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鍾武強這麼一問,吳小蝶低頭不語,只是淚光漣漣。
鍾武強心內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飛轉,忽然,一個想法就象閃電一般,劃開了他眼前的迷霧。
“小蝶,我知道了,肯定是爲了出宮,是吧?”鍾武強雙手抱着吳小蝶的兩肩,迫她擡頭看着自已,“肯定是這樣的,我說的沒錯吧?宮裡只允許25歲以上的宮女出宮,你是不想放棄這次機會,是吧?你真傻,怎麼可以這樣?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出來爲止。你要是不出來,我終身也不會娶的。”
看到小蝶眼裡的淚水,鍾武強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他的淚水在臉上長流,這個在崇武戰亂中,哪怕是被敵人的羽箭射傷的漢子,就算是軍醫在爲他刮骨療傷時,亦不會皺一下眉頭的鐵漢子,此時卻流下了心痛的淚水。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明白吳小蝶對自已的一番深情,鍾武強一把緊緊地摟住了她,好似怕她會從眼前飛走,消失不見似的。
“我不允許你出家,也不允許你離開我,我要馬上娶你,讓你做鍾夫人!而且,我發誓,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夫人!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吳小蝶已經泣不成聲了,埋在鍾武強的懷裡,那流下的,卻是幸福的淚水。
皇上下旨之前,她就被鄭田田召見,告訴了她這個不幸的消息。原本以爲大赦宮女,她可以混水摸魚,趁機出宮,沒想到,宮裡對這些宮女的管理極其嚴格,不光一一登記在冊,上報赦放的宮女,亦是逐一檢驗年歲的。
鄭田田也無計可施,她不可能臨時去修改吳小蝶的年齡,再加上吳小蝶是去年才進的宮,修改年齡一事未免太過明顯,萬一被御史監察官抓住把柄,那牽扯就大了。
無奈之下,鄭田田只能施行安撫,事前找到她,透露這個口風,也是怕吳小蝶受打擊太大,因爲事情原原超過了她們預料之外。
“然後呢?然後你就犯傻了?”
鍾武強抱着懷裡柔若無骨的佳人,體會着她當時絕望的心情,不由心肝一陣發顫。
“是啊,我回來之後,左右思量無計。卻聽說有一個一同進宮的姐妹,因爲眼疾發作,瞎了一隻眼,於是被內宮報入赦入名單。於是,我在替娘娘拾取風箏的時候,假裝失手從樹上掉下來了。”
吳小蝶講起這段經歷,顯得十分平靜。但鍾武強卻再度摟緊了她,一個弱女子,需要做多少掙扎,才能下這樣的決心?那“假裝失手”是好假裝的嗎?萬一摔的不是地方,一命嗚呼了呢?
想到這裡,鍾武強背後不由泛起一層細毛汗,緊緊地攥住吳小蝶的手,一刻也不想放開了。
“哎呀,你捏疼我了!”
吳小蝶不防被鍾武強這麼一捏,他乃是武夫,力氣原本就極大,失態之下這一用力,吳小蝶哪承受得起?
“哎呀,是我不好!”
鍾武強被吳小蝶一叫,才驚覺自已無意中傷了意中人,趕緊放手,心疼地幫她輕撫着。
鄭煬在外面,聽着裡面又哭又笑,臉上不由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來,此事已成。
不過,還需佈置一些後手,免得日後落人詬病。
風神俊朗如他,此時坐在鍾武強府衙的葡萄架下,羽扇綰巾,不知道爲什麼,卻讓人覺得他有些許落寞。
待看到鍾武強從廂房裡出來,鄭煬笑着起身迎接,羽扇輕搖,一瞬間,他身上那層薄薄的落寞,立即被扇飛了,站在鍾武強面前的他,又恢復了那個足智多謀、淡定沉穩的鄭大公子的形象。
“怎麼樣?武強,你也知道前因後果了吧?”
“嗯,不論如何,我一定要娶小蝶,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的這顆心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也不會改變!”
wωw ☢t tkan ☢c○ 鍾武強捫心自問,胸口略略有些脹痛,那是愛情複雜而甜蜜的酵素在裡面發酵造成的影響。
這種感覺,卻讓他新鮮而****。
“很好。雖然說大丈夫何患無妻,但不離不棄,纔是真男兒本色。”鄭煬覺得很欣慰,因爲自已沒有看錯人,“但是,娶小蝶,這件事,還得這麼轉寰一下!”
鄭煬說着,低頭和鍾武強密語了幾句。鍾武強由不得頻頻點頭,最後,用欽佩的眼神看着鄭煬,道:
“還是大哥的謀慮周全,小弟我倒是魯莽了!”
五月初五,是個春暖花開的好季節,田裡秧苗青青,水車在風力的吹力之下,不時發出“吱鈕”聲,農人們在田裡馭使着犍牛,婦人們迎着****,或在房前屋後採着野菜,或驅喝着小兒幫忙勞作,四野裡一派生機勃勃。
柳都鎮上鄭鹽官府邸裡,卻是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原來,鄭鹽官的乾女兒,今天要出嫁了。
而新郎官,則是永州州府年輕有爲的州長鍾武強。
鍾靈隱沒在看熱鬧的人羣裡,瞅着三叔穿着大紅的新郎禮服,喜氣洋洋跨馬而來,理所當然爲他送上了祝福。
“鄭鹽官是親王之家,果然嫁女兒也是氣派非凡啊!你看看,光這嫁妝,挑夫就佔了一條巷子!”
