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架勢,溫子玉十有八九是有事纔來找段鳳鸞,依着他的性子,只怕是他還要拉上她同行。這樣的話白琦的逍遙生活恐怕就消失了。
不料,溫子玉跳下馬車,將一木匣子丟了門口的侍衛,說:“將這個東西交給流影。”便上前來拉住白琦的胳膊,將她拖上馬車,邊走邊嚷着:“走,我帶你去看看好東西,算是兄弟給你的補償。”
白琦敏銳的捕捉到信息,轉臉問他:“補償我什麼?”
溫子玉訕訕的,最終下定決心說:“反正都是自己人了,你也適應的挺好的。”
“溫兄。”白琦打斷道。
溫子玉臉上笑笑,說:“說了你可不要怒,當時在金谷園是在下推了你那一下。我就想着反正都要有人上場……”
“停車。”白琦起身,撩起車簾對着外面的人說。
溫子玉臉上一急,說:“白兄,白兄,是在下的錯。”
白琦安穩地坐了下來,心中雖然還是有些不悅,可是知道溫子玉本性不壞,否則不會親口承認,這個人值得結交。反正事已至此,就是再追究誰的責任也是於事無補。
溫子玉見白琦面色稍霽,湊了過來,神秘兮兮的說:“我帶你去看看真正的美人。算是賠罪?”
花月閣,銷魂地,京都最大的青樓。據說連那風門上掛的兩盞描金烏骨宮燈都要一百兩黃金。能進的這硃紅雕花大門的,非富即貴,哪裡是一般百姓能進去的地方?所以當初白琦去的青樓不是這家,而是拐角那家攬春園。
溫子玉下了馬車,站在花月閣門前,嘩啦一聲,展開手中的紙扇,搖的風流倜儻,他對身邊的白琦說:“跟緊了。”
白琦尷尬的笑了笑,只好跟上。白琦倒不是對這青樓感興趣,而是對這花月閣的主人--紅裳感興趣。聽聞這紅裳對江湖、朝堂的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要你出得起價格,就連昨夜皇帝起了幾次夜都能知道。那麼師父的事情,紅裳應該會知道些。所以當溫子玉說那個地方是花月閣的時候,她並沒有拒絕。
“呦,我以爲這是誰?原來是溫家的那塊石頭。溫石頭,你晴天白日來這裡幹什麼?不怕你老爹打斷你的狗腿?”白琦猛然聽到這些粗言穢語從女子口中說出來,一時愣在那裡。
一身穿金戴銀、衣着俗豔的白麪女子搖着手中的羽毛團扇,走了過來。
隨着團扇飄過來的是她身上的胭脂粉味,白琦受不了這種胭脂味,忍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那女子眼睛從溫子玉身上掃了過去,落在白琦身上,頓時眼睛一亮,湊上前來,滿臉堆笑,“呦,這位小哥,你貴姓?年庚幾何?可曾婚配?”
溫子玉連忙攔住向白琦撲過來的身體,溫怒道:“玉芙蓉,你能不能穩重點,這位可是白駙馬。”
玉芙蓉聞之,動作一緩,眉梢微挑,盯着白琦上下打量起來,盯得白琦薄面微紅,心中憤懣。玉芙蓉收回放肆的目光,拊掌嘆氣道:“唉,可惜了。”
溫子玉一臉贊成。玉芙蓉上前熱情的攬住白琦的胳膊,熱絡的說:“小王爺,跟我走,跟我去看看花月閣的佳麗們,我讓她們跳舞給你看。”
溫子玉連忙點頭附和道:“好好好,就讓那幫新來的異族歌姬跳。”
玉芙蓉轉臉對着溫子玉,眯着眼睛笑着說:“你,免談。來人,送客。”羽扇一掃,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擋在溫子玉面前。
溫子玉怪叫道:“爲什麼不讓我進去?”
