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兒，鶴兒！”一陣呼喊聲由遠到近，賀鶴慢慢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我……瞎了？”這是賀鶴的第一反應。
那聲音一頓，才說：“瞎說什麼，嚇死我了，放心好了，這裡還是那地下。”
賀鶴：“……”
“什麼地下？”
對方聲音又是一頓，隨即一隻溫熱的手摸上了賀鶴的臉頰，那聲音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鶴兒……你怎麼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神經，你是蘇箜篌。”賀鶴在黑暗中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蘇箜篌長長呼出一口氣，隨即緊緊抱住了賀鶴：“太好了……”
賀鶴有一瞬間的心虛，就在剛纔那一瞬，他的記憶真的有一部分的缺失，他心有餘悸，反手將蘇箜篌抱得更緊。
兩分鐘以後，賀鶴想起了什麼似的：“不是交代了我們不要亂動嗎？”
蘇箜篌：“……”
賀鶴：“……”
“刷”地一聲，室內突然亮了起來。
光芒來的太過於突然，賀鶴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緩緩睜開眼睛，看清楚了四周，不由得叫了一聲。
他總算是明白剛下來的時候四周陰森森的涼氣是怎麼回事了，他與蘇箜篌的四周，全是花花綠綠的蛇，全部對着他倆吐着信子，但是並沒有那種嘶嘶的聲音。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它們都沒有靠近。
賀鶴嚥了咽口水，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箜篌……”他小聲喊道，“劍……”
蘇箜篌也不敢大聲說話，那些蛇全都瞪着綠瑩瑩的眼睛看着自己與賀鶴呢。
“在上頭。”蘇箜篌道。
賀鶴絕望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着上身，且手無寸鐵，萬一這些蛇突然朝着他們攻擊……
那簡直不敢想。
賀鶴覺得自己額頭冷汗直冒。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陣笛聲忽然傳來。
伴隨着蟲笛聲，五顏六色的蛇羣紛紛四處退散，不一會兒，一片沙沙響動之後，蛇羣全部從室內退散了。
努丹手中拿着蟲笛慢慢從別處走了進來。
一看見賀鶴與蘇箜篌，他笑了起來：“我來啦。”
賀鶴嘴角一抽：“謝謝你哦。”
“不客氣，”努丹走到賀鶴身旁，將他們兩個人拉了起來，“現在你的蠱已經解除了哦！”
賀鶴一聽，不由得愣住：“這麼簡單？”
努丹撇撇嘴：“不簡單呢。”
“抱歉，”賀鶴道歉，“我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無意冒犯，抱歉。”
“沒關係，你們也不知道，”努丹笑道，“沒有嚇着你們吧。”
賀鶴與蘇箜篌對視一眼，呵呵笑起來。
努丹跳到二人所在的牀板上，不知道按了什麼機關，牀板開始徐徐上升，不一會兒，他們就上到了原來的房間。
“之前讓你們蒙着眼睛是因爲害怕你們被驚嚇住了而放聲大叫，”努丹從牀上跳了下來，解釋道，“牀板上塗了藥物，蛇類不敢靠近，但是若是它們受了驚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賀鶴蘇箜篌點頭表示理解。
努丹接着解釋：“蛇窟裡面寒氣重，而且有蠱毒煙，進去了吸入了蠱毒煙就會產生幻覺，若是克服了這種幻覺，那麼體內的情衷蠱也就死了，若是沒有克服，那麼就會徹徹底底地忘記自己所愛的人，行屍走肉成爲蛇的食物。”
賀鶴：“……”
蘇箜篌：“……”
回想起自己方纔身處的幻境，賀鶴不禁全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倘若不是在關鍵時刻清醒起來，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蘇箜篌與賀鶴的反應一點兒也不一樣，他臉色凝重，兩條纖秀的眉擰了起來。
賀鶴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小聲問道：“箜篌你怎麼啦？”
他最怕在那下面有什麼後遺症。
蘇箜篌臉色不濟地看向努丹：“既然有這樣的風險，爲何不早先知會我們？”
努丹被蘇箜篌的語氣弄得一愣，隨即有點委屈地說道：“可是……可是要解情衷蠱只有這一個辦法呀，就算是我不說，你們不下去解蠱，賀少俠不是還是會死嗎？”
賀鶴見蘇箜篌臉色不濟，似乎要爆發出來，連忙拉住他：“好啦箜篌，這不是沒事嗎？”
努丹也很委屈：“而且我在上頭看着呢，若是有什麼情況，我只會使出蟲笛驅散蛇羣……”
蘇箜篌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緩和了語氣：“抱歉……我……我實在是……”
他揉着自己的額頭，在牀畔坐了下來，一副困擾的樣子。
努丹搖搖頭：“沒事……”想了想，又說道，“蠱毒煙可迷人心智，蘇少俠，你是不是在裡頭髮生了什麼……”
