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哎呀,親愛的Amaretto小姐,終於從FBI手裡逃回來了。”Vermouth站在走廊盡頭,妖嬈的聲線因狹窄的空間而變得空靈。
“是啊,你的消息倒很靈通啊。”Amaretto已經不想回想這次失誤了,不過這點損失,根本不值一提。
“好久沒拿起你最愛的勃朗寧,怎麼樣?還和以前一樣激動人心嗎,嗜血的大麗花。”Vermouth冷冷的笑着。
“還好還好,已經不復當年了。話說,你怎麼也回來了。”Amaretto甩了甩黑髮。
“美國呆膩了,而且,這邊好像遭遇了大事件呢,拜某位銀色子彈先生所賜,組織好像已經疲於應付了。”Vermouth點上一支Capri薄荷香菸,她的語氣顯得很輕鬆。
“也許是這樣吧,不過,那位先生看起來也並不擔心呢。”Amaretto走近靠在牆角的Vermouth,組織的存亡,也牽動不了太多她慵懶的神經。
“他的心思可不好猜。”Vermouth搖搖頭。
“二位大人,Boss請兩位去一趟。”一個黑衣人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深鞠躬。
“OK OK。”Vermouth有些不耐煩的回答着。
“他的心思不是不能猜,特別是你我這樣的人,不是嗎?”Amaretto的話裡有話,伴着她些洞察秋毫的眼神,讓Vermouth感到一陣不安。
“但願像你我這樣的人,不會成爲他華麗的陪葬品。”Vermouth低頭淺笑,煙霧繚繞,她眼裡的悲傷被深深的掩埋在無盡的黑暗中。
會這樣嗎?Amaretto不敢保證她可以掙脫黑暗,不管別的,她只想要安靜,她只想要在勃朗寧的陪伴下,安靜的活着。
“我說親愛的,別那麼悲觀好不好,我可不想丟了這條命呢。”Amaretto嘆息着。
“好了,那位先生可捨不得你。”Vermouth把菸頭隨手一丟,朝着電梯走去。
“是這樣嗎?他真正捨不得的人是誰,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瞭吧。”Amaretto無聲的跟在Vermouth身後,她的心裡早就算過一筆賬,到底誰纔是組織裡最不可或缺的女人,這個幸運兒並不是她,而是她一直以來都有些嫉妒的,Baileys。
“很久沒看見了你了,Vermouth。”Boss說這句話時似乎帶着一絲寵溺的責怪。
“幾個月而已,Boss的厚愛還真的榮幸至極啊。”Vermouth的回答卻是明顯的敷衍。
“好了,兩位,眼下的情形我想你們都很清楚,FBI回來日本不過一個月,卻一直讓他們佔了上風。”Boss的語氣倒也十分輕鬆。
“都是因爲那個叫赤井秀一的男人,一直把我們吃得死死的,有他出現的地方,就連Gin的子彈都不會飛了。”不知Amaretto從哪裡聽說了Gin被赤井打傷臉頰的事,一向與Gin勢不兩立的她便幸災樂禍起來。
“這樣不也挺好的,Gin那個得意忘形的男人,是該讓他受點刺激了。”Vermouth無所謂的說。
“看來,你們兩個與赤井秀一的這幾次交手,是打得不亦樂乎啊,怎麼,愛上那種滋味了嗎?”
“這樣的對手的確難得,只是他必須死,多少還是有點可惜罷了。”Vermouth的語氣依然輕描淡寫。
“所以呢,Boss先生想要射殺這隻老鷹,也得需要一支行星一般的能量之箭啊。”Amaretto希望那支箭是自己。
“不急,這支箭我得再多打磨一段時間。”
“哼,我想那支箭,一定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呢。”Vermouth早就料想到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她不就盼着這一天麼?她說過的話我可是不會忘的,既然她有這點心願,我自然要成全她。”
“好吧好吧,的確,只有她那支箭才能射中赤井秀一的心呢。”Amaretto即使失落,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嗜血的大麗花,我還需要你來爲這支箭護航,所以這支箭一旦射騙,就要將她毀滅。”
“我知道了。”Amaretto的回答在興奮中帶着一點疑惑,毀滅她?他真的捨得嗎?
