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川碎星般的眼眸瞬間黯然,一時間像是失聲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季瑾之也冷冷的迎上他的視線,追問道,“對啊,我們真的是夫妻嗎?你真的是我老公嗎?”
“我……”他一時間無措的怔住,看着季瑾之潸然的冷笑,悽然的眼底,翻涌着的苦痛,心就像被什麼狠狠的揪住,堵的難受,又喘不過氣來。
季瑾之的臉上,神色寧靜的沒有任何的變化,看着被徹底問住的陌少川,心裡有種對剛剛打擊報復的小快.感,脣角似乎隱隱的泛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接着剛纔的話,又繼續不溫不火道,“既然這場婚姻是假的,你也騙了我三年,那你還有什麼資格讓我繼續留下來?”
陌少川看着她,神色一片陰寒,像徹底被她的話擊倒一般,沒說話。
“還有——”季瑾之看着他,眼底變得愈發陰冷,“你剛纔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你既然選擇了她,現在又何必來找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殺人於無形的利劍,肆意的在陌少川的心上瘋狂凌遲。
感覺她的話也說完了,不想繼續在此逗留的陌啓年,轉眸目光平靜的看着她,柔聲道,“我們走吧,瑾之。”
她沒有拒絕,任憑這個男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往前走。
陌少川卻仍舊留在她知曉假結婚的震撼中無法回神,待他重新擡起頭時,她已經被陌啓年照顧着,優雅的上了車,他們的車子緩緩發動引擎。
他看着車子緩緩的發動,胸口痛疼的窒息,那一刻彷彿感覺,他不能失去她,不能讓她離開,如果這次他放手,那麼以後,他和她之間都不可能了……
陌少川快步過去,想要攔截住車子,但清雋的身形距離車子還有一米遠時,陌啓年透過後車鏡看到了他的舉動,赫然猛踩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疾馳而去。
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樣被陌啓年帶走,一時之間,陌少川感覺五臟俱焚,痛苦的星眸迸濺着猩紅的火光,痛苦的悶在心裡,難以自拔。
陌啓年開車帶她來到了山水居。
這裡偏離市中心,依山傍水,環境優美,有室內的泳池和室外的溫泉,有怡人的松柏樹木,也有暖人的潺潺小溪。
環境是絕佳的,適合修身養性,也適合療傷治癒,所以,陌啓年選擇在這個時候,帶她來到了這裡。
因爲他知道,老顧的突然死亡,加上陌少川‘婚姻’的造假,她可以說同一時間,失去了愛情,也失去了至親。
無論是精神上還是心理上,她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擊和重創,想要恢復,必定需要時間。
但他,願意爲了她,花費所有的精力和時間。
開車來到這裡,花費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期間,季瑾之因爲嚴重的睡眠不足,波瀾複雜的心境,等到山水居時,她已經睡着了。
陌啓年不想打擾她難得的夢境,便很悉心的抱她下車,並抱着她,一步步走進了山水居。
這裡的傭人很多,還有他最信任的老管家,卻在看到陌啓年抱着一個女人進來時,紛紛詫然驚奇,表示大跌眼鏡,他這樣照顧一個女人,可謂是三十年來的第一次!
抱着她徑直穿過客廳,上樓,進了臥室。
卻在將她放在牀上的那一刻,季瑾之就醒了,她睜開了眼睛,看到身旁的陌啓年,下意識的身體從他懷裡抽出,刻意的往旁邊挪了挪。
那樣疏遠的態度,清冷的目光,讓陌啓年心中的希冀瞬間跌落谷底。
但她依舊選擇他了不是嗎?已經在陌少川面前,主動的放開他的手,和自己一同離開,這樣的進步,對陌啓年來說,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不能強求太多。
要一點點來,循序漸進。
他已經等了她十八年,還怕再繼續等下去嗎?
陌啓年看着她,目光柔和,俊逸的臉上笑容和煦,側身坐在牀邊,說,“休息一會兒吧,最好能睡一覺。”
“安心,你住這間臥室,我住隔壁的,有什麼事,就隨時叫我。”
說着話,他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走了出去。
陌啓年移步去了書房,在這裡辦公一直到很晚。
因爲林克的突然離世,他無疑像失去了左右手一般,想要再扶持起一位心腹,並不是不可能,只是說需要一點時間,和信任。
而繼林克之後,陌啓年選中的,便是同樣跟在他身邊十幾年,一直以助理身份自居的段然。
這個下午,陌啓年和公司兩位副總商討完,管家送兩位副總離開,然後段然拿着剛收集到的資料進來,遞給他,陌啓年掃了幾眼,扔到一邊,吩咐說,“東野三郎,這個人要儘快找到,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無論用多少錢。”
段然點頭,“我知道了!”
說話間,管家送晚餐進來。
陌啓年便起身去了盥洗室,出來後,坐在沙發上準備用餐,同時問了句,“季小姐呢?”
“還在臥室。”
陌啓年喝了幾口牛奶,纔拿起刀叉準備進餐,似是心情還算不錯,就和管家與段然閒談了起來。
對管家說,“你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已經多久了?”
