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也不想給你帶來麻煩，但是……”陸修之神情苦澀，“我這一次可能真的給你帶來麻煩了，原本我想早點說的，沒想到會暈過去。”
“你什麼意思？”顧非煙頓時跳了起來，一臉防備憤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怒聲說道，“陸修之，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你還一次兩次的坑我，你算什麼男人呀！”
她真是生氣啊！
敢情她腦子一抽發善心了，還真是又給自己找麻煩了呀？
她怎麼就這麼腦殘呢！
“我早就不是男人了……”沒想到，陸修之卻這麼來了一句。
“什麼？”顧非煙瞪大一雙黑潤清透的杏眼，一腔怒火不知不覺被帶偏了，好奇問道，“你……被人閹了？”
目光也情不自禁朝着陸修之褲腰以下看去，眼中帶着同情。
陸修之一怔，“那倒是沒有。”
“既然沒有，你怎麼說自己不是男人？”顧非煙瞬間就沒了同情心。
這話題似乎越聊越遠了。
“……”陸修之沉默幾秒，苦笑着把話題拉回了正軌，強撐着力氣說道，“我是被人丟在你家門口的……今天我被戰少從別墅清理出來，硬撐在路上走了半個小時就被人打昏了，昏迷一陣，清醒一陣，隱約聽到有人說要把我丟在你門口，據說還要拍照給戰少送去，我就沒有反抗。我猜，他們多半是想利用我挑撥你和戰少的感情，想過來給你報個信，你自己小心點……”
顧非煙，“……”
“事情也說完了，你把我……咳咳咳，算了，我現在就走，自己走。”
“等等！你走去哪裡？”眼看着陸修之強撐着要走，身上包紮好的傷口又崩出了鮮紅血跡打溼了紗布，顧非煙皺眉問道，“你現在這樣子，還能去哪裡？”
“我去樓下等救護車，不會給你惹麻煩。”
“要拍照人家早就拍了，你現在避嫌也沒有用了，你還是呆着吧。”
“可……”
“沒有什麼可是的，我和戰墨辰已經鬧掰，就算我帶你回家那一幕被人給拍照了，給戰墨辰看到了，也不會對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有任何影響。”
非要說什麼影響，也不過是差和更差的區別而已。
顧非煙已經無所謂了。
昨天戰墨辰那冰冷忍痛的眼神浮現在她面前，她有一刻的恍惚，然而，她有點害怕膽怯，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他，更別提去挽回什麼。
如果以後形同陌路，甚至讓他恨她，那她……
就算現在覺得難受得呼吸都變得艱難，可終究有一天，她也能平靜面對吧？
久久的沉默，顧非煙站起身。
她輕輕嘆了口氣。
因爲陸修之的善意，她也善良了一把，給他倒了一杯水，“肚子餓嗎？要是餓的話，你就直接說，不然我怕你撐不到救護車過來就沒氣了。”
“我還好，謝謝。”陸修之接過水，誠懇道謝。
又是很久沒話。
顧非煙有些不自在，陸修之也是。
以前也許陸修之是不懷好意的存心接近，但在顧非煙被矇蔽的那一段時間裡，兩人也算是朋友，關係還算好。可現在，物是人非，曾經的友情看起來竟然有些可笑了。
原本應該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兩人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還是陸修之打破了沉默，“其實我性取向沒有問題。”
“什麼？”顧非煙果然好奇了，“你……你不是因爲取向和常人不一樣，纔會去做，做那什麼的嗎？”
陸修之輕輕一笑，他就知道，她會對這個好奇。
雖然有些事情是自己心裡永久的痛苦，翻出來一次就難受一次，可現在能做談資，也算是有點價值了。也算，是他對她的一種補償和賠罪吧。
“不是。”陸修之慢慢從地上坐起，深吸一口氣，忍着疼痛說道，“我的取向一直很正常，從沒有變過。只是，有時候命運弄人，在我初中那年……”
陸修之的經歷說起來，是一個很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
他從小容貌就清俊無比，雖然不女氣，但是在男生中卻是頗爲出衆，也因爲這樣，在他初中那一年，他被同校高年級的男生欺負了。
男性對女性施暴，女性會因爲種種原因而忍下痛楚，將血淋淋的傷口藏起來，雖然這樣會讓施暴者逍遙法外，可是，在現在的社會，這是大部分女性的選擇。
而當男性對男性施暴，作爲受害者的那一方，陸修之承受的痛苦比女性也許還要更多。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打擊，以及自尊的摧毀。
爲人所不齒，爲人所同情，被家人嫌棄，被朋友鄙夷……在他還是一個懵懂少年的時候，便已經嚐到了人間的辛酸苦辣，並且，無能爲力。
從此他對愛情再沒有嚮往，覺得自己髒，不配和任何一個好女孩在一起，所以在家人逼着他去做那種行業的時候，鬼使神差的，他同意了。
也許，他還帶着一點希冀，希望自己有用，家人就不會放棄自己，至少會在家裡給自己留一間房，讓他有一個地方在滿身疲憊的時候可以短暫歇一口氣。
顧非煙一開始是抱着好奇的心態在聽着，可是，聽着聽着，她的心情卻變得沉重起來。
正要說點什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開門！有人在嗎，我們是醫院的工作人員！”
是救護車來了！
悄悄擦去眼角滾落的淚水，顧非煙疾步走向門口，打開門。
“病人呢？”
“在這裡。”顧非煙讓開身子。
“你們這是怎麼搞的，他人都成這個樣子，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還在發燒，你居然把他丟在地上，有你這麼對你男朋友的嗎？”護士一看陸修之的狀態，對準顧非煙便是一頓訓斥。
“我……”顧非煙語滯。
她纔想起，陸修之一直坐在地上，她自己倒是在椅子上坐着聽他的傷心事，聽得津津有味，把他身上的傷忘得一乾二淨，頓時心裡滿滿的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