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鷹揚衛和哥薩克重騎兵開拔回撤，西夏皇帝李恆乘着九馬齊驅的帝王龍攆聲勢浩大的徐徐趕至，前來相送。
文廷玉和齊盛對於李恆出城相送沒有意外，畢竟大宋又是出兵又是出糧的千里迢迢趕來奉元城增援西夏國，李恆如果連送行都懶得來那這廝也就太薄情寡義了。
就在李恆下來龍攆，除了一堆的內侍太監和宮女簇擁着之外，還尾隨着兩人。
可不就是西夏國新晉的左右金吾衛大將軍賀綱和顏鼎善嗎？
齊盛瞟了一眼文廷玉，促狹之位甚濃，彷彿在告訴文廷玉，好戲就要開鑼了。
果不其然，宋軍陣營中闖出一個漢子，吆喝一嗓子似是晴天一霹靂，嚇得前面剛下龍攆沒站穩的李恆差點沒摔倒在地。
陣營闖出之人正是與輕騎兵協沐春齊名的哼哈二將之一，雷五六。
此時的雷五六正提着一根狼牙棒站在齊盛和文廷玉的前頭怒視着賀綱和顏鼎善二人。
雷五六因爲早前與窩闊臺汗國的騎兵對陣被砍斷了腰刀，後來在擒殺了對方的一個騎兵千戶後撿了根狼牙棒，發覺這狼牙棒就爲他量身定做一般的趁手，就一直帶在身旁沿用至今。
呼，
雷五六手中狼牙棒虛空一揮，罵着賀綱二人道：“你們這兩個背主求榮的醃臢潑才還有臉來？特別是你賀綱，想當初在福建紅竹山義軍之時，你賀綱就一個個小小的都頭，若非咱們家王爺，哪有你賀綱今日統兵數萬的一協都統。我呸，你這個不要臉的無恥小人。”
雷五六罵得那叫一個痛快，唾沫飛濺，疾言厲色，眼神猙獰的恨不得將賀綱吞入腹中嚼爛。
這邊罵得痛快，那邊聽得可就憋屈了。
賀綱和顏鼎善臉色微微動容，尤其是賀綱，心裡更不是滋味，雷五六這廝分明就是攜帶私仇，藉機過一把嘴癮。
雷五六這個奧斯卡最佳配角越罵越是感覺渾身舒坦兒，連骨頭都輕了幾分，往日裡被賀綱壓抑住的情緒隨之宣泄一空。
挺着脖子繼續罵道：“賀綱，你說你這麼做對得起咱們王爺嗎？你忘了是誰替你家犬子拜入郭敬儀門下的？你忘了你賀家如今在京城中的地位是誰給的？你那黃臉婆娘動則出門丫鬟數十人是誰賜予的？我呸，那是咱們家王爺。”
“賀綱啊賀綱，老雷雖然是個目不識丁的渾人，但也知道忠孝禮義廉恥。知道啥叫忠臣不事二主不，說得就是咱雷五六，你家雷爺；知道啥叫頭生反骨，反覆無常背主求榮的小人不？說得就是你賀綱。”
“還有你顏鼎善，也沒跑兒，你倆都是一路貨色，我呸！”
蹭蹭蹭，雷五六快跑上前幾步，咕噥了一口唾沫，直接吐了過去。
賀綱和顏鼎善稍稍躲避，僥倖躲過這難堪的一幕。
可擋在他們二人前面的西夏皇帝李恆就倒了大黴了，那口唾沫好死不死，直接吧唧一聲落到他的鼻樑之上。
哇呀呀，李恆臉色瞬間一變，好惡心的濃痰，我乾雷五六他親姥姥。
正所謂君辱臣死，主子有難，臣子就等上前兩肋插刀了不是？
顏鼎善趕忙從一個宮女手裡
拿過錦帕替李恆輕輕擦拭着。
賀綱則是上前幾步，對罵雷五六道：“姓雷的，本將軍早就忍你好久了。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西夏國君李恆陛下知人善用，對我二人委以重任，那是瞧得起我賀綱。水往低處流，我賀綱人往高處走，又有何錯？大好男兒，心中自有抱負，誰跟你這個滿腦子大糞的憨貨一般，只知道賭錢耍女人，那是爲將者之恥。文大人，齊大將軍都沒有說我們二人的不是，你算個卵蛋？”
真是泥人都有三分火，賀綱一直暗暗告誡自己這是演戲切莫當真，可這個雷五六也忒他媽不是東西了，欺人太甚的玩意。
老子這叫忍辱負重，知道不？
你他孃的不僅不適可而止，還沒完沒了，丫丫個呸的，非得逼老子說髒話。
呀呵，雷五六被賀綱一陣亂噴也是犯了渾勁兒，你奶奶的腿兒，跟你雷爺爺齜牙叫板是吧？
看打！
雷五六弓步上前，狼牙棒一記橫掃，虎虎生威。
賀綱先是一愣，心中啐道，這個王八蛋，竟然來真的。
身子霎時向後一傾，蹬蹬瞪退後兩步，堪堪躲過雷五六的突然襲擊。
叮...
