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彼岸花

“執迷不悟”的生意,在遊魂身上碰壁,但月橋社的兩位掌櫃,卻從沒有產生換個目標的想法。

星蔓又開始天南海北漫遊,四下尋找新的主顧。浮香的河燈占卜從未間斷,堅信好消息會降臨。

不到一個月,果然發生轉機:遊魂又出現在月橋社。

星蔓和浮香發現,他的臉上沒有幸福的曙光,只有深深的焦躁。他的執迷不悟沒有變色,仍是那麼光華燦爛。他的身影卻在漸漸黯淡——那是一個遊魂消失的前兆。

星蔓沒說什麼,奉上一杯飲料。

“我拜託九姨,讓我們的山盟海誓成了真,可她還是與那個人越走越近。”遊魂的神情不安,端着玻璃杯不住晃動,聲音同樣顫顫巍巍:“九姨說,沒辦法了,這樁生意她認栽。她建議我還是來找你們。”

誓言是高貴的承諾,但命運偏喜歡對它迎頭痛擊。明衡收穫了她想要的琉璃,可沒能讓主顧幸福,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

星蔓和浮香聚在遊魂身旁,一人按住他一側肩膀。

“我們幫你!”她倆堅定地宣佈,“如果你不願放棄,我們幫你奪回她的愛!”

蒼白的遊魂在一剎那爲這希望而發亮。他的執迷不悟令兩位店主十分傾倒,熱情地向他宣佈她們的行動計劃。

浮香打開一本雜誌,指着裡面短小的文章說:“我前兩天從過期雜誌上看到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可能比較老套,但我很想試試看——我們以你的名義送花給你愛的那個人,讓她知道,你即使你死了也還在愛着她。”

“這怎麼可能?”遊魂大惑不解。

星蔓笑嘻嘻破解其中關竅,說:“你的心上人,當然不會相信是你親自送花。我們設計的情節是,你在死前已經向某個花店訂了花,每天送給她。即使你不在人世,花店仍遵循當初的預約。當你的心上人看見陸續而來的花束,你們之間的羈絆會重新加深。”

遊魂的眼睛一閃一閃,毫無疑問對這計劃怦然心動,琥珀色的光芒越來越美麗。但他殘存的理性中還有一絲猶豫,訥訥說:“可她家就是開花店的。我向來只在她的花店買花,怎麼可能去別處預訂?”

星蔓氣鼓鼓地反問:“難道你就不會偶爾浪漫一下,專去別處訂花,給她意外的驚喜嗎?”

遊魂怔了怔。“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他對星蔓的補充意見心服口服,臉上緩緩舒展出愜意的笑,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

計劃敲定,星蔓和浮香就打定主意推行直至成功。從那一刻開始,星蔓不停往香輕堂跑,拉着蝴蝶和蜻蜓不住央求。她最大的好處就是一旦對一件事情上心,可以把“面子”之類虛無縹緲的概念扔到九霄雲外。

“蝴蝶……給一朵,一朵!”星蔓抱着蝴蝶的手臂不放開。

“哪有你這樣的!拿別人店的東西,做自己的買賣!”蝴蝶嬌小玲瓏的身體護着店裡的花瓶,直流冷汗。星蔓蠻腰一擰,扭扭捏捏地裝哭,嘴裡吚吚嗚嗚地念叨:“嗚嗚,你真沒有鄰里之愛!蜻蜓,蜻蜓,你是愛心大使!給一朵吧,給一朵!”蜻蜓臉色蒼白,抱着頭落荒而逃。

“你們太沒人情味兒了……”星蔓開始啜泣。

蝴蝶鄙夷道:“說你是二貨,你還真是越來越二。本來就不是人,幹嗎要學人的感情?”

星蔓不以爲恥,笑嘻嘻說:“正因爲當了一輩子人,還不懂人,所以現在要好好了解嘛。”她用力搖晃蝴蝶的身子,撒嬌道:“那姑娘是你的同行,也是開花店的愛花之人哦。”

這句話讓蝴蝶繃緊的小臉稍稍鬆動,加之她被星蔓搖得頭腦發暈,實在不能忍受繼續糾纏,索性做件好事打發二貨。蝴蝶丟個眼色,她的丈夫蜻蜓就伸手取來一朵玫瑰,撇嘴說:“算你走運,女鬼前些時候送的玫瑰,養得剛剛好。”蝴蝶無可奈何地說:“就當我們看看熱鬧,九姨做不成的買賣,你怎麼做到。”

星蔓見那朵花水嫩嬌豔,咯咯笑着拍手道:“蝴蝶真好!我最喜歡你!”星說完唱着歌一扭一扭地走了。

遊魂暫時住在月橋社,每天期待星期日到來。星期日,浮香會捧着一枝鮮花去敲他的愛人的門。

月橋社兩位老闆的計劃是,遊魂的愛人每個星期收到一朵花。她看不到浮香,只能看到門前放着一朵神秘的花,上面掛着一張小卡片,優美的字跡寫着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要花是星蔓的任務,卡片是浮香的貢獻。這天星蔓拿回花,浮香蹦蹦跳跳跑到隔壁三號店奉慈書房,向人稱三王子的店主希儆要一張卡片和一枝筆。

星蔓躲在自家的門後面偷看——萬年十五歲的三王子,有少年人常見的纖長手腳,以及一張世所罕見的精美絕倫的面孔,若能長大,必是個老少通殺的禍害。溫文爾雅又不多話的他,是整個豆芽巷裡星蔓最害怕的人,可浮香跟他十分投緣。“大概是浮香的身高對他沒威脅。”星蔓嘀咕一句。

浮香很快蹦蹦跳跳地跑回來,捧着卡片和筆說:“這是可以讓遊魂寫字的筆,但是……有個規矩。”遊魂從星蔓身後閃出,好奇問:“什麼規矩?”