管家想了想,“差不多九年了。”
“嗯,那你也應該明白——”陌啓年故意拉長了下聲音,隨之擡眸緩緩的看向了前方,聲音輕柔的繼續,“她對我有重要的意義,對她不敬,就等於是對我不敬!”
語調漫不經心,但卻透射着潛在的危險氣息。
管家倒抽了口冷氣,“二少爺,這個……”
陌啓年看着她,低下頭,開開始慢條斯理的用餐刀分割食物,帶着一種上位者的氣魄,一舉一動間,氣勢皆可掌控全局,似是強調一樣的口吻,再次開啓,“她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樣。”
接着,幽深的眼眸又迎上了段然的視線,“她對我的意義也非同凡響。”
那一瞬間,段然心裡猛然一沉,這十幾年來,準確的來說,他應該算是林克的助理,雖然沒有直接在陌啓年身邊工作,但對老闆的性情還是多少了解的。
都說A市有兩大危險人物不能招惹,一個是百年財閥世家,貨真價實的財閥世子陌少川,一個便是實力出衆,通吃黑白兩道的商界大亨陌啓年。
同樣都是陌家子嗣,同樣骨子裡都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同樣都是A市叱吒風雲一般的人物,能力,財力,還是樣貌都絕頂出衆的兩個男人,但性格上卻有着極大的差異。
陌少川風流成性,可謂是縱情百花叢中,婚前婚後花邊新聞不斷,而陌啓年呢?就像是陰陽的太極球正反面,兩人一正一邪,陌啓年是執念癡情,孤僻又專一,無論任何場合任何地點,從未和任何女人有過親密的交集和接觸。
就是這樣一個孑然一身的男子,在突然一天,對身邊照顧自己多年的人如此一說,其他人若是一點不驚慌,和猜忌也是不可能的。
但段然很明事理,只是低頭道了句,“我明白了!”
臥房這邊,季瑾之躺在牀上,睡得很沉。
在此之前,她已經連續超過八十個小時沒有合過眼了。
她並不知道,管家給她送來的晚餐裡,在陌啓年的吩咐之下,添加了少許的安眠藥,想借助藥物的力量,讓她儘可能的睡上一覺。
而陌啓年和管家交代的時候,特意說,“安眠藥劑量過大對身體有危害,要小劑量的,具體多少,你去掂量吧!”
於是管家這麼一掂量,就足足讓季瑾之睡上了一整夜。
晚餐她幾乎沒怎麼吃,就隨意的喝了點牛奶,然後草草了事,而睡意卻來的很快,季瑾之還在沙發上時,就睡着了。
中途進來的陌啓年,看着在沙發上睡着了的季瑾之,不禁皺了下眉,眸光加深,長臂穿過她的後頸,輕輕的抱起她,往牀上走去。
卻在將她放在牀上的那一刻,有種難以剋制的衝動,情不自禁的俯下身,薄脣覆上了她的紅脣。
卻在深情纏綿索取時,他又彷徨的停住了。
自己是在做什麼,他很清楚。
擔心這樣的放鬆會讓自己更加的把持不住,最後做出的,一定會讓她更加痛心疾首!
除非是她心甘情願,不然,他絕對不能,不能……
城市的另一邊。
陌氏大樓的頂層總裁室裡,幾乎是徹夜通明,陌少川斜身依着落地飄窗,一身西裝革履的他,清雋優雅的單手插在褲袋裡,另隻手上夾着一隻燃着的香菸,旁邊的菸缸裡,堆了滿滿的一大堆半截菸蒂,額前的碎髮自然的垂着,原本立體有型的側臉,此刻卻盡顯着一絲難言的蒼涼和蕭拓。
他的眼前,一遍遍的迴盪着在公園裡,季瑾之的目光蒼涼,用一種極爲受傷的眼神看着他,說出了那句,“我現在最後問你一次,陌少川,她是兇手,是殺害老顧和林克的兇手,是這場車禍的主謀,你信嗎?”
腦海裡一遍遍的重複着這句話,‘她是兇手’‘是兇手’‘季安之是兇手……’
像一種咒語一樣,頃刻間讓陌少川心智大亂。
到底是相信季瑾之的直覺和肯定,還是相信季安之的哭訴和委屈?
不管選擇那一邊,他都註定了是左右爲難。
並不是陌少川不肯完全相信季瑾之,而是他對季安之,從小到大的那種感情,加上八年前,他一意孤行,不顧一切的認定了季安之就是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當時對她的殘忍行徑,害的她和自己錯失了整整八年……
他不想再重蹈當初的覆轍,纔會在季瑾之拋出問題時,一再的猶豫和躊躇。
但現在想想,他好像在無意中,又一次的傷害到了季瑾之。
沈城進來送文件的時候,已經是後凌晨三點半了,外面的天都開始亮了,遠處的天際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看着天邊相接的地方,陌少川的視線深沉,不住的走神。
“陌總?”沈城從後面過來,試探性的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