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往前邁了半步,準備搭話。
沒想到那女子竟然撂下她又對魏清狂說:“你看起來挺好的人,怎麼和她這樣的賤丫頭走在一起?看你的玉簪玉佩是上乘貨,你也是貴族人家的吧,千萬別掉了身份。像我們這樣的人,要時時刻刻注意貴族的榮耀。”
魏清狂臉上一直掛着的微笑不見了。
“你說什麼,誰是賤丫頭?”他一下子換了氣場,變得冷峻起來。
打個比方,就像是溫暖的春風陡然變成了捲落葉的寒風,讓人又意外又發冷。
那女子臉色一變,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高傲,精心修飾的眉頭高高立起來,“你和我生氣做什麼,我告訴你的都是好話,良言逆耳。”
說完了,終究是有點色厲內荏,在魏清狂的注視之下受不住,轉頭又瞪住秦韶華,“喂,我還有事呢,快把你的步搖賣給我,好讓我早點回府。”
“賤丫頭,是在罵我嗎?”秦韶華語氣淡淡地問。
那女子下巴擡得更高:“賤丫頭就是罵你,怎麼,不服?”
秦韶華攤手,“那我就沒辦法了。我見過的人也挺多,但還沒見過自稱’賤丫頭’這麼坦誠的。”
此時因爲女子的吵鬧,街面上的人已經開始注意這邊,陡然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不少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於是不少人停步圍觀。
那女子的丫鬟婆子們也都追過來了,聽了主子的話,她們紛紛咧嘴,面露尷尬。膽子大的趕緊上去小聲提醒主子:“……她是在罵您呢!”
女子竟然這樣都沒反應過來。
還是被丫鬟仔仔細細解釋了一番纔回過味來。
原來秦韶華在運用斷句佔她的便宜!
眼見着自己成了大家的笑柄,她頓時惱羞成怒,“竟敢對縣主無禮!給我把她抓起來!”
幾個婆子凶神惡煞,得了令立刻上前,朝秦韶華走過去。
圍觀的人一聽是“縣主”,頓時有怕事的就走了,只有膽大的留下來看熱鬧。
所謂縣主,按照大楚的制度,就是公主、郡主之下的女子封號,一般來說,楚國郡王們的女兒會被封爲縣主,有些貴族不是郡王,但也會得到格外恩寵,被皇帝賜封女兒爲縣主。總之,縣主就是一種很高的女子封號。
而秦韶華一身普通衣裙,看起來就是平民女子,對上權貴肯定要吃虧。圍觀的人都這麼想。
有的人暗暗替她擔憂,但也敢怒不敢言。貴族欺負平民是太尋常的事情了,根本沒地方說理去。
然而,就在大家都覺得秦韶華倒黴了的時候,卻不料,啪啪啪啪幾聲脆響,秦韶華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結結實實抽了那些婆子每人一個耳光!
“啊……”街上的人下巴掉了一地。
那可是縣主的奴僕啊,比平民身份高呢,怎麼能隨便就打?
而且看秦韶華那抽人扇巴掌的利索勁也真是意外。大家眼中,秦韶華的外表明明就是一個很瘦很柔弱的年輕女孩子,可真沒想到她出手這麼狠。
幾個婆子頓時就被抽翻在地,臉頰全都很快腫得老高。
秦韶華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似的,神色一點都沒變化。很平靜地問那女子,“還要我的步搖麼?”
那女子先是一驚,繼而更怒。
揮手就招呼其他丫鬟婆子,“別跟木頭似的乾站着!上去抓她啊!不不,不用抓她,就地給我揍她!看她還敢不敢在我跟前囂張!一個賤民丫頭也要和我大小聲,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惡狠狠地罵着,甚至還向周圍看熱鬧的行人發怒,“你們誰剛纔笑過?很好笑是嗎?再笑一個我看看!”
“好啊,我笑了,你敢不敢看呢?”
就在衆人被罵得紛紛後退,噤聲不敢言語的時候,一片安靜中突然有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誰敢給我……”
那女子憤然轉頭,一看,卻是秦韶華。
而被派上去抓秦韶華的丫鬟婆子們,竟然在一瞬間全都被打趴在了地上,甚至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摔倒了,都忘了喊疼。
怎、怎麼回事?
女子大驚失色。
她不過是轉過頭去和圍觀人羣吼一吼的工夫,怎麼手下所有人都躺倒在地上了?不過是一眨眼啊!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圍觀的人羣中也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
“天啊,這姑娘是神仙嗎?”
“一定是神仙,普通人怎麼會一下子放倒這麼多人呢,一定是法術!”
“什麼法術,這是功夫,功夫都不懂?這姑娘會武功!”
“怎麼會是功夫,你見過哪個會武的人能辦到這事嗎?”
