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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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會開第三卷,會寫得比較慢……)

對要不要去汴京,徐懷內心也是掙扎的。

他腦海裡所閃現的記憶片段,早已照示既有且慘烈的歷史結局。

即便蔡鋌下獄、王稟躋身執政之列,甚至有可能進一步得以重用,但徐懷並不覺得這已經徹底逆轉了這一慘烈結局形成的基礎。

他早先的想法,即便率桐柏山卒前往勤王,也會選擇遊離於汴京之戰的外圍,儘可能爲後續在淮河一線組織防線,積蓄寶貴的有生力量。

他從來都不奢望,能打贏汴京防禦戰。

而徐懷的這層顧慮,又或者說對最終要不要去汴京,他都沒有辦法跟王舉、徐武磧他們商議。

看他們頗爲期待的神色,他們很顯然以爲即便赤扈騎兵能越過黃河南下,蹂躪中原大地,但汴京城絕不可能那麼輕易失陷。

是啊,作爲大越帝都的汴京城,平時就十數萬禁軍駐守;而大越數千裡幅員,汴京四周都是人口稠密的州縣,一旦敵騎馳至汴京城下,援兵將源源不斷從四周州縣馳至。

赤扈人的騎兵是縱橫無敵,但其攻城兵馬僅有四五萬人衆,強攻應州城也並沒有顯得有多出色,這畢竟是赤扈人的不足之處,他們拿什麼去硬啃有百萬軍民的汴京城?

此外,徐武磧、王舉等人心裡忠義未泯,怎麼可能會因爲大越汴京勢險而想着置身事外?

當然,汴京即便註定最終不能守禦,徐懷此時去汴京也意識就是十死無生之局——第一次北征伐燕是那樣的險惡局面,他還是險之又險的脫身。這次倘若要去汴京,所面臨的人與事必然會倍加錯綜複雜,但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至於找不到脫身的機會。

他又沒有爲大越王朝殉葬的心思。

徐懷沒有急着給朱沆答覆,只說要好好想上一想,便岔開話題去說這一個多月來雲朔之間的種種悲壯之事。

雖說每隔三五日,史軫、朱芝作爲兵部隨徵官吏,以及王高行等人也會以嵐州兵馬都監司及州院的名義,將戰事的詳細進程具函,派人手趕往汴京通稟。

不過,不是所有事都適宜直接寫入信件與公函之中。

這些事還是需要當面相告,才能說清楚。

衆人圍着火盆而坐,夜食也是將一副熏製的羊架子架火盆上烤熟,衆人拿囊刀割着滴油的肉食用。

雖說白天飽睡好幾個時辰,但猶不能消除連續遊擊作戰的疲憊,徐懷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細細權衡,沒有陪朱沆多晚,便早早回去休息。

徐懷脫去襖袍躺到被窩裡,也沒有吩咐人點上一盞燈,獨自臥牀靜思。

雖說外面星月滿空,但狹小的土牆窗戶用幾層厚紙糊住,屋裡漆黑一片。

柳瓊兒掀開被窩鑽進來,徐懷抱怨的叫道:“你又來勾引我?”

形勢險惡,徐懷幾次浴血奮戰歸來,柳瓊兒便嚷嚷着不去管什麼名份,要徹底委身給他,但每到乾柴烈火要熊熊燒起來時,又打退堂鼓溜走。

當然,徐懷抱怨歸抱怨,但能將溫軟馨香的佳人摟在被窩裡溫存,也是極美的事情,卻是不會拒絕——卻不想他這次伸手去攬佳人纖腰,觸手卻是柔膩彈軟,這一刻的柳瓊兒竟然未着絲縷,與以往不同。

