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我在呢。讓我看看你的眼睛,來,拿開手。”
齊王心中急得不行。
然而語氣卻是儘量溫柔,哄着秦韶華將手拿開。
秦韶華緊緊閉着眼,火辣辣的感覺讓她眼淚止不住地流。
疼得好難受,像是有針在眼睛裡扎似的。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現在卻是忍不住了。
眼裡火燒火燎的感覺,弄得她頭腦都有些發暈。這種刺痛,和受了傷的疼還不一樣。傷疼可以忍,這刺痛直讓她沒着沒落,氣息都是亂的。
她只能緊緊攥住齊王的手臂,藉此來找一點慰藉和依憑。
“聖主,張開眼給我看!”白城子發現秦韶華不是開玩笑之後,就是大驚。
直接從桌子那邊躍了過來。
齊王不敢強迫秦韶華睜眼,白城子上來卻是直接動手,用身體擋住日光,強行將秦韶華一隻眼的眼皮撐開。
眼簾揭開的剎那,齊王白城子兩人齊齊倒吸口涼氣。
秦韶華的眼白全都成了紅的!
本來清澈的眼眸,現在卻好像是血海里盛了一隻黑珠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靳夷靈嚇得捂住嘴巴,徹底呆住。
“明明剛纔還是好好的,怎麼……怎麼回事……”
齊王二話不說打橫抱起秦韶華,直接往臥房裡飛身而去。
“白城子你趕緊想辦法!”
白城子不敢怠慢,忙忙吩咐外面的手下去找師叔來,然後緊跟着齊王進房,給秦韶華徹底檢查。
靳夷靈呆愣愣在原地站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跺了跺腳,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我趕緊讓奶奶寫信給爺爺,叫爺爺快找神泉水來!”
王府裡大家都忙亂起來,也沒有人攔她,由她跑了。
在場唯一還算鎮定的,就是夏侯蘊。
他正因爲秦韶華所說的話,腦子裡面千頭萬緒,準備和齊王長談一番。沒想到酒席剛到一半,秦韶華出了問題。
看着一貫冷靜,幾乎山崩於前都不會變色的齊王方寸大亂的樣子,他似乎有一點點懂了,齊王爲什麼不肯當皇帝……
“喬安。”他輕喚一聲。
一個身形枯瘦的老人從旁邊的竹林裡走了出來。
灰衣灰褲毫不起眼,腳步穩健卻毫無聲息。眼角耷拉着,像入定的老僧。
恭恭敬敬走到夏侯蘊身邊,垂首叫了一聲“世子爺”。
“攝政王心神亂了。咱們住在人家這裡,幫人家照看家宅是本分。你讓手底下的人多留神吧。”
夏侯蘊捏着尚未放下的酒杯,淡淡做了吩咐。
“是。”老人躬身而退,轉身消失在竹林裡。
夏侯蘊給自己倒了一盅酒,自斟自飲起來。
桌面上菜餚猶熱,他喝酒吃菜,填肚子。
反正秦韶華的事情他幫不上忙,倒不如先把自己照顧好罷了。
慢條斯理地吃着,兩刻鐘之後他才放了筷子。
吃飽了,他離席散步,消化一下。
在府裡的園子隨便走着,他看到路過的僕人們都是腳步匆匆。顯然,王妃的醫治問題讓全府人都忙起來。
忽然有個齊王的侍從在不遠處走過,身邊跟着個小廝顛顛兒追着。
“……您不去
震懾震懾他嗎?他身份在那裡擺着,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拘着不讓他亂走。”
“沒看我忙着呢!那算什麼身份,別管他。現在主子們哪有工夫料理他,去告訴他,他既不肯走就等着好了。”
侍從生氣地大步離開,手裡提着東西,顯是要送去正房那邊的。
小廝咧着嘴嘆口氣,掉頭往外走。
夏侯蘊招手叫住他,“什麼事?”
小廝彷彿看見了救星。
“世子爺!正好您在,要不然您去一趟……”
夏侯蘊一問,這才知道自己聽岔了。是“她”不是“他”。
乃是以前住在王府裡的樑國公主來拜訪了。
正好趕在王妃鬧毛病的時候來,當然是見不到府中主人。可她又不肯走,並且一直逼下人們進內查看情況,說有要事要立刻面見王妃,弄得下人們很是爲難。
夏侯蘊略作思忖,“那我隨你走一趟吧。”
小廝興高采烈引路。
到了外面的會客廳,夏侯蘊遠遠就看見窗前站着一個金光閃閃的人。
滿身珠翠寶石,映着日光幾乎要耀花了人的眼睛。
夏侯蘊眯起眼眸纔看出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相貌不算出衆,但也比較耐看,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應該不錯。只是穿戴太閃耀了,閃得俗氣。
而站在會客廳雕花窗前,正百無聊賴朝外眺望的噠噠,也看到了遊廊上走來的夏侯蘊。
高挑的少年,面如冠玉,氣質高貴。
像極了齊王,卻不似齊王那樣給人以壓迫感。
噠噠一眼就驚豔到了。
一直到夏侯蘊進了廳門,她都沒有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你是誰?攝政王的弟弟嗎?”她問。
夏侯蘊微微欠身,給樑國公主作禮,“不是。我是悅王府世子。”
噠噠不明白悅王府在大楚的地位,只是追問,“那麼,你是楚國王爺的兒子?”
