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鍾嶽這麼一說,鍾靈心裡一鬆。但到底爲什麼放鬆了,她其實也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暫時不用爲送什麼禮物給湯公子作爲新婚禮物而煩惱了吧?
鍾靈暗笑自已,擡眼卻看到小嶽子似笑非笑看着自已的那種含義萬千的眼神。鍾靈原本“沒什麼”的心裡,卻忽然被小嶽子這麼一笑忽悠地晃盪了一下,一層薄怒籠上了她的粉臉:
“小嶽子,不專心背書,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嘿嘿,其實呀,到底有沒有訂婚,你何不自已去問問湯公子?”
鍾嶽慢悠悠地拉長了語調,用背書的聲音對鍾靈道,這種語調配合他的表情,不無耶揄。
“好啊,三天不教訓你,就上房揭瓦了?”鍾靈豈能中了小嶽子的招,上前就做勢要拉起他的耳朵,“小嶽子,居然敢嘲笑起姐姐來了。”
“哎,姐姐饒命,我耳朵最怕疼了!”
小嶽子笑着捂着耳朵,向後跳去,避開了鍾靈的“魔爪”。
姐弟倆笑鬧一番,也就各自散去。鍾嶽依舊揹他的醫書,而鍾靈則回屋去準備寫幾幅字平定下心緒。
隨着年味漸濃,鍾靈到底還是少不得要到鎮上走一遭,雖然從京城裡帶回了許多稀罕的物件,但在農村裡過年依舊少不了的是傳統的吃食,什以炸肉丸、甜粿、鹹粿等等,這些食材須得到鎮上才能買齊了。
“哎,快點多買些穀子囤着吧,聽說開春以後米價還會漲,北邊那入冬前就開始鬧蝗災了。
聽說這蝗災呀,不是一年半年就能結束的,飛蝗過境之處,就連樹葉都會被啃光,比鬧土匪和倭寇更可怕呢!”
鍾靈在米店前買糯米,這糯米磨成米粉,正是做粿和南瓜餅、地瓜丸的最主要原料,剛進店卻聽到店裡買糧的老鄉正吵吵嚷嚷地說着這些話。
鬧蝗災?
一聽這三字個,鍾靈的心就倏地往下一沉。
蝗災過境,顆粒無收。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鬧蝗災都是一級預警的事件。鍾靈曾經到過被稱爲華夏國糧倉的黑龍江省,看到那裡鬧蝗災時的惡劣場面,只見滿地蝗蟲,入耳便是“西西索索”的撲翅聲和啃齧聲,而羣起而飛時,更是如烏雲壓境,鋪天蓋地。
“這位大伯,你說的鬧蝗災這事可是真的?爲什麼官府都沒有貼出告示提示咱們要注意?”
“小姑娘,這事當然是真的。我有一個弟弟在八百里外的北地做生意,這是前幾天他回過準備過年時說的。說北地那裡糧價飆漲不說,又開始鬧匪患了。
飢則生變啊!
其實這蝗災原本也不是那麼嚴重的,正是因爲官府爲了政績隱瞞不上報,以至於蝗蟲在北地氾濫成災,那裡今年的冬小麥已經沒有收成了。官府還攔着人,不讓那些災民外出乞討。
結果,聽說北地已經開始餓死人了,鬧得有一部份沒有活路的民衆揭杆而起,聽說有一股土匪,居然攻打下了北地一個小縣城。”
那位老伯越說越起勁,差點就到了唾沫橫飛的地步,直到他身邊的同伴扯了把他的衣袖道:
“你又沒有親眼看到,別再亂講了,萬一官府把你抓去,治你個傳謠之罪,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雖然意猶未盡,但聽到同伴這麼一說,興奮的老伯一想也是,自已只是聽兄弟說的,也沒有親眼見着,趕緊就噤了聲,尷尬地對鍾靈笑了笑,然後擡着一袋自已買的糧食拔腿開溜了。
“哎,別看吳老頭喜歡說大話。但他說的還都八九不離十。我們從北地那裡從過了秋就進不到米了。”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米店老闆胖乎乎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擔憂。
“今年全國不都穩產嗎?再說,海邊的戰亂也平定了,老百姓如果能安心做農事,就不怕會糧荒,你說是不是?”
