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御風弦他們勸服了雙鷹谷衆人,朝露和辰曜繼續趕路。
一路上朝露都默然無語,她總是不自覺地回想起辰曜殺人時殘忍的眼神,她明白那並不是真實的他,所以突然之間就心痛得無以復加。
明月當空,夜色正濃,他們這回又沒能在天黑前趕到城鎮落腳,看來只能再次露宿野外了。
夜幕下,靜謐的空氣像是冰封凝結般令人尷尬,只有馬蹄踏在地面上發出有節奏感的聲響飄散在微涼的夜風中。
“天色很晚了,停下歇歇吧。”辰曜拉住繮繩調轉馬頭,迎面看向朝露。
“嗯……”
朝露點點頭,魂不守舍地跳下馬。
於是兩人找了個避風處將馬匹拴好,最後生火坐下。
背靠着堅硬的石壁,深藍的夜空中綴着幾點殘星,溪邊的草叢裡飄起大片暖色的光點,漸漸交織成一道閃爍的發光帶,飄蕩在鋪疊了月光的溪流之上,光影交錯,美如幻境……
朝露緩緩伸出手,一隻小巧可愛的螢火蟲兒落在掌心,爬動着癢癢的觸感。
明明置身險惡萬分的江湖,可此刻眼前的一切卻是如此靜謐美好,彷彿所有憂愁和煩惱都拋諸腦後了。
其實她也不想這麼多愁善感,只是許多時候面對某些事情,就算自己再積極再樂觀,還是覺得無能爲力,想到這裡多少會有些失落。、,
“你是不是,害怕我?”少年清冽如泉的聲音帶着一絲悲傷。
側轉頭,剛好對上辰曜黯淡的目光,少年精緻的側顏被月光勾勒出絕美的輪廓,冰雪般白皙無暇的肌膚因夜色的浸染而更顯虛幻,黑色的衣袂在風中翻飛就像展開雙翼的精靈。
“不會啊。”看到他這副傷感脆弱得令人心疼的神情,朝露心中泛起一絲酸澀,她只是希望辰曜能像個正常的十七歲少年般無憂無慮地活着,他不該擔負如此沉重的命運,不該面對如此之多的殺戮,不該……
要怪,只能怪這個世道,這個江湖,想來若是自己處在辰曜的位置,大概根本做不到他那麼堅強吧?所以,她根本沒有立場去責怪這樣一個孩子,只希望能最大程度地給予對方此生不曾有過的溫暖reads;。
“我不在乎別人害怕我,只希望你不會就好……”少年的笑容稍縱即逝,就像月下綻放的曇花匆匆一現。
看到他這樣子就莫名的難過,卻不知如何開口才能撫慰少年心頭的傷,害怕說什麼都是多餘。
突然膝蓋一重,方纔還神色黯淡的少年已經舒舒服服地枕在自己腿上閉目養神了。
“喂!你……”無語地看着少年悠然自得的樣子,敢情是拿她的膝蓋當免費靠枕了~
“別說話!”
辰曜露在黑紗外的右眼緩緩睜開,纖長捲翹的睫毛惹人憐愛地噏動着,雖然過了一年多時間他變得比以前英氣多了,可從這個角度看還是有些像女孩子。
“噗!”看着難得乖巧像只小狗的某男,她實在控制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清澈如水的瞳仁倒映着四下飛舞的流螢,一閃一閃的煞是動人。
“沒什麼,”朝露強忍笑意俯視着瞬間炸毛的某男,“就是覺得,有時候看你長得挺像個女孩子的~”
“胡說!”辰曜立刻不高興了,漂亮精緻的五官因羞憤皺了起來。
想起童年時總是被人誤會性別的不美好過往,他就一肚子氣,沒想到現在長大了還要被心愛的女子取笑,該死!
看他生氣了,朝露連忙哄小孩似的摸了摸少年的頭,輕笑道:“我這是誇你呢,要知道在我們那個時代,長你這樣的可受歡迎了,花美男什麼的走到哪兒都搶鏡啊~要是出道當明星絕對大紅大紫!”話雖這麼說,但是好像一般男生都很討厭被人誇讚長得漂亮吧?
呵,如果在二十一世紀,像辰曜這般大的孩子該是怎樣的無憂無慮啊!可在這裡,要面對亂世江湖,他只能過早地將自己武裝起來,變得比誰都堅強,比誰都冷酷……
聽不懂這女人說什麼,辰曜乾脆眼睛一閉睡起覺來。
自打他記事以來,似乎從未有一天晚上睡過安穩覺,每時每刻都得警惕着會不會有人取他性命,想他自負天下第一的劍法,卻連安然好眠都算奢求。
然而此時枕在少女溫暖的懷抱中,他卻覺得無比安心,無比眷戀,哪怕永世時光都停留在這一刻他也知足了……
……
翌日。
兩人終於開始進入烽州地界,按照地圖指示的方位,那標註的地點位於烽州最南端的毒龍山中,距離此處還有十多天行程。
路上又勸服了幾個門派和御風弦他們聯合,總的來說還是收貨頗豐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兩人馬不停蹄,總算抵達了烽州南部重鎮:緋原城。
暗紅天空,赤色的大地,魂歸葬祭,這裡是通往毒龍山的必經之地,此處的荒原因土壤呈現奇異的深紅色而得名,而那緋原城則是方圓之內唯一的城鎮。
緋原城因地處蠻荒而民風彪悍,這裡山高皇帝遠,又沒有軍隊管制,所以城主和佔山爲王的強盜差不了太多。剛進城就看到有身材高大的壯漢手執皮鞭趕着一隊一隊的奴隸在路上走,而不遠處的暗巷裡有兩名醉漢拖着一個赤身顯然已經昏迷過去的女子走進一間破舊的房子。大街小巷裡很少看到老弱婦孺,聽說在這個地方女人的地位就和商品一樣,可以任意買賣的……
爲避免與人發生衝突,朝露和辰曜都披上了能遮擋面容的寬大斗篷。
說實話這裡詭異血腥的氣氛讓朝露有些毛骨悚然,可因爲辰曜在身邊倒也不是那麼的害怕,但願明日能順利到達毒龍山解開地圖上的謎後就趕緊前往下一個地點吧!
於是兩人在城中轉了一圈之後,終於找到一家旅館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