徐懷便覺體內似有一座火山噴涌起來,爲防柳瓊兒又臨陣脫逃,決定速戰速決,將她拉入被窩直接到壓到身下後又慌手慌腳將自己扒個乾淨。

柳瓊兒哪裡想到徐懷如此惶急,嚇得捂嘴纔沒叫出聲來,咬脣承受那撕裂的痛楚——好在徐懷也是初哥,又心急火燎,沒多一會兒完事,總算是沒有承受太久的摧殘。

“你怎如此魯莽?”柳瓊兒趴在徐懷的懷裡,惡狠狠咬住他的肩膀,嗔罵道。

“不是怕你又臨陣脫逃,趕緊生米煮成熟飯?”徐懷問道。

“我想你沒有一口拒絕朱沆郎君,必然是要去汴京的,卻不知此番一別,何時才能相見,我得要留個念想!”柳瓊兒說道。

柳瓊兒最是清楚徐懷對汴京防禦是何等不抱期望,而汴京及朝中的形勢又異常的錯綜複雜,遠非兩次北征伐燕時能比,料定徐懷會選擇去汴京,她也便捨棄所有的顧忌。

“我不會去汴京,”徐懷說道,“或者說我即便要去汴京走一遭,但不會在汴京留太久,也不會留在王稟相公身邊任事……”

“啊?”柳瓊兒在幽暗的室內瞪大眼珠子盯住徐懷的臉龐,直想從徐懷身上坐起來,震驚問道,“你既然不想去汴京,爲何剛纔一副憂心忡忡、猶豫不決的樣子?”

“我猶豫,是沒有想好拿怎樣的說辭先說服朱沆。”徐懷說道。

“那我不是吃大虧了?!剛剛真是痛死我了,你那麼魯莽,一點都不顧念人家,恨死你了。”柳瓊兒抓起牀頭的裙衫要從徐懷身上爬起來。

徐懷將柳瓊兒抓在懷裡,說道:“不能打破大越現有的朝政格局,是沒有辦法抵擋亡國之禍的——而即便是當朝諸執政大臣大換血,又或者王稟相公能全權統攬勤王之事,也不能改觀……”

…………

…………

徐懷夜裡將柳瓊兒留在房裡,但柳瓊兒實在承受不住他貪歡,一早就將他趕出房去——也無需人伺候,徐懷洗漱過,便將朱沆、史軫、盧雄、王舉及徐武磧等人請過來,找朱沆開誠佈公的問道:

“史先生之論,我之前就寫於書信之中獻於王稟相公案前,不知道王稟相公閱後有何感想?”

“那時我還沒有留開汴京,王稟相公讀過那封信時,還特意將我喚過去,說他徹夜琢磨,越發覺得微言大意——這次特意着我從潞州往府州過來,除了你之外,還一定要將史先生先行請回汴京。”朱沆說道。

“史某半輩子都鑽在故紙堆裡,紙上談兵闊論幾句也是惡習,未曾想將王稟相公唬住,實在是罪過!此番隨軍北征,連受驚嚇,越發覺得體弱氣虛,就想着倘若能歸汴京,告老休養便是,還請朱沆郎君幫忙在王稟相公跟前告罪一二!”史軫連忙推辭道,語氣多少帶些惶急,生怕叫朱沆揪到王稟身邊再也脫不開身來。

“史先生,你也不要急於推脫,即便要去汴京,也是我與你同往,不會將他你一人扔在汴京不管,”徐懷示意史軫稍安勿躁,說道,“你且與朱沆郎君說說汴京爲何不能守?” шшш ⊕тт kan ⊕¢ ○

史軫苦笑說道:“軍侯知道我所慮是什麼,軍侯又有什麼話不便與朱沆郎君直言,非要借我的口說出?”

徐懷搖了搖頭,嘆氣說道:

“史先生真是老奸巨滑,連幾句話都不肯替我說,那便我來說吧!汴京城高且厚,有十數萬禁軍相守,而距離江淮、襄湖、關中、山東皆近,遇敵諸路勤王兵馬倏忽而至,赤扈騎兵雖然縱橫天下莫敵,但怎麼看,都不像能猝然攻陷汴京的樣子。不過,我們先不論此時的赤扈,比一百餘年鼎盛之時的契丹強出來,且先問問當今之大越,比立朝之初的大越差了多少,有沒有能力像百餘年前迫使契丹締定盟一樣,最終迫使赤扈人放棄南侵的野心?”