玉芙蓉柳眉一橫,“溫世子還欠奴家三千五百零一兩,還是先付清這筆賬再說吧!”白琦心頭一震,真的看不出來溫子玉是那種留戀花叢中的人,三千多兩可不少。
溫子玉憤憤道:“你訛人,我什麼時候欠你那麼多錢?上次我就喝了一杯酒。”
玉芙蓉含笑着:“那杯酒,不貴,一兩銀子。可是很不巧,你的那杯酒正灑在我一位貴客身上,那位貴客的衣裳很貴,可也只要二百兩;可惜更不巧的是,那杯子沒有碎,砸在我那位貴客的額頭上,這醫藥費花了三百兩,這也沒什麼;可你的舉動讓他從此再也不敢進我花月閣一步。你說說,失了這麼一位顧客,怎麼說也有三千兩吧?這麼算起來可不就是三千五百零一兩?捨去零頭,你只要付三千五百兩就行了。”
溫子玉額角抽了幾下,怒氣漸盛,看着玉芙蓉張揚的面容,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於是從袖袋裡掏出一張銀票,拍到玉芙蓉手裡說:“這樣行了吧?下次若是我再多管你的閒事,我就不姓溫。”
玉芙蓉以扇掩面,嬉笑着:“如此甚好。”
溫子玉面色青紫,推開身邊的大漢,甩袖往花月閣走去,顯然已經把白琦都忘了。
白琦正要跟上去,無意間瞥見身邊玉芙蓉團扇下緊抿的嘴角,她的臉上哪裡有一點笑意?似乎感覺到白琦的目光,玉芙蓉向這邊望了過來,已然是滿臉笑容,笑意濃濃,讓白琦錯以爲方纔是自己的錯覺。
玉芙蓉熱絡地上前挽住白琦的胳膊,招呼白琦上樓,還真命人找了20來名異族姑娘,讓她們跳舞。
20來名異族姑娘上身穿着金銀絲線縫製的緊身上衣,帶着精緻的臂環,下身是石榴色寬大羅裙,露臍,腰間環了一圈金色小鈴鐺,在舞臺上挑起了胡旋舞。異族姑娘性格奔放,風情萬種,贏得滿堂喝彩。白琦所在的包間視野很好,不僅可以看清舞臺上精彩的表演,還能全觀花月閣的整體佈局。
這個花月閣確實奢侈,雖說不上金磚鋪地,青玉爲瓦,卻也真如傳言所說,一派奢侈氣派。這等排場,也不知當家的好不好說話。想到這裡,白琦清清嗓子,開口道:“請問玉姑娘,你們......”
話未說完,身邊的玉芙蓉豁然起身,憤然離去,甩下的珠簾叮噹作響。白琦有些不明情況,向舞臺上望去,正看到一身紫色錦袍的溫子玉正與身材火辣的異族女子眉來眼去,那異族女子手中軟紗一甩,長紗落入溫子玉手中。溫子玉用力一帶,美人入懷。
兩人正濃情時刻,白琦看到出現在二樓樓梯上的玉芙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嘩啦一聲,當空一盆紅色污水潑下。不少人遭殃,可最慘的莫過於站在舞臺正中的溫子玉和那名異族舞女。
“唉,真是不好意思。玉娘我手軟,一時胭脂水沒有拿穩,灑了。各位莫見怪,莫見怪。”站在樓梯上的玉芙蓉一手拿着銅盆,一手拿着小團扇扇着,完全看不出有哪裡覺得不好意思。
場上立刻有下人領着受到波及的顧客去換衣裳,其他下人該打掃的打掃,該清場的清場。顧客們也都慢慢散了,只有溫子玉一人傻傻的站在舞臺上,對着玉芙蓉傻笑。
玉芙蓉視而不見,順手勾住路過的一名商賈,柔弱無骨地倚在商賈懷裡,走了。溫子玉臉上一冷,連忙追了上去。
白琦倒是看了一場好戲,這兩人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卻總是真真假假,不願向對方表明心跡,就這樣錯過。
杯中的青梅酒已經見底,白琦知道現在若是再不問紅裳的事情,就可能錯過,去找玉芙蓉自然不可能,好不如隨便問問身邊的人。
白琦對身邊侍奉的女子說:“請問你們這裡管事的是何人?”
侍奉的女子身穿鵝黃色衣衫,眉眼之間多有英氣,着實不像青樓的女子,卻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小王爺,花月閣的大小事務都是玉娘一人操辦。”
白琦愣了一下,問道:“那麼紅裳呢?”
黃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詫異道:“他?”似乎覺出自己的反應過激,黃衣女子斂起臉上驚異的表情,說:“紅裳公子正在香窟閣......賞花。”
白琦點了點頭,起身道:“那麼是否可以帶在下過去?在下有事要勞煩紅裳公子。”
黃衣女子遲疑了一下,見白琦態度堅決,便垂首道:“請隨黃桃這邊走。”
白琦跟在她的身後,暗自慶幸見這人一面並未像傳說中的那麼困難。傳說若是要見紅裳公子必須金磚鋪路,沐衣焚香。
“白公子,請佩戴上這隻香囊。”白琦接過黃衣女子遞過來的一隻做工精緻的香囊,放在鼻下輕嗅,有薄荷、艾草的清香,並不難聞,便依言掛在自己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