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高原

“甘奇在西北不回,樞密院可有去信催促?”趙曙問着文彥博,這大宋朝,就怕這種事,骨子裡基因裡血液裡都在怕這種事情,領兵之人不聽令,趙曙是坐臥難安。

文彥博也是面露擔憂:“催了,許久之前就催了,樞密院還收到了甘奇的回信,說是李諒祚正在到處徵調青壯,又捲土重來之心,甘奇想多留些時日,把各處關口城池修繕好再歸。”

富弼卻接了一語:“甘相莫不是怕回來?他莫不是怕陛下治他違抗聖旨之罪?”

文彥博立馬明白了,又接一語:“許是如此,他心虛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把趙曙說得越發擔憂起來,說道:“下聖旨去催,讓他先回,西北軍務先交由延州知府陸詵處置。”

“遵旨。”富弼點頭一答。

卻聽門外李憲喊道:“官家,汝南郡王求見。”

趙宗漢來了,趙曙倒也不避諱,擡手一招,片刻之後,趙宗漢就走了進來,一看書房內兩個老貨,面色一變,先拜見皇兄,然後瞟了兩人一眼,直接問道:“皇兄,小弟是來問一問道堅什麼時候回來啊?”

趙曙面色難看,文彥博笑着答了話:“王爺,甘相怕是不敢回來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道堅打了打勝仗,爲什麼不敢回來?莫不是你們在陛下這裡胡言亂語構陷於他?”暴躁小青年趙宗漢,來見皇帝就是爲了這點事,他左右不了朝堂之事,但是懟人他是不怕的,他也不想當皇帝,也不想自己兒子當皇帝,而今知了宗正寺,皇家大總管,不求誰也不怕誰,就是這麼剛。

“王爺這是哪裡話,老夫一心社稷,若不是甘相自己心虛,此時只怕已經出現在汴梁城了。”文彥博倒也不怕這麼個王爺,當朝的老相公,那也是硬氣人物。

“你莫要在此胡言,道堅纔是一心爲社稷,他南征北戰,生死置之度外,你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比道堅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文彥博爲官幾十年,一事無成,反倒還獲罪不少。你這般的人,也就只會在背地裡說,家國有難之時,你在何處?而今道堅居功至偉,你卻在背後構陷,是何道理?”趙宗漢是一通說,說到這裡略停了停。

卻還沒有說完,又道:“你還一心爲社稷?你莫不是怕社稷倒不了?如此有功之臣,你卻不斷找他的麻煩,道堅若是不當官了,倒也無甚不可,不過事情先說好,以後再打仗,你這個樞密相公去,你文彥博帶兵上陣去打仗,若是敗了,提頭來見,如何?”

趙宗漢上來就是這麼一通懟,連趙曙都愣住了,這個弟弟今天莫不是吃錯藥了?趙曙連忙說道:“宗漢,不得無禮。”

“皇兄,小弟在這裡說幾句實話,不是無禮。道堅若是不堪用倒也罷了,當個駙馬爺,過個日子,有甚不可?他這輩子就喜歡玩樂,如今道堅堪用,卻還處處防着他,那何必又要用他?讓他喝喝酒填填詞,在書院裡當個教習先生不就可以了?皇兄若是真不喜歡他,不用找什麼武相公窮相公的說來說去,讓小弟去說,小弟幫皇兄了結此事,不就是不當官嗎?憑着道堅這一身本事,幹什麼營生不比當官舒坦?”趙宗漢是真有氣,也是真正的無欲則剛。

也許趙宗漢也是憋了太久,從趙曙登基之前,他似乎就對趙曙與甘奇之間的事情有想法,而今登基這麼久了,皇位也坐穩了,也沒有什麼大局要顧了,又聽得小妹一通唉聲嘆氣的說,他這是有點爆發的意思。

這大宋朝,也只有趙宗漢有這個資格爆發一下。

趙宗漢一番話,說得當面三人面面相覷,趙曙臉色也難看至極,這大宋朝的皇帝,當得是有點憋屈,沒事就被人懟。

趙曙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啥,呵斥這個弟弟?他又不是那般霸道無情的人,解釋一下其中之事,聽得趙宗漢這麼一番話,又不知道從何解釋,甚至也有些心虛。趙曙真不是一個真正狠厲強硬鐵血的皇帝,性格就不是如此。

