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丘陵地勢,到處都是低矮緩和的山包,不算高峻,但是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頭。
小葉帶着我和夜雪進山打兔子捉山雞,有夜雪在,我們完全是百發百中,很快就獵到三隻兔子兩隻山雞。
小葉將一隻山雞和一隻野兔子拿到山溪邊開了膛,野兔子剝了皮洗乾淨了,山雞卻沒拔毛,而是和了一堆泥,將山雞用泥裹了,在地上挖了個洞,埋進去,薄薄地蓋上一層土,生了一堆火,將兔子用新鮮的松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夜雪雖然是個很厲害的江湖人物,但小葉可不認得他,見他長得俊眉朗目,只當是個好看的大哥哥,吩咐了夜雪看着火,就帶着我去上樹摘果子掏鳥窩去了。
我原以爲我已經算得上淘氣的了,沒想到跟鄉下小姑娘一比,我簡直是文靜到了姥姥家。
瘋玩了沒多大會兒,一身衣裳已經不能看了,到處都是在樹皮上蹭的青苔和被樹枝勾破的口子。
“姐姐,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去吃雞和兔子吧!”小葉抹了一把汗,烏黑的小手糊得一張臉全花了。
我捧着肚子笑得直抽抽,賴在樹上不肯下來:“上頭那個鳥窩可大了,興許是喜鵲窩,我去掏掏看。”
我興沖沖地往上爬,好容易夠着鳥窩了,激動得不行,沒等腦袋升上去,就把手探過去了。
“哎喲我的娘哎!痛死我啦!”手腕猛一疼,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我齜牙咧嘴地痛叫一聲,估摸着裡頭有老鳥,啄了我一口。
我死死地攀着樹杈,把手伸過來一看,只見手腕上四個又深又小的圓洞,正汩汩地冒着血。我頓時怒不可遏,也沒多想,一把抓住鳥窩,用力一推,將整個鳥窩推了下去。
“呀!是蛇!”小葉驚叫一聲,等到蛇落了地,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抓着蛇尾巴,掄圓了胳膊甩了好幾圈,手一鬆,蛇就飛出去了,撞在不遠處的樹幹上,摔到地上時,所有的骨節都散架了,一動都不能動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動作,這才意識到我剛纔是被蛇咬了,心裡一慌,身子往下一禿嚕,嚇得我神魂歸竅,連忙攀緊了樹幹,小心翼翼地滑下來。
小葉跑上前去,將死蛇撿起來,快步向我走來,這時我已經感覺到半條手臂發麻了,腦袋也有點暈。小葉見狀,連忙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小的針線包,用針劃破蛇腹,取出蛇膽,捏開我的嘴巴,將那血淋淋的玩意兒塞進我嘴裡。
“姐姐別咬破了,很苦的。”小葉見我滿頭大汗,連忙安撫我,“蛇膽能解毒,姐姐你別怕,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給你尋草藥。”
晚了……
那麼個滿是鮮血的東西進了口,我噁心得不行,下意識就要吐出去,但是蛇毒發作,整個人都不當家了,原本是要吐的,就變成了咬。
娘哎!本王發誓,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苦的東西!
蛇膽一破,膽汁流了滿口,我又吐不出去,就那麼瞪着眼任由
能苦死人的玩意兒流進肚子裡。
過了沒多大會兒,眩暈感就減輕了,小葉已經找來了草藥,放在嘴裡嚼碎了,吐在我手腕上,撕下一幅衣角給我包了起來。
“忘了山裡多蛇了,真對不住,害得姐姐受了傷。我揹你回去吧,咱們不玩了。”小葉一臉歉然,沒等我說話,她居然就將我背起來了。
她今年十四歲,個頭比我矮些,但長得比我結實得多,力氣還挺大,揹着我走得四平八穩的。
農家女子大多心思單純,我猜她愧疚得很,也沒說什麼,任由她揹着,心裡暗暗打定了主意。這麼能幹的小丫頭,我得帶着,以備不時之需啊!再說了,她比我還能玩能淘氣,給我做伴,多好!