“我雖然沒見過,但是……”
被那女子嚇得不敢發聲的人們,頓時被秦韶華解放了嘴巴,熱情洋溢討論起來。
“蠢貨,還不給我站起來!”那個女子衝地上的丫鬟婆子們喊叫。
她有點害怕了。
怕秦韶華上來揍她。
“你……你別瞪我,不得對我無禮,我是縣主!是先帝爺賜封的縣主,你敢對我做什麼,就是對先帝爺不敬。”她的嘴巴倒是還挺硬的,高傲慣了,不肯服軟。
秦韶華挑眉,先帝爺賜封的縣主算什麼東西,她還是先帝爺賜封的皇太孫未婚妻呢。
“你是哪家的縣主啊?”漫不經心地問。
女子習慣性下巴一擡,“就讓你知道我的名號!我是榮平侯府上的榮慎縣主。”
一邊用腳踢了踢離她最近的丫鬟,“快給我爬起來,丟人,你們這羣奴才!”
看她肆無忌憚打奴婢,秦韶華真是噁心透了這種主奴制度。
就因爲一個是主,一個是僕,當僕人的就低賤,就可以任由打罵?
正是因爲有這種思想作祟,所以這些不要臉的貴族們才能把平民也不放在眼裡,也當奴才一樣想欺負就欺負吧。
就算是看到別的平民被欺負,秦韶華說不定都要上去打抱不平,何況是自己被欺到了頭上?
“榮慎縣主是嗎,抱歉,名號不夠響亮,我可從來都沒聽說過呢。”她冷冷地說。
榮慎縣主鄙夷地說:“本縣主的名號也是你這種人隨便就能聽過的?告訴你,先帝爺三十三年的時候,我父在戰場立下功勞,爲示
恩賞,先帝爺親自下旨破格封我爲縣主。這等榮耀,恐怕你連做夢都不敢想呢!今天我站在這裡和你說話,已經是你幾輩子都不可能獲得的榮耀,你竟然還敢對本縣主的人拳打腳踢?快快認罪,本縣主寬宏大量,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秦韶華簡直無力吐槽。
這個縣主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槽點。
到底是誰饒誰的命,誰在控場她搞不清楚嗎。一副越說越有底氣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搞笑呢?
蠢到這份上,真讓人不忍直視!
好想問問她爹孃是不是兄妹結合……據說近親結婚生出白癡的機率特別大。
秦韶華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反駁對方,因爲槽點太多無從下嘴。
索性不理會她的高談闊論了。
直接道:“你罵了我,現在道歉吧。道歉我就原諒你,不再計較。”
只要你道歉我就立刻走開既往不咎。
因爲實在不想看你在這裡秀智商了。
不料榮慎縣主理解不了秦韶華的總結陳詞,冷笑兩聲:“道歉?笑話!你褻瀆了本縣主的尊嚴,還要本縣主道歉?”
頓時就要招呼人動手的架勢。
然後才醒悟過來自己的人都被打過了,此時還沒全都站起來,隊伍比較混亂。
榮慎縣主有些羞惱地吩咐:“趕緊叫附近巡街的官兵過來,就說這裡有可疑之人,讓他們趕緊來抓!”
一個剛站起來的丫鬟立刻掉頭就跑,去找官兵。
這陣子因爲太后被刺殺,朝廷明面上不承認,但暗地裡巡城軍和府衙的捕快都在奉命加強警戒,每條街上都有常駐官兵來回巡邏。
那丫鬟還沒跑出兩步呢,就迎頭撞上了看見聚衆趕來查探的官兵。
“快來,這裡榮慎縣主被刺客襲擊了!”丫鬟朝官兵大喊。
官兵共有四人,一聽這還得了,竟然有人要刺殺縣主?
飛也似的跑到了跟前。
鋼刀刷拉拉全都出鞘,“誰!誰是刺客!”
嚇得圍觀的路人紛紛後退閃避,卻仍有一個婦人躲閃不及,被一個拔刀出鞘的官兵劃傷了胳膊,頓時血流如注,尖叫起來。
官兵卻根本不理她,反而一腳踹開,嫌她礙事。
婦人滾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這一腳可踹得不輕!
其他百姓面色駭然,哪還顧得上看熱鬧,全都跑路。
很快周圍街面就乾淨了,五丈之內再無路人,只剩了太大膽的遠遠眺望着,以及街邊店面的人探頭觀望。
秦韶華走到那個被踹的婦人身邊,搭手摸了摸她的脈門。
被白城子號脈的次數多了,秦韶華也略微瞭解了一點脈象知識,一探之下知道婦人並沒嚴重內傷,放下心來。掏了止血和補身子的藥給那婦人,將之扶起,打發她趕緊離開此地。
回過頭來,朝官兵一個冷眼,“我就是她口中的’刺客’。有本事,砍我試試。”
筆直的背脊,冷傲的神色,慢慢朝着官兵和躲在官兵後面的榮慎縣主走去。
有些人,不教訓一下,他們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