朱沆皺起眉頭,抿嘴說道:“大越立朝之初,與契丹數戰都談不上順利,也曾叫契丹騎兵殺至黃河沿岸,但當時朝野氣象新振,君臣相守、將卒用命,非此時所能及。也恰恰如此,王稟相公在官家面前纔有‘獅象搏兔、盡用全力’之論,力主在赤扈人飲馬黃河之前,就召集天下兵馬畢至汴京勤王,而非等到汴京爲赤扈騎兵圍困之後纔想到亡羊補牢!”

“王稟相公能有獅象搏兔之論,確有卓見!”史軫坐旁邊不鹹不淡的稱讚道。

這時輪到朱沆苦笑起來,說道:“奈何其他相公卻顧慮其他太多,此時都不贊同王稟相公操之過急,官家也優柔寡斷。不過,這些只是我剛離開汴京時事狀,此時赤扈人已經形成東西兩路並進之勢,王稟相公在最近幾封信函裡提到,朝中風向有所轉變……”

“即便獅象全力之論能得朝野認可,這次傾盡全力也能守住汴京城,但大越集結天下兵馬,能與赤扈騎兵在河淮之間野戰決勝嗎?”徐懷說道,“倘若赤扈人見汴京不可猝得,圍而不攻,大越在汴京之外有防禦縱深,限制其肆虐河淮嗎?倘若河淮殘破,任由赤扈騎兵肆虐蹂躪,即便一時守住汴京城,又有何益?”

見朱沆沉默不言,徐懷繼續說道:“大越立朝以來奉祖宗法,以文御武、權權制衡根深蒂固,雖然將河淮之間劃爲京西南北、京東東西計四路統御一百六十餘州縣,但諸路權柄分授經略、轉運、常平、審刑四司分掌,彼此並無高下,相互牽制。而州縣諸事又常常可以繞過監司,直稟都堂處決,州衙之中,知州、州判互爲牽制,曹司官長皆爲清貴士臣。大越實際將河淮之間的權柄切割得支離破碎。這是有效杜絕地方權臣擅權危及朝堂,但權柄被切割得支離破碎,朱沆郎君你便會發現河淮一百六十餘州縣的兩三千萬人丁,實際上卻無法聚集一支真正有戰鬥力的兵馬,去限制赤扈騎兵縱橫肆虐河淮……”

想要抵禦赤扈人的南侵,一次、兩次從千里之外召集兵馬勤王是沒有問題的,但次數一多,大越自身便一定承受不住,先行垮掉。

河淮被打殘之後,汴京城裡百萬軍民吃食尚成問題,勤王兵馬的糧餉怎麼解決?

王稟主張獅象全力論,其他執政大臣有所顧忌,也並非沒有道理。

畢竟突然間召集幾十萬兵馬到京畿附近來,餉銀可以暫時不發放,但幾十萬張嘴不能讓他們張在那裡吃東北風吧?

也不能去學赤扈人那般,放縱將卒洗劫州縣,自籌錢糧吧?

不去考慮朝廷此時存在的種種弊端,以一切皆是理想狀態,在河東、河北被打破的情況,想要真正守住汴京,需要在京東東路(今山河中北部地區)、京東西路(今安徽、江蘇北部及河南東部地區)、京西南路(今河南西南、湖北北部地區)、京西北路(今河南西部地區),都能集結出一支有着足夠規模、也有一定戰鬥力的防禦兵馬,與汴京共同形成足夠的防禦縱深。

唯有這樣,一方面除了限制赤扈騎兵在四路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一方面也能最大限度的保障河淮地區的生產,保障在河淮地區的數十萬將卒不至於餓着肚子與赤扈人作戰。

徐懷並不覺得此時的大越能做到這一點,就算是立刻委任王公大臣,去掌握四路的錢糧兵馬大權,對這四地的軍事潛力進行挖掘動員,時間也來不及了,但他倘若要去汴京,便一定要提出這點,也一定會強烈主張王稟去推動這件事。

這麼做自然不可能,也不是解汴京當前的燃眉之危。

時機已來不及了。

但這麼做,卻能最大限度的促使包括桐柏山、南陽盆地在內的京西南路,在河淮徹底糜爛之前,就提前進入備戰狀態。

徐懷至少需要朱沆、盧雄等人贊同他這一主張,他此去汴京纔有意義;要不然他寧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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