趙曙不說話,卻是趙宗漢又繼續說:“我去找道堅,我去與他說,就說這朝堂不是他待的地方,好好回家過日子去,風花雪月之間,這輩子瀟灑自在。皇兄放心,他定然聽我的,說不幹就不幹了,我那宗正寺也懶得去了,公事實非我之志也,我倒是願意回到從前,與道堅到處晃盪的日子。我去說就是,包在我身上了,也免得皇兄爲難不已。”

趙宗漢大包大攬,拍着胸脯就把事情接下了,然後轉頭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放心,皇兄,我定把此事辦成了,如此也顯得光明正大,心中無愧。駙馬爺,當什麼官,古往今來駙馬爺就不該當官,我回去就寫信給道堅,保準此事一定成。”

說着說着,趙宗漢就走出去了。

御書房內三個人,還在互相對視。

富弼假意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個……陛下,此事……”

富弼話還沒有說完,趙曙捂着口鼻,便是劇烈咳嗽起來,不知是氣的,還是真的有病在發作,一通咳嗽。李憲連忙進來,又是手絹,又是茶水。

話題說不下去了,文彥博與富弼兩人頻頻對視,還得上前關心皇帝。

皇帝咳嗽着,也還擡手擺了擺,李憲見機,開口:“二位相公且先回吧,有什麼事情來日再說,讓陛下休息一下。”

兩人拱手,不情不願走了。

趙曙的咳嗽,終於也止住了,卻坐在書房內久久不動,李憲伺候在旁,又是請御醫,又是給趙曙按摩捶背。

趙曙忽然問了一語:“李憲,你覺得朕是多慮了嗎?”

李憲一臉不解:“陛下,奴婢實在不懂得這些……”

“那朕問問你,道堅……道堅他……罷了罷了……”趙曙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問這話。

李憲聰明得緊,自然還是不懂,他說道:“陛下近來積鬱過多,每日處理這些朝堂之事,大事小事,雞毛蒜皮的,沒有一件是讓人舒心的。奴婢想啊,是不是弄點什麼解鬱的趣事到宮裡來,陛下看一看瞧一瞧樂一樂,興許這病也就好了,奴婢這也是聽御醫說的,說什麼勞逸結合,結合起來就好了。”

“你還懂得什麼叫勞逸結合?”趙曙笑着,這小太監大字不識幾個,用起來又極爲順手貼心,又懂事又機靈,趙曙是真喜歡他。

“陛下,奴婢想了幾番,這汴梁城裡有趣的事情,莫過於相撲賽與戰球賽了,陛下難出宮,不若奴婢去南城外請一些相撲手與戰球隊入宮來比賽,陛下看一看樂一樂,勞逸結合,興許病就真好了。”李憲笑着說。

趙曙聽到這裡,嘆息一語:“又是甘奇,唉……得,你去辦吧,道堅這些事都弄了好些年了,朕一次也沒有看過,這皇帝啊,是真不好當。”

“奴婢遵旨,這就去辦。”李憲辦事去了。

留得趙曙一個人坐着,他開始認認真真想甘奇的事情,一個人想。還自言自語:“駙馬不該當官,興許宗漢說得有道理,既然不該當官,又何必事事想着他去做呢?這天下的事情,他一個人也做不完。罷了……”

倒也不知是什麼罷了,說來說去,可能還是覺得趙宗漢把這件事情做成了之後,就此罷了。

趙宗漢來鬧一番,最後還是個罷了,顯然這不是趙宗漢想要的結果。不過也並非一點作用都沒有,至少此時趙曙不那麼防備甘奇了,至少趙曙多少還有些覺得不好意思。

趙曙,興許就是性格太軟,又容易受別人的影響,他不是個壞人,只是這個皇帝,怎麼當都當得不順心。

富弼與文彥博二人一邊走一邊聊,慢慢出皇城,只是沒有想到皇城門口,汝南郡王正在等着他們。

卻見趙宗漢上前而來,堵住兩人去路,左看看右看看,沒說話,“呸”了一聲,轉頭就走了。

等這麼久,就爲了“呸”這一下,倒也有趣。

兩個老相公又是對視兩眼,互相搖搖頭,富弼開口:“唉……直臣便是如此,不招人待見啊。”

“富相所言極是,自古忠言逆耳,自古直臣難做,你我做的都是本份,汝南郡王不懂你我的苦心啊。不過這位王爺若是真把事情辦成了,那也是樂見其成,也算他爲國辦了一件好事。”