夜雪見我們狼狽不堪地回去了,皺着眉詢問出了什麼事。小葉嘴巴快,沒等我使眼色,她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夜雪狠狠瞪我一眼,拉過我的手看了看,從腰間取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餵我吃了,就板着臉說要帶我走,去鎮上看大夫。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我的毒已經沒事了,他之所以急着帶我走,完全是因爲怕我再闖禍。我知道他生氣了,也就沒敢頂嘴,老老實實跟着他回到小葉家牽馬告辭。
我向小葉的父母說了想要帶她一起走的想法,小葉倒是很樂意隨我大江南北去看看,她父母卻捨不得女兒。正在這時,有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趕着一羣羊回來了。
我頓時樂了,天助我也!許了小葉的父母到我家做長工,並且給小葉的弟弟一個上學堂唸書的機會,那對農人夫婦就很痛快地答應了。
帶着小葉上路,一路上就好玩多了,她知道很多好玩的事情,性子又開朗,嘰嘰咯咯連說帶笑,一直到了鎮上,她還沒停住嘴。
對於我的不靠譜,黎錚已經懶得多說了,見我帶了小葉回來,他也沒說什麼。我沒敢讓黎錚知道我被蛇咬了,吃了晚飯就一腦袋扎進房裡,拉着小葉侃大山。
後半夜,有消息就傳來了。
夜雪急匆匆地敲開我的房門,緊鎖着眉頭告訴我兩件大事。
其一,我大爺不好了。
其二,南方八百里開外的陵安城出事了。
前日定國侯七十五歲大壽,老爹和蘇猩猩前去祝壽,三個人都喝高了,就宿在了定國侯府上。當夜,敬安王府闖入刺客,韶時與刺客打鬥,不慎受了重傷。
陵安城莫名其妙染了瘟疫,家禽家畜大規模死亡,人暫時還沒事,但是百姓們的財產損失嚴重,家禽家畜的屍體堆積如山,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了,一個處置不當,後果不堪設想。
消息是梅花谷的人用谷中秘訊傳來的,絕對真實可靠。
我立刻去找黎錚回稟,黎錚當機立斷,決定即刻趕往陵安城。
我看看黎錚,再看看夜雪,有些爲難。
我是王爺,百姓有難,前往事發地處置,我義無反顧。可是夜雪沒有這個義務,他的父親受了重傷,沒
道理讓他繼續跟着我。
“哥,你回去照顧大伯吧,我要去陵安城。”我握了握夜雪的手,嘆了口氣,“我這邊你不用擔心,大伯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就去找我娘,讓她去宮裡求助。”
夜雪看看我,既擔憂又無奈,好半天,才吩咐紅綃:“小姐這邊就交給你了!”
紅綃跪地,正色道:“屬下遵命!只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小姐有毫髮之傷!”
交代完,夜雪即刻走了。我們熬到天亮,也立即出發,披星戴月地往陵安城趕。
八百里地,晝夜不停歇,但因着我、韶芳、小葉我們三個女子要麼騎術不佳,要麼身子受不住,只得棄馬從車,一路趕到陵安城的時候,已經過去七天了。
這天正好是五月初五端陽節,但整個陵安城沒有一絲過節的氛圍,什麼艾草糉子雄黃酒龍舟的都沒有,只有堆積如山的禽畜屍體。
找獸醫啊!
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可我萬萬沒想到,整個陵安城,一個獸醫都沒有。
“姑娘啊,小人是給人看病的大夫,不會給牲畜看病呀!”一個蓄着一把山羊鬍子,一看醫術就很高明的老大夫垮着一張老臉,無奈地掰着我的手,“姑娘,您別難爲小人,小人真不會給牲畜看病啊!”
我實在是沒轍了,找不到獸醫,就去找大夫,可大夫也沒轍啊!
“難道陵安那麼大一個城市,居然連一個會給牲畜看病的大夫都沒有嗎?”我瞪着眼睛問,“好吧,就算你不會給牲畜看病,可畢竟也是大夫,你總該知道哪裡才能找到給牲畜看病的大夫吧?”
老大夫兩手一攤,無奈地嘆道:“陵安原本是有獸醫的,雖不多,總也有四五個,可不知怎麼的,這都半個月了,那幾個獸醫家連大門都沒開。人們去找,怎麼也找不着人。後來瘟疫嚴重了,有人去了官府衙門報案,出動了官差去尋那幾個獸醫,可是官差撬了獸醫家的門,才發現那幾戶人家全都人去屋空了!”
獸醫跑了,然後牲畜就死了?
明顯有問題嘛!
現在我們這一行人中,頭腦清醒的就只剩下我、黎錚和溫如玉了,溫如玉是刑部出身,辦案子最拿手,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少爺,這恐怕不是瘟疫,而是有人蓄意爲之。先將獸醫遣走,再對牲畜下手,造成瘟疫的假象。”
溫如玉是這樣說的,我表示非常贊同。
“會是什麼人呢?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我託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謀財害命的事情我見得不少,可這種害了全城家禽家畜的命,卻又不圖財的,算是哪門子的事兒?
溫如玉垂眉斂目,像是思考什麼,良久,才沉重地說道:“怕是少爺出京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有人故意製造出這種局面,刻意引少爺過來。”
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了,但在這種情況下,聽起來還是很合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