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大事不好!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這倒並不是說因爲一個小小的暈倒事件,就會導致滑胎。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雖然說不上壯得跟頭牛似的,倒也算健康,保住孩子完全沒問題。
可我在封后大典上暈倒,必然要驚動太醫,除了陳光祖,不論哪個太醫爲我診治,我懷孕的事情都瞞不住。
輕寒絕不可能容得下這個孩子。
醒來時,我已經回到炎華宮寢殿的牀上了,輕寒在牀前坐着,臉拉得老長,劍眉緊鎖,薄脣抿成一條線,渾身上下溢滿寒氣,整個人如同剛剛從冰窖裡起出來似的。
“你知道的,對不對?”見我醒來,輕寒紋絲不動,只是微微掀了掀嘴皮子,冷冷地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沒有立刻回答輕寒的話,而是一動不動地思索感受了片刻。
我這幾日身上並沒有感覺到不適,之所以會暈倒,多半是累的,再加上天氣熱,中暑的可能性很大。
這會兒除了頭有點暈,腿有點軟之外,也沒什麼大的不妥,可見孩子還在,輕寒並沒有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害了我的孩子。
“謝謝。”我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十分動容,“謝謝你沒有殺我的孩子。”
輕寒眉目冷硬,語聲寒澀:“你知道自己有身孕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長長地嘆口氣,道:“我從不知,你竟是如此愛我。”
輕寒一怔,冷硬的眉目漸漸緩和下來,眸中卻漸漸升起一層痛苦之色。
“我從不相信你會真的愛我到極致,不捨得傷我一分一毫。我早就不是處子了,你怎麼可能會將我捧在手心裡寵着?如今你之所以對我好,不過是因爲還沒有得到我罷了。人在沒有得到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可是一旦得到了,所有的不在乎就都成了芥蒂。”我主動握着輕寒的手,仰着臉看着他,正色道,“所以輕寒,其實我是不相信你真的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只一心一意愛我的。”
輕寒的眉目再次冷硬,大手一翻,緊緊地將我的手握住,道:“原來你竟是如此想的!韶華,你竟如此辜負我的真心!”
“可是現在我信了!”我連忙分辯,將右手高高舉起,大拇指扣小指,豎起三根指頭,一臉誠懇,道,“輕寒,我如今終於相信了,這世上,真正愛我如命的男人,除了我老爹,就只剩下你了。”
輕寒握住我起誓的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黯然道:“信了,就能接受麼?”
我點點頭,道:“從感情上來說,沒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能夠與最愛自己的人在一起,可是……”
輕寒連忙急切地問:“可是什麼?”
我摸摸平坦的小腹,黯然道:“可是我肚子裡懷着黎錚的孩子,你……即便你能容得我失身於黎錚,也必然容不下我的孩子。”
輕寒容色一僵,握着我的手慢慢鬆開了。
“不論如何,孩子畢竟是
我的骨肉,既然懷了,我就……輕寒,我捨不得,如果……我……對不起……”我艱難地說,垂眸不看他,眼淚撲撲簌簌直往下掉。
最後賭一局,成敗在此一舉!
他是最明白我的,我斷斷續續的話,他完全可以聽出完整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輕寒沉沉地說:“喪子之痛,痛不欲生。華兒,我不會讓你遭受這種痛苦,可是……可是讓黎錚的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成長,我……我容不下。我可以不傷這個孩子,讓你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但是生下來之後,我會將他送進敬安王府,讓他歸入韶家門庭。華兒,這已經是我的底限了。”
我咬着嘴脣嗚嗚地哭,淚眼朦朧地看着輕寒。我知道我這個樣子很惹人憐愛,但凡是對我好的人,都看不得我這副模樣。
輕寒無奈地將我抱了起來,眼裡淚光瑩然,聲線止不住地輕顫:“華兒,別哭,我……我畢竟是一個男人,沒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生下別人的孩子,還替別人將孩子養大……對不起,我……我做不到……”
我擡手撫上他的臉,哽咽道:“輕寒,爲什麼你不早點帶我走?在我從豐城回去之後,甚至在我去豐城之前……如果你能早一點帶我走,我又何至於爲素素傷心欲絕,又被黎錚……爲什麼不早一點出現?爲什麼?”