蘇箜篌一愣，隨即咬牙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我好像是看見鶴兒離開我。”
賀鶴一愣。
努丹笑道：“沒事的，那都是幻覺。”
賀鶴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不會離開蘇箜篌。
他來五毒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收集五毒圖鑑嗎？收集圖鑑又是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回家……
假如要回家，那麼蘇箜篌怎麼辦？
他不過是虛擬世界裡的一個人物罷了，但是他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有血有肉，有溫暖，怎麼會是虛擬的。
賀鶴不禁喉頭一哽，伸手握住了蘇箜篌的手。
“我……”
這時，系統忽然響起了小黃桃尖銳的聲音：“宿主，你要想清楚啊，到底是去還是留，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假如你要回到現實世界，蘇箜篌肯定不能和你一起過去的。”
賀鶴問：“我能夠兩個世界互相穿行嗎？”
小黃桃遺憾的聲音傳了過來：“抱歉宿主，這樣的話系統是負荷不起的。”
賀鶴嘆了一口氣。
蘇箜篌不知賀鶴心中所想，見他一臉凝重，又不說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反手將賀鶴的手握住，聲音拔高了起來“鶴兒，你當真是要離開我？”
賀鶴搖頭：“你怎麼會這麼想。”
蘇箜篌看着他搖頭：“你的眼神在猶豫。”
“我……”賀鶴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但是自己又覺得自己心虛，心裡亂得厲害。
“算了，你好好想想，也讓我自己想想，”賀鶴說着，拿了自己的衣裳，轉身走出了屋子，“讓我一個人想想吧。”
“鶴兒！”蘇箜篌一驚，隨即跳下牀就要追，但是追到門口卻發現賀鶴已經用了煙雨行跑遠了，他知道自己此刻追上去也是徒勞了，不由得倚在門框上，心中一片酸澀，不知該如何是好。
賀鶴一路往前，五毒教各色奇花異草，他覺得新鮮，於是停在一株半人高的紫色大花旁邊看着。
眼睛是直直看着，看了些什麼，心中卻什麼也不知道。
“宿主……”小黃桃雖然知道賀鶴爲難，但是也不得不說出事實，“宿主，世界上是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的。”
賀鶴道：“我知道。”
小黃桃又說：“蘇箜篌只不過是一個假的人物啊，你爲什麼要留戀呢？”
賀鶴一聽，反笑道：“你不過也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你也有喜怒哀樂，你也知喜歡與不喜歡啊。”
小黃桃一窒，隨即反駁道：“我和蘇箜篌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呢？”賀鶴反問：“而且他還有實體，他有*呢，你有嗎？他能和我握手，和我觸碰，他有溫度，他有心，會死，會受傷，你會嗎？”
“你……”小黃桃尖叫起來，“宿主，我不理你啦！我生氣啦！”
賀鶴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是應該好好想想，到底是留在這裡，還是應該回到真實的世界裡去。
“我勸你最好是不要靠近它。”
一到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賀鶴回頭，又轉了過來。
“霍師兄。”
霍章點點頭，走了過來，神色非常自然地指着那株半人高的紫色大花：“這是紫魅花，有劇毒，若是不小心觸碰到了，會死的哦。”
賀鶴笑了笑：“霍師兄來五毒幾天了，竟然跟五毒弟似的。”
霍章也笑了笑：“難道認得這一株花就是五毒弟子了嗎？”
賀鶴不說話。
霍章道：“賀師弟，我們不再天真了。”
賀鶴笑起來。
霍章說：“我不會回到丐幫去了。”
賀鶴看着他。
霍章說：“我剛進入丐幫的時候，覺得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爲內門弟子，後來進了內門，遇見了你，我覺得自己喜歡你，就是要得到你，和你在一起，可惜你並不喜歡我，曾經我因爲你的拒絕而頹喪過，也做過違揹我自己本意的事情，後來我到了苗疆，認識了這裡淳樸的人們，這才發現我自己曾經是多麼的可笑。”
“賀師弟，我不會回丐幫去了，我在這裡碰見了自己最適合的人，雖然我並不熟悉苗疆，說實話，我也不是非常喜歡這裡，但是隻要和他在一起，我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呢？什麼丐幫大弟子，若是沒有他陪伴在身邊，又有什麼意義呢？”
賀鶴笑了笑：“你這是在藉此說我嗎？”
霍章也笑：“並不，但若是你覺得從我的話中你能明白一些你自己沒有想明白的事情，那也是好的。”
賀鶴看着霍章，他的眼神一如當年那般澄澈，他已經是放下了。
“謝謝你……”賀鶴輕輕道，“謝謝你，霍師兄。”
霍章笑笑，道：“賀師弟，我知道你也要離開了，也希望有緣，我們能再見吧。”
賀鶴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