“這條項鍊,到時候替我送給她,相信她會喜歡的。”旁邊的黑衣人遞上一個精緻華貴的盒子,裡面的東西,Amaretto並沒有興趣欣賞。
“嗯,這場狩獵遊戲,我就不搶風頭了,先走一步。”Vermouth對着Amaretto拋了一個媚眼,扭動着妖嬈的身姿離開。
“還真的想與世無爭嗎?”Amaretto把盒子裝進口袋,靠在牆上沉思着。
“她就是一隻風箏,隨她去飛吧。”一旁的黑衣人在Boss眼神的暗示下退出房間,他這樣說,因爲他相信這根線始終在自己手裡,不管何時,何地。
“是嗎?你真的無所謂嗎?”Amaretto用挑逗的語氣問。
“你覺得呢?艾陌。”Boss調高了亮度,屏幕瞬間被點亮,他的輪廓終於在光影下清晰起來,褐色的瞳孔,帶着冰冷的熱度。
聽到這個名字,Amaretto只覺得陌生而又虛幻,她遲疑了幾秒,嘴角才浮現一絲懷緬和恬淡。“好久沒這麼叫我了,真是不習慣呢。”她依舊低着頭,只朝那雙眼睛看了一眼,似乎“艾陌”這個名字,是一把開啓回憶之門的鑰匙。
“因爲我想叫的那個人,不在身邊啊。”Boss嘴角也帶着那樣的懷緬和恬淡,鏡頭之外的那個女人,何嘗不是他除了組織以外的最後一個歸屬呢。
“你說過我是自由之身不是嗎,我在不在你身邊,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吧。”Amaretto並不想承認她已經被“艾陌”這兩個字和舊日時光的點滴打回原形,不過,她依然還在守望,這次回來,不就是想還自己一個夢嗎。
“是,你是自由之身,給你自由,也是放我自己一條生路。可是你知道,我能給你的,何止是自由。”Boss的面容在屏幕裡顯得黯淡無神,他直直的看着Amaretto細長凌厲的雙眼,這束無形的光照亮了她心裡最陰暗的角落。
“可是,我想要的,你卻偏偏給不起。”她的眼神由懷緬轉爲決絕,就爲了他給不起的這點希望,她寧願躲在黑暗,就像從來沒擦身,從來沒對望。
Boss很清楚,自己的這雙手的確是無法去踐行她的願望,只因爲他親手構建的人間煉獄,容納不下她這朵孤傲的曼陀羅,他會將她燒燬,再無法盛放。
“艾陌,你說,明明是知道結果的事,爲什麼還要去冒險?”Boss這麼問她,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因爲放不下。”Amaretto回答的很坦然,因爲這個問題太簡單,所有的猶豫折磨,所有的殘酷自省,都只因爲這三個字。
“回來吧,回到我的領域裡,帶不走,丟不掉,就安靜的站在原地,這,就是你想要的。”Boss看着她,這張臉,快要淪爲他的必需品。
“我有我的領地,爲什麼,你不肯往前踏一步,而要我走向你呢。”Amaretto提出反問。
“我早就被釘住了,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Boss收起目光,或許已經不再期望。
“是啊,那麼多年,你也已經習慣了吧,可是我不能爲你鬆綁,除非,你願意承受釘子貫穿身體的痛苦。”Amaretto開始猶豫,她開始重新思考,除了勃朗寧之外的,活着的意義。
“不需要,如果可以,我可以掙脫,只是我向前邁了這一步,或許,組織就到了滅亡的時候。”Boss知道,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爲自己鬆綁,不要滅亡,不能滅亡。
“所以我不會。”Amaretto輕嘆了一口氣,她走到桌前,坐在旋轉椅上,湊近那張面孔,她才發覺那褐色的瞳孔裡,還裝着從前那個自己。“Amaretto,是你賜給我的另一個靈魂,我也一直帶着它,流浪一般的存活着,所以,不管要不要邁出這一步,我所踏的土地,都是你的。”
“所以,你還是Amaretto,也是艾陌。”Boss不會在乎一個代號之下的冰冷麪具,她是誰,無關緊要。
“我願意回來這裡,也許我自己也沒想明白,可是,總能看穿我的你,會替我明白的,對嗎?葵野。”Amaretto含笑低頭,她或許不必想明白了,因爲她想要的,只是安靜,她只想要在勃朗寧的陪伴下,安靜的活着。
“走了。”她起身,擺了擺戴着黑寶石戒指的手,隨着她消失在空曠的鏡頭前,Boss找回了,不知是屬於Amaretto,還是屬於艾陌的寂靜靈魂。