“三王子店裡的筆,都有點怪癖。”浮香像看頑皮孩子似的注視手中的鵝毛筆,說:“這支筆,要聽一個故事才肯寫字。”

在這顆奇妙的豆芽裡,遊魂逐漸學會見怪不怪。他想了想,講出他和愛人的戀愛史。

遊魂還在人世時,是一名醫生,父母均是杏林名家。他們家三代之內出了28個醫生,每次家庭聚會都會不知不覺變成醫學界的前衛話題研討會。

他的世界是細胞、血液、神經、病毒,諸如“美麗”的褒義詞專用來形容“健康”,而“醜陋”“猙獰”和“不健康”息息相關,“灰”“白”來自醫學影像圖片——他的世界色彩單調,但他自己並不覺得。

她是一家花店的店員,花店就是她家的全部事業:父親是店主、母親負責插花、弟弟負責送貨上門。

她喜歡粉紅碩大的香水百合,喜歡香檳色玫瑰,喜歡黃色的跳舞蘭。但她最喜歡的是紅白雙色的鬱金香布蘭達(Blenda)和奧利斯(Olis)——這兩種花像能夠合璧的太極陰陽:布蘭達接近花心處是柔雅的白色,花瓣是淡淡的紅;奧利斯恰恰相反,花心是豔麗的桃紅,越向外越白。

兩種花在初冬時節貴得嚇人,沒有人訂貨,她家的小店是不敢冒然買進的。說起來,小花店只進過一次貨,那柔嫩的觸感和若有若無的香氣讓她念念不忘。

買花的人一口氣訂了50朵布蘭達,50朵奧利斯。她非常羨慕能收到那束花的女孩兒——送花的人英俊瀟灑、品味又好。

誰知那人卻說:“貴才顯得有誠意嘛!多一點看着熱鬧。”

花店姑娘瞠目結舌,無可奈何地搖頭。當然,她沒有權利挑剔顧客的選擇,只是淡淡地說:“複色鬱金香的花語是‘你真美麗’。我猜你還不知道。”

買花的人呆了片刻,放聲大笑。他確實不知道。那束花是用來道歉的,要送給一位他無意中得罪的公務員——他在開玩笑時說要介紹人家認識一位著名的整容專家,禍從口出,他不得已訂了一大捧昂貴的花上門謝罪。

“你真美麗?”他捧着花哈哈大笑,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賣花女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傻樣,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謝謝。”他一邊喘氣一邊說,“不過那人肯定也不知道它的含義。就算他知道,也只會笑話我無知,不會多心。”他扮個鬼臉,又說:“他一向只看重貴的東西。這麼貴的花,跟他正是絕配。”

賣花姑娘欲言又止,爲100朵可憐的鬱金香嘆息:它們那麼優雅可愛,不該和無知的人湊成絕配,可現實就是這麼無奈。

014 彼岸花034 湖底的鎖鏈038 心想事成的種子019 夜路有鬼001 戴鎖鏈的病人036 女巫早就存在008 密陀市卷宗009 執迷不悟020 我是燈023 見過。有時。夢裡。002 來生坊009 執迷不悟020 我是燈017 又一個死者027 6月24日002 來生坊034 湖底的鎖鏈035 真相的面紗008 密陀市卷宗005 何爲幻?何爲真?018 那些被遺忘的028 克拉克療養院011 無所歸依033 蘆啼鳥012 無藥可救013 花房姑娘004 失戀的碎屑023 見過。有時。夢裡。033 蘆啼鳥001 戴鎖鏈的病人031 我們的部門017 又一個死者009 執迷不悟019 夜路有鬼000 如果006 名爲重新開始的香水023 見過。有時。夢裡。019 夜路有鬼011 無所歸依018 那些被遺忘的030 傅玲瓏005 何爲幻?何爲真?007 回憶之證036 女巫早就存在021 既不算活着,也沒有死掉004 失戀的碎屑000 如果007 回憶之證011 無所歸依014 彼岸花023 見過。有時。夢裡。027 6月24日031 我們的部門019 夜路有鬼015 遊魂的鬱金香027 6月24日013 花房姑娘035 真相的面紗010 月橋社036 女巫早就存在023 見過。有時。夢裡。006 名爲重新開始的香水025 做夢的人023 見過。有時。夢裡。010 月橋社034 湖底的鎖鏈030 傅玲瓏007 回憶之證006 名爲重新開始的香水037 鄰居010 月橋社035 真相的面紗025 做夢的人007 回憶之證027 6月24日014 彼岸花028 克拉克療養院024 蘆葦的蘆030 傅玲瓏015 遊魂的鬱金香034 湖底的鎖鏈012 無藥可救008 密陀市卷宗001 戴鎖鏈的病人004 失戀的碎屑012 無藥可救033 蘆啼鳥032 鬼地方037 鄰居026 一醉庵001 戴鎖鏈的病人027 6月24日012 無藥可救013 花房姑娘021 既不算活着,也沒有死掉006 名爲重新開始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