“聽說,鄭鹽官這個乾女兒,是個道姑呢!被收爲鄭家的乾女兒後,才還俗嫁人的。”
“原來還有這樣的曲折!不過,人家眼光可真好,這新郎官年紀輕輕,就是五品大員,今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看熱鬧的人羣裡,大家免不了八卦一番新郎新娘,議論紛紛。
鍾靈今天的一大任務,其實也是隱身收聽民間輿情,見大家議論得還比較靠譜,正向着鄭煬有意引導的方向,心裡便鬆了口氣。
此前,鄭家自然也會有意在柳都鎮上各處散佈相關的輿論,但接不接受,還得讓事實來檢驗。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現在聽起來,明顯羣衆已經受到了此前鄭家散佈的輿論的影響。
吳小蝶出宮不易,爲此還摔斷了一條腿,就算她此刻恢復了,走路還是明顯跛着。但吳小蝶摔斷腿的時間節點未免有些顯得太刻意了。鍾武強還將在官場行走幾十年,若是他和吳小蝶結婚,日後難免因爲此事被人揪辮子。
就算是夏梓山不採納奸人饞言,但一旦有人挑起這事,身爲皇帝,後宮的女人卻寧願斷腿以求逃離皇宮,就算對此女再不在意,夏梓山心裡肯定也會不舒服。
鄭煬爲了謹慎,當日和鍾武強建議,讓吳小蝶養好傷後,便到道觀出家,斷絕她與凡塵俗世聯繫之後,再還俗由鄭家認爲乾女兒,以乾女兒的身份嫁給鍾武強。
這樣,幾經洗脫之後,吳小蝶就在外人的眼裡,撇清了與吳家的關係,深閨大院裡的女子,就算當年她在吳家,除了自家親戚,也沒有幾個人見過她的真容。現如今,她以鄭家的女兒身份出嫁,哪還有人會把她與入宮的吳舉人的女兒身份聯繫起來呢?
當然,老奸巨滑的吳舉人,眼見女兒已經跛腿破相,但卻落了一個五品大員、前途無限的優質女婿,雖然表面不能叫他丈人,但暗地裡也是體恤他八分,吳舉人自然樂見其成。日後,自家族中的子嗣,也少不得需要這個女婿的暗中提攜。只是,現在吳舉人不能當面公開說鍾武強就是自已的女婿而已。
而吳舉人與鄭鹽官之間的一些小罅隙,也因爲此事揭事,二人一團和氣,祥瑞之氣,氤氳於柳都鎮上空。
總算有一對佳偶喜劇收場,對鍾靈來說,自然是感概萬千。而鄭煬的老練與能力,又從他對此事的掌控能力,讓鍾靈大大見識了一番。
有鄭煬這樣的人把守禁宮,鄭田田在內宮亦可無憂。這也難怪,鄭煬願意日夜守衛禁宮,而不願意象鍾武強那樣做個外放的大員,對他來說,守好內宮,其實,從另一層面上來講,也是守着鄭家的基業。
鄭煬,從來就是一個默默付出的人。
鍾靈看着宴客羣裡,作爲大舅哥的鄭煬,不時滿面笑容地招呼賓客,心裡對他浮升出了一層由衷的敬意。
鍾靈沒有看到的是,鄭煬早就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在眼底了,包括她和鄭熠互動的甜蜜眼神和淺笑。
鄭煬,從鄭家長子的身份來說,長兄爲父,他須擔起身爲長子的人生職責;但從出身來說,他是庶子,卻又不能搶佔鄭熠的先機。所以,他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已,在鄭熠長成之前,把鄭家產業看管好,交給鄭熠之後,他便可以安心離家,打拼自已的事業。
陰差陽錯,在皇城裡,他現在擔負的職位,從根本意義上來說,卻仍是替鄭家的基業和發展保駕護航。
鄭家嫁女的那天晚上,鄭煬這個不嗜酒之人,卻意外喝醉了。當然,鄭鹽官對外人的解釋是:老大太歡喜了,不勝酒力!
“是,鄭公子一向熱情好客!”
“鄭公子年少有爲,一向老成持重,今次居然也喝醉了,說明他着實歡喜啊!”
……
賓客們紛紛擾擾,發表着各自的理解。
熱熱鬧鬧的喜事辦売之後,吳小蝶便隨鍾武強到永州居住。
鍾夫人雖然腿腳不靈便,但是鍾大人卻對她憐愛有加,到了永州之後,除了留下伺侯夫人的兩個身強力健、絕無花容月貌的粗使丫頭之外,把身邊一干稍有點姿色的丫鬟盡數解散了。
而在鍾武強成親的當晚,鍾麗花也順產下一個漂亮的千金。石頭一家並沒有嫌棄,雖說母以子貴,但鍾麗花現在孃家,已經成爲柳都鎮上直追鄭鹽官的貴胄之家,石頭一家當然對鍾麗花高看一眼。相反,還反過來安慰鍾麗花,反正還年輕,將來生養多着呢云云,說得鍾麗花原本擔心公婆責怪的心情亦放鬆了下來,破涕爲笑。
倒是鍾靈,卻不得不和鄭熠面對一次小小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