有些東西是一定不能捨棄的,而爲了這個不能捨棄,卻得用另外的捨棄來換取,在這種無限的循環中,真正抓在手裡的,也不得不被用來交換,在與另一個人自己的抗爭中,交換那些數不盡的慾望。
日到中午,太陽卻隱去了光輝,快入冬了,這舒爽不再,卻也希望冬雪能把回憶一起冰封。
赤井站在窗臺,手裡抱着熱騰騰的咖啡,熱氣迷霧了冷窗,外面的點點光亮,倒讓他想起了兩年前的曼徹斯特。
他清晰的記得,夏目泠曾說過,她愛那樣的寧靜,愛那樣的慵懶,她的心裡有陽光,還有美好。所以那個女人會哭,會受傷,會彷徨,會絕望,現在想想,她也不過是個女人,一個被愛捆綁的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
“咚咚。”
半掩着的房門被敲響,是James。
“剛剛Kim打來電話,他又找到一條新的線索。”他手裡也端着一杯咖啡,走近房間後,站在赤井身旁,共同欣賞窗外的光亮。
“哪方面的?”赤井啖了一口咖啡。
“Amaretto。” James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得到了大新聞。
“她?在組織的三年,我的確沒聽過她,可是看樣子,她應該是資歷很深的成員了。”赤井猜測着。
“對,她加入組織,至少是十年前了,而她之前的身份,是活躍於倫敦街頭,令人聞風喪膽的職業殺手。在那期間,她曾犯下無數疑案,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名字,當地人都只知道,她愛不釋手的武器,就是勃朗寧。可是不久之後她就在倫敦銷聲匿跡,回到日本,成爲組織的一員,又在幾年後被保送進哈佛,攻讀醫學。” James敘述着。
“職業殺手,又進哈佛學醫,組織的人還真是任性啊。”赤井冷笑着。
“讓她去攻讀醫學,也許是和志保一樣,想讓她成爲星野博士的接班人,儘管她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可回到組織的她,卻是接替了Gin的工作,而不是志保的實驗。” James繼續說。
“看來爲了志保出逃的事,Gin也受了不少懲罰了吧,Amaretto突然出現,奪了他的地位,真是委屈他了。”赤井不知是高興還是遺憾,他只希望Gin還是原來的Gin。
“但她可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哈佛那邊已經證實,她就讀期間的資料全是虛構,再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線索了。” James不瞭解赤井的淡定,他可是有些擔心了。
“沒關係,查不到線索也正常,面對這種包裹在秘密裡的傢伙,不用追得太緊。”赤井繼續悠哉的喝着咖啡。
“可是,你真的不急嗎?” James看着他一臉的輕鬆。
“還好,雖然這樣一天天的耗着並沒有什麼好處,但至少,拼圖已經在漸漸完整了。”赤井微笑着說。
“僅靠這幾塊拼圖,真的太少了。” James依舊放不下緊蹙的眉頭。
“我們能搜尋的的確很有限,剩下的,看來只能靠嚴刑逼供了,一點一點撕裂他們的圍牆,一旦張開一點口子,剩下的,就是我們的盤中餐。”赤井依舊信心滿滿。
“不知他們還在打什麼算盤,只能見招拆招,這場仗,打的真是不過癮。” James只覺得這種境況實在是太被動了。
“放心吧,就算只是見招拆招,我也會趁機給他們一點回禮。”赤井似乎又在腦海裡畫起了一副藍圖。
“別太勉強,以爲自己是超人呢。” James打趣道。
“現在這種情況,只能硬着頭皮做超人了。”赤井輕鬆的一笑,這一笑,逼得James再次淪陷在他絕美的面容和超凡的自信裡。
“很久沒見你笑了。” James忍不住感嘆着。
“是嗎?我也不知道。”赤井默默收起了笑容,深沉的目光再次投入到眼前黯淡的光亮之中。
他是太久沒笑,只有在夢裡,上揚的嘴角貼近那一雙柔軟的脣時,纔會放開枷鎖,放下包袱,會心的,暖心的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