手中腰刀一出鞘，於雷五六的狼牙棒撞擊在了一起，濺起星星火光。
身後的顏鼎善愕然，不遠處的文廷玉和齊盛也是看傻了眼，這兩個二逼是要假戲真做啊。
待得文廷玉剛想張口，作爲奉元城地主的西夏皇帝李恆發話了，只聽李恆一臉肅容地喝道：“住手！”
可李恆在這種場合算個屁啊。
斷喝之後不僅沒有起到效果，賀綱和雷五六已經叮叮噹噹交手了十幾個回合，難分伯仲。
文廷玉趕忙用胳臂肘撞了下發愣的齊盛，輕聲道：“趕緊阻止啊，要不就出大事了。”
齊盛頓時醒悟，對着雷五六喊道：“雷五六，你不怕回去之後燕王殿下抽你藤條嗎？”
一句燕王殿下，嚇住了雷五六，也喝醒了賀綱，兩人彼此瞪了一眼對方，心道，老子怎麼跟這喪貨幹上了。
兩人這才偃旗息鼓了下來。
陣營中的李萬虎上前一把將雷五六拽了下去，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顯然是告誡這廝別犯渾，破壞了燕王的部署。
待得雷五六等人進了陣營，李恆也將賀綱輕輕拉扯了下來，輕聲對着賀綱和顏鼎善勉勵道：“賀將軍和顏將軍的忠心朕心裡已經清楚了。待得西夏王李定山回來，朕就將二十萬西夏軍的統兵權交由二位打理。也好讓外人知道，朕這個皇帝是知人善用，對臣下都是推心置腹的。”
最後那兩句說得特別大聲，生吧在場諸人聽不清楚一般。
呃...
賀綱、顏鼎善心裡一咯噔，這樣也行？
而對面的文廷玉和齊盛則是面面相覷，沒想到假戲真做還起到了這麼一個大作用，算起來，雷五六這麼一發瘋還立了功。
剛纔賀綱的那份狠勁，李恆自然看得真真兒，這明顯就已經和宋軍軍中的舊同僚鬧崩了，這種人不委以重任，更待何人？
隨即，李恆佯裝一臉的不樂意
地說道：“齊大將軍，文大人，非常感謝貴國派軍解除我西夏的危機，朕也打心裡感激燕王殿下對朕的援手之德。要知道，宋國和我西夏國如今是脣亡齒寒的關係，所以對於貴國雷將軍的出言不遜，無理行徑，朕大人有大量，可以網開一面。”
出言不遜，指的是剛纔雷五六罵賀綱的那番渾話。
至於無理行徑嘛，自然指的就是雷五六一口濃痰飛到他鼻樑之上的醜事了。
一念至此，想到剛纔李恆那副窘樣，齊盛和文廷玉也只能暗裡偷着樂了。
行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那就多一事少一事吧。
隨即文廷玉對着李恆拱手告辭，說道：“多謝陛下的寬宏大量，我等這就開拔回師，告辭。”
說完，便急急轉身頭也不回地隱沒于軍營之中。
齊盛也是依樣畫葫蘆地衝李恆抱拳告辭，轉身疾走。
突然腳步又停頓了一下，轉身盯着賀綱和顏鼎善意味深長地說道：“兩位，好自爲之，莫要辜負了燕王殿下的期望。”
而後，進入了陣營之中，緩緩高喝開拔將令，大軍回程。
齊盛這句模棱兩可的話在李恆聽來無非就是讓賀綱和顏鼎善好好帶兵，共同抗擊元軍。沒有什麼瑕疵的一句話。
但是在賀綱和顏鼎善聽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燕王殿下的期望就是將西夏軍牢牢掌控在他們二人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待得宋軍緩緩開拔，奔赴開封城而去，李恆在太監和宮女的簇擁下重新上了龍攆，然後探出腦袋對賀、顏二人喊道：“兩位將軍，請速速上馬。同朕一道回宮，朕說過，要在宮中宴請兩位將軍。”
賀綱和顏鼎善相相對視一眼，然後本分地衝着李恆鞠躬致謝，而後上馬隨着李恆的儀仗緩緩而回。
...
...
經過十天的路程，鷹揚衛和哥薩克重騎兵抵達開封城東門。
稍後，張遷侯、何宇等人奉燕王殿下之令，前來迎接文廷玉和齊盛等人。
待得衆人進了開封城之後，不僅感慨昔日北宋都城的繁華外，還感慨燕王殿下軍管政策的見效最快。
整個開封街頭，依舊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沿街茶樓酒肆，客棧飯莊照常營業，小商小販，江湖藝人，走街的郎中和貨郎絲毫沒有因氣氛的壓抑而閉門不出。
談不上太平盛世，但歌舞昇平之景已初具端倪。
當文廷玉等人進入陳靖元的臨時府邸——前河南江北行省丞相府之時，宣告着總攻大都的時間已經開始提上日程。
鷹揚衛，哥薩克重騎兵已經回來，那麼只有靜待南邊頭陀軍和白蓮教的音信了。
也正是這一日，
南邊，
頭陀軍和白蓮教雙面夾擊，終於叩破了梅州城。
就在梅州城被叩破的那一剎那，遠在大都城的忽必烈突然在睡夢中驚醒，渾身篩滿了冷汗，臉色蒼白如一張白紙，每個毛孔都能清晰可見。
“御醫，御醫...”
忽必烈頹喪地擺擺手，斷斷續續喊道：“快，快替朕將完顏丞相和伯顏丞相速速叫進宮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