“嗯。不過悅王已經過世了。”
“這麼說,你就要繼承王位了嗎?”
夏侯蘊雖然年少,可並非從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久了,練出了一雙辨人的眼睛。
一照面,就已經看出噠噠是怎樣的人。
見她追着詢問自己的身份,他索性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
“悅王的王位麼,我大概是做不成了。”
“爲什麼!”噠噠言語間難掩失落。
爲什麼這麼出色的人,卻不能繼承王位?
她剛剛幾乎要打算把他定爲聯姻的對象了。若是他丟了王位,可怎麼辦……
夏侯蘊笑道:“因爲,下個月我大概要登基,做皇帝。”
噠噠深深吸了口氣。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真是太好了!
皇帝……
聽說楚國的皇帝要退位了,原來即將繼位的是眼前的少年!
她幾乎看到自己成爲皇妃,在楚宮之中快樂度日的未來。
“我是樑國的公主。”她主動介紹自己。
夏侯蘊點頭,“我知道。”
“你叫什麼名字?”
夏侯蘊不答,反問,“你找攝政王妃什麼事?”
噠噠露出爲難之色。
“這
個我不能告訴你,是秘密。見到王妃我才能說出來。”
“可是她最近恐怕都沒有時間見你。你若不和我說,只能在這裡等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半載了。”
等王妃生完孩子好了。
噠噠聞言,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不如,趁機和大楚未來的皇帝搞好關係吧。
她走近兩步,低聲對夏侯蘊說,“你既然住在王妃家裡,又是皇帝,我把秘密告訴你也無妨。只是你要保密。”
夏侯蘊含笑聽着,沒表態。
他靜靜聆聽的樣子,如芝蘭玉樹,讓噠噠臉紅。
又湊近兩步,幾乎要挨着對方了,她悄悄地說:“王妃眼睛的病,我知道怎麼治。天下唯有一種藥對症。”
夏侯蘊眼中鋒芒閃過。
笑容越發溫和。
“藥在哪裡?”
“在我們樑國使節團裡帶着。”
“你們使節團怎麼知道王妃的病,還特意帶了藥來?”
“不是專門給她的。這種藥是神明賜下的,只皇宮祭司殿纔有。祭司大人遠行時都會帶在身上,據說可以治療百病,解百毒。”
“既如此,等使節團到了,讓他們獻上來便是。算得什麼秘密,值得你專程跑來說一次。”
夏侯蘊漫不經心地問着,卻是暗暗留了心。
這位公主早不來晚不來,偏在秦韶華髮病的時候來,未免也太巧合了。
噠噠說:“那可不是。神明的藥珍貴着呢,就算楚國皇帝發聖旨,祭司都未必肯給。”
“所以你知道獲得這藥的辦法?”
噠噠用手掩住嘴巴,附在夏侯蘊耳邊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偷。”
她說話的氣息都撲在夏侯蘊臉上。
兩個人此時的姿態無比親密。
夏侯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如此說來,偷藥的事情,需要公主幫忙了。”
噠噠說:“我一定會幫的。王妃救過我的命,我自然要報答她。等使節團到了京城,我就幫你們創造機會。你們可要提前做好準備。”
“呵呵,多謝公主。”
“不用謝。”
噠噠朝夏侯蘊露出甜美的笑容。
夏侯蘊往旁邊走了兩步,坐到會客椅子上,叫小廝倒茶來。
“聽說樑國要和大楚聯姻,使節團此次也是爲這件事而來。要聯姻的公主,不會就是您吧?”
噠噠坐到了他的對面,挺直了背脊,儘量讓自己顯得華貴一點。
“不瞞您說,正是我。父皇派祭司大人來,是想給我挑一位出衆的男子。可是我來了楚國一段時間,卻還沒有見過楚國的貴族們呢。除了攝政王,就是世子您了。”
夏侯蘊道:“以後自然能見到。”
“不過,估計我見到其他貴族,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了。”
“爲何?”
“因爲攝政王和您已經是非常出衆的人,我想不出天下間有誰會比你們更出衆。”
夏侯蘊明知故問,“所以你想嫁給攝政王?”
“怎麼會!”噠噠驚呼,“王爺有王妃了!”
她熱情地看住夏侯蘊。
夏侯蘊直言,“你可別看我。我未及弱冠,離嫁娶之事還早。”
“我父皇在您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有了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