兩人互相作請,上車回家。

此時的甘相公,正在上高原,近兩千米的海拔,一路崎嶇慢上。

唃廝囉在高原東北,阿柴麻在其西南,但是阿柴麻的北方卻又在草頭達旦與黃頭回紇之處,過去就是西夏的甘肅軍司與西平軍司,也可直達沙州(敦煌),就是西夏的最西邊。

幾方的勢力範圍,多少有些犬牙交錯的意思,唃廝囉也毗鄰西夏,青唐城就是西夏西涼府。

要打阿柴麻,確切來說不完全是東西夾擊,也有一部分是南北夾擊,反正就是兩邊一起打。黃河在這裡拐了一個大彎,彎上就是唃廝囉,彎下就是阿柴麻。

甘奇上高原了,在彎的中間走,約了董氈在一公城的南邊兩百里左右見一面,一公城是唃廝囉的地盤,在青唐城以南。

董氈先到了,在這裡等甘奇,敖包氈房連綿不絕,四五萬人馬,威風凜凜。

甘奇帶着萬餘騎兵而來,被大風吹得瑟瑟發抖。

氈房之內,奶茶奶酒早已備好,甘奇帶人走了進來,董氈穩坐在中並不起身,場面瞬間有些尷尬起來。

王韶連忙上前互相引見起來,把小小的尷尬掩飾過去,雙方寒暄幾句。

董氈落座正中,甘奇坐左。

此番場面,甘奇好似渾然未覺有什麼不妥,反倒是甘奇身後一衆軍將一個個面色難看,董氈乃是大宋朝封的保順軍節度使,而甘奇是大宋朝的樞密相公,這座次之間,在一衆軍將看來,自然是不妥的。

董氈能說漢話,笑問道:“甘相公,你看我麾下人馬如何?”

甘奇豎着拇指:“兵強馬壯,精兵悍將。”

甘奇倒是明白,這是來示威的,這是要嚇唬他甘奇,讓甘奇老老實實的完成承諾。

董氈哈哈大笑:“自從我爹在這裡崛起,而今已然有了幾十年,說來也有趣,西夏人給我爹封官,宋人也給我爹封官,契丹人也給我爹封官,回紇人見我爹勢大,便主動把自家姑娘也送來了,党項人與契丹人也都把公主嫁到我府上。可我爹偏偏就接了你們宋人皇帝的官,我爹還是喜歡你們宋人吶。”

這話說出來是什麼意思?甘奇琢磨了一下,還是示威啊?本來是皇恩浩蕩的事情,轉過來說,好像接了宋的官,是給了宋面子。

甘奇身後,一衆軍將面色更沉,反倒是甘奇笑道:“嗯,令尊情義,我們宋人記得。”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那就吃酒吧。”董氈舉杯,心情大好,就是這個意思,給你們面子你們要記得,否則就不給面子了,記得就好。

酒是要喝的,喝着也就要聊一聊打仗的事情,董氈總共就這麼點人馬,都帶來見面了,回去還得往西走,往北走,倒也不嫌麻煩。

見了這一面,董氈滿意而回。

甘奇大帳之內,一衆軍將一個個鼻子出氣,種愕不爽說道:“此獠該殺!”

“不感皇恩浩蕩,不思天子恩寵,不服王化,不知尊卑,還在我等面前耀武耀威,還讓甘相公坐他下首,着實該殺。”

中原王朝,便是有這種天朝上國的思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董氈一番話,在這些宋人聽來,那就是大不敬,對皇帝不敬,就是對整個大宋不敬,對整個國家不敬。放在一般人便也罷了,放在這些軍漢身上,那就是罪該萬死。

軍漢用命打仗,爭來爭去,就是爭的這個國家的臉面。

也是董氈似乎對大國外交有點不懂,便是遼人西夏,在國家與國家的交際之間,也不會這麼說話,至少表面上都是有禮有節。董氈顯然是被各方討好多了,多少有些飄飄然。

“不急於一時。”甘奇倒是能屈能伸,今日若不是甘奇來了,種愕可能要當場翻臉。興許董氈要甘奇來,就是爲了向甘奇展示一番他兵強馬壯。

顯然董氈覺得展示實力是有好處的,一來防備甘奇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二來也在展示唃廝囉的勢力之大,讓宋人更加討好與他,三來就是將來一旦雙方開戰,也讓宋人忌憚害怕。

衆人悶悶點頭,种師道接了一語:“唐太宗有言,夷狄者,畏威而不懷德,果真如此。”

甘奇看了看种師道,才真正發現种師道是個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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