鍾靈要了30斤糯米,邊付給店老闆銀錢,邊故作輕鬆地道。
其實,鬧蝗災和鬧匪患,這對新官上任的鐘武強來說,絕不是一個好消息。這飛蝗可是長翅膀的,八百里聽着遠,但人家緊趕慢趕的,這麼一段時間,估計也飛到半路上了。
北地的糧食既然都啃光了,生物的本能會驅使它們向着還有東西吃的地方飛去。
算一算,這些蝗蟲如果一種遷徙的話,也快要飛到永州地界了。想到這裡,鍾靈不禁憂心忡忡,不行,這可得向三叔先報個訊纔對。
在鎮上又採買了些村裡沒有的水果、調味料等生活必需品,鍾靈駕着馬車,去柳都鎮上的官衙找鄭熠。
三叔離得遠,雖然是一州之行政長官,但和他商量這件事的話,因爲消息來源不太準確,所以也不見得合適。因此,鍾靈覺得還是找鄭熠最牢靠。
柳都鎮上官衙裡的人,都認識鍾靈了,知道她是臥鳳寺的鐘常住,又是永州州長的親侄女,大家看到她,都是殷勤地打招呼。尤其是小周捕快,看到鍾靈進來,更是放下手頭上的事,趕緊過來噓寒問暖。
鍾靈自從把秋月許配給他,便得到了小周捕快的耿耿忠心。當然,他不好直接表達在鍾靈身上,而是對鄭熠交辦的事情更加經心了。此時,見鍾靈來官衙找鄭熠,他趕緊就在前頭引路,把鍾靈帶到了鄭熠辦公的地方。
鄭熠正伏案處理着一些報案文書,翻動紙頁間,不時皺起了眉頭。聽見有動靜,他擡頭一看,意外地發現竟是鍾靈,那緊鎖地眉頭立即開了。
“你到鎮上來做什麼?好久沒見你下來了。”
“採買些糯米食材的,準備過年了。”
鍾靈落落大方地道。反正她和鄭熠也說開了,如果再扭扭捏捏,也不是她的性格。
小周捕快看這二位對上眼了,他十分機靈地腳底抹油就溜了。不過,小周捕快暗暗納罕,鄭總捕頭這眉眼,從京城回來後就沒開過,整天橫眉立目的樣子,嚇得這段時間他做事都勤勉了許多,生怕觸怒了鄭熠。沒想到,一看到鍾靈出現,鄭總捕頭居然就會笑了。
“這一轉眼又是過年了。”看到鍾靈說採買糯米,鄭熠自然知道她是在爲過年備料呢,他神態和藹地道,“今年是臥鳳寺建成的第一年,我阿爸說要在大年初一,在臥風寺做一個祈福活動。到時候,你作爲常住也少不得參加。”
鄭熠是知道鍾靈個性散漫,生怕她到時候裝病裝各種死賴活賴地不肯去臥鳳寺應卯,所以提前給她打了預防針。
鍾靈一聽這話,想起臥鳳寺建寺慶典上,自已跪在大太陽底下快被煎成人肉乾的情形,不由得不寒而粟。
哎,誰叫自已好死不死,非找鄭田田討個常住這個頭銜?還不是爲了擺脫劉家的親事……
“知道啦,我會在膝蓋上綁兩塊厚棉墊的。”鍾靈皺着眉頭道,“不過我今天可不是來和你討論臥鳳寺過年的事。你知道北地起蝗災鬧匪患的事嗎?”
“什以?北地起蝗災了?”鄭熠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似的,“沒有聽說啊,這麼嚴重的事,我只記得小時候發生過一次。那一次,飛蝗過境,全鎮當年糧食絕收,我們家開倉賑糧,纔沒有導致餓死村民的事情發生。
我阿爸說,那一年我們家的糧食都熬成稀粥吃得乾乾淨淨,還好咱們本地能吃的東西多,什麼筍啊、地瓜的,不然象北地那樣,光靠鎮上士紳開倉賑糧,也頂不了什麼事。
災民們都是三成糧食,三成菜葉,再加三成筍和地瓜之類的糙食,才掙扎着過了春,活了下來。”
說起小時候的事,鄭熠其實已經沒有印象了,畢竟他那時候年紀太小,而且鄭家就算是在受災之時,由於家底雄厚,根本是餓不着自家人的,因此他也沒有刻骨銘心的記憶。
“照你這麼說,柳都鎮也不是能脫逃蝗災的世外桃源啊!”鍾靈沒有想到,柳都鎮十幾年前也鬧過蝗災,如果北地鬧蝗災的事情是真的,那柳都鎮、包括整個永州,少不得要提起精神來防範一二。
不過,現在北地鬧蝗災的事情,由於官府沒有正式上報,所以也只能聽老百姓私下的傳言,八百里如果開車,也無非是幾個小時的事情,但是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年代,八百里以外的事情,就是老生不相往來的世界了。所以要知道那麼遠地方的確切消息,還真是不容易。
“先別緊張,明天我就往北地去,打探下消息。如果確有其事,我就會上報到永州州長那裡,然後咱們一起商量商量,如何提前做好防範工作。”
鄭熠也提着一顆心,但他的性格是眼見爲實,與其在這裡做着各種不着邊際的猜測,不如實地去偵察一下。
“這個辦法好。只是,辛苦你了。眼看着要過年了,還要在路上奔波受罪。”
鍾靈看到這個眼神炙熱的少年,正目不轉晴地盯着自已,不禁臉上一熱。
鄭熠原本認爲這件事也是身這公門中人自已的職責,沒想到鍾靈能說出這麼體貼的話來,他心裡不由地各種盪漾。
“呃,我還要到藥鋪裡去接我阿爸,你要有什麼消息,記得趕緊通知我。明天出發的話,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