“華兒,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爲別人傷心了!不,我再也不讓你傷心了!”輕寒驀地摟緊了我,薄脣貼着我的耳朵,一字一句地低吼。
我緊緊地回抱住他,在他懷裡哭得氣息紊亂,肝腸寸斷。輕寒在我耳邊低聲呢喃安撫,一直到將我哄睡着了,他才離去。
我感覺到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鼻尖、嘴脣,而後一片暗影落下,低嘆一起,腳步聲響了,聲音很輕,步履卻很沉重。
等到所有的聲響都停歇了,我緩緩睜開眼睛,抹了一把眼淚,擤了一把鼻涕,靠在牀欄上謀劃下一步行動。
昨天陳光祖過來請平安脈,告訴我夜雪已經到了,就藏在他府上。
夜雪人雖然來了南楚,可爲免太過引人注目,他帶來的人手十分有限,闖宮搶人那是不可能的,要想逃出去,只能我尋個機會出宮。
這個機會,自然而然就是如玉和小飯桶的大喜之日了。時間很緊,只有明後兩天,第三天,就是如玉和小飯桶的婚期。
我原定的計劃就是在溫如玉成親那天趁亂逃走的,計劃已經有了,只是具體的事情還沒開始實施。
傍晚時分,陳光祖又來給我請脈,這一次,他帶來的藥童有些不大對勁。
我盯着藥童的臉看了許久,頓時樂了——紅綃!
紅綃的易容術很不錯,裝扮成一個畏畏縮縮、頭都不怎麼擡的藥童很簡單,陳光祖近日日日出入炎華宮,宮門口的盤查也就不怎麼嚴格,紅綃很容易就混進來了。
陳光祖照例爲我診完脈,囑咐了幾句,調整了安
胎藥的配方,就要告辭。我打量着他的神色,料來,他並不知道身邊這個小藥童已經暗地裡換了人。於是吩咐了繡兒打賞他,先讓他去外間候着。
等到陳光祖一走,紅綃就走上前來,附在我耳邊向我述說了夜雪的計劃。
夜雪的計劃很簡單,趁着夜色潛入皇宮,將我偷偷弄出去,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支開輕寒,儘可能將炎華宮的守衛調開。
“不行,這個法子太危險!”我一口回絕,肅然道,“皇宮畢竟是皇宮,守衛森嚴有如銅牆鐵壁,況且我走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瓊姿!”
如果輕寒知道我對他說的話都是假的,我只是爲了暫時穩住他,好拖延時間以求脫身良機,他一定會將怒氣出在瓊姿身上,並且萬一逃跑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那麼小姐打算怎麼辦?谷主很着急,卻又無法自己進宮,小姐,您有好主意嗎?”紅綃的臉上帶着人皮面具,看起來有些僵硬,但聲音卻是很着急的。
果然是誰的人,就會操誰的心啊!紅綃從前恨不得我死,這會兒卻又爲了我冒着掉腦袋的風險混入皇宮。
對此,我只想說,有哥哥真好,尤其是有個長得又好看又有本事的哥哥!
“六月二十七,溫如玉與範長安大婚,到時……”我咬着耳朵吩咐一番,末了,點了點頭,道,“可千萬莫要認錯人了!”
紅綃不假思索地說:“屬下這就回去稟報谷主,若是谷主贊同,屬下便不再進宮,若是谷主不贊同,明日屬下會再來。”
打發走了紅綃,我就定了心。這個計策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想,夜雪應該會答應。
今日累極了,又各種折騰,既勞心又勞力,沒多大會兒我就倦了,沉沉地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晨光熹微。
往常我是不肯起太早的,但今日有大事要辦,因此格外積極。
我要送溫如玉一份天大的厚禮!
我打着哈欠,伸着懶腰走出寢殿,站在晨風中舒展筋骨,回頭對繡兒說:“去給本宮找二十七個美貌宮女來。”
繡兒不明所以,呆呆地問:“皇后娘娘有什麼事情要奴婢們去做嗎?”
“本宮唯一需要你去做的就是找二十七個宮女,要長得俊的,越俊越好!”我微微蹙眉,拉長了臉,“你是聽不懂人話,還是質疑本宮的命令?”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繡兒連忙應下,一溜小跑出去了。
小葉好奇地問道:“姐姐,你要二十七個美貌宮女做什麼?”
“做戲。”我衝她神秘一笑,故作高深。
小葉眨了眨眼睛,秀氣的眉毛一皺,問道:“做戲?你要她們來唱大戲嗎?”
“嗯,唱大戲,唱一出很精彩的大戲!”我拍拍她的手背,道,“等會兒你可要幫姐姐挑挑,一定要挑長得最好看的才成。”
小葉興奮地睜大眼睛,小臉都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