,二位哥哥還是喝喝茶,多吃些菜,莫要操心我了。”上官遠峻一人之力可招架不住他們,連連告饒。他可是一清二楚,這話題不出三句一定又會繞到娶妻一事上,他實在是不願跟他們周璇此事了。
上官遠峰還想說什麼,擡眸便看見燕允珏一襲青衣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紫衣嫋嫋的燕凝霜。
“國公爺,幾位將軍。”燕允珏一雙溫潤的眸子含着淺笑,看着上官遠峻道,“聽聞將軍前兩日回來了,一直不得空去拜訪,今日宴前,我有幾句話想與將軍說一說。”
上官遠峻聞言,擡眸看他,連忙的起身道:“是麼,那我邊上說。”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見狀,上官遠峰和上官遠嵩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