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沒說話。
千妖月大步往前走。
袁方方愣住,沒想到要晚上離開,愣了一下。
千妖月回頭道:“你不願意嗎,那就和他們出山吧。”
袁方方如夢初醒,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跟在後頭追趕他的腳步。
秦韶華無聲嘆了一口氣。
周圍是幾片相連的林地,千妖月很快帶着袁方方消失在另一片林子裡。
齊王朝他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微弱的白雪光芒中,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走了。”
“嗯。”
“這裡毒物遍地,他武功比原來弱了不少,派人跟着吧。”
“好。”
齊王於是吩咐人不遠不近地跟上去。
千妖月已經不是當初的千大門主,暫時無法察覺高手護衛們的跟蹤。
秦韶華沉默地給女兒餵飯,哄她睡覺。
等女兒熟睡在帳子中,齊王纔得到把妻子摟在懷裡的機會。
“十年的日子,我把他從小娃娃帶大,他已經算是我的親人。”秦韶華主動傾訴心裡的鬱悶,“我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但自始至終,都只能當是不知道。他這次能意外歸來我很高興,但……”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
暖暖鑽進帳子裡,貼着秦韶華身邊趴下,享受最後一晚的相伴時光。
齊王摟着妻子笑笑,“別多想了,他是這樣的性子,越是得不到越是鬧得厲害。他願意留在這裡也好,我給他配夠護衛,還可以讓人幫着他練功,總之會讓他安安穩穩活下去。”
齊王看千妖月不順眼,但亦有心胸。
目前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秦韶華也只能點頭。
“不必你派人了,我讓信門的人跟着他吧。自他走後,信門還有一批人念着舊主,盼他回來。”
先確保他的安全,等過一陣子勸他回心轉意,還是出山爲好。
這遍地危機的大雪山,終究不適宜人類長住。
夫妻兩個合計的時候,其實千妖月也並未走遠。他知道雪山裡危險,遠離了營地衆人的視線,就帶着袁方方上了一棵大樹,準備露宿。
袁方方用力把身子縮在皮衣之中,凍得發抖。
千妖月給她裹緊領口。
這簡單的動作讓袁方
方心頭亂跳,凍得發白的臉色也微微泛紅。
千妖月兜頭潑了涼水:“我不會喜歡你,就當做個伴兒吧。”
眼下若是沒了這個伴兒,像小寵物似的跟在他身後,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發狂的事情。別讓這無辜的女孩子死在雪山裡,是他現在唯一可做的事。
不然他還有什麼可做的?
袁方方默默低下頭,像被遺棄的小狗,忍住眼裡的淚花。
“我有點想家,想爸爸媽媽。”異世的一切都讓她惶恐。
“想有什麼用,又回不去。”千妖月真是不會安慰人,一句話差點把女孩子弄哭。
他只好岔開話題,講起故事來。
講他出了醫院之後如何離開小城,如何遇到被人算計的飛機失事,又如何死裡逃生去找史蒂夫報仇……講他猜測到的柳朋和李老太太的瓜葛……還插了花絮,講女殺手Mary打着麻藥忍受斷腿的疼痛,去刺殺老太太不成反被殺的愚蠢……
袁方方一時聽住了,忘記了恐懼和思鄉。
她好奇地問:“教父柳朋到底有什麼身世秘密,爲什麼會易容術啊?”
千妖月嗤笑:“一箇舊社會的黑道身份,算什麼秘密。易容術也是雕蟲小技,改天我教你。”
“那個裝留聲機的盒子呢,爲什麼會在莊園裡啊?”
“因爲那園子本就是柳朋的產業啊,史蒂夫恰好過去度假而已。”
“黑手黨的事情,真是複雜。”袁方方搖搖頭,不想聽了。
夜裡溫度越來越低,千妖月也覺得冷。
他回到這裡,發現自己內功真是太不夠了。現代用內功很少,可在這裡,還是要練下去才行啊。
“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待在雪山裡嗎?”袁方方突然問。
千妖月聊天許久,情緒已經平復。
他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在這裡有什麼不好?”他伸個懶腰。
“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什麼樣子。”袁方方嘆口氣,“這裡很大嗎,有太平洋那麼大嗎?”
“我怎麼知道。”
“這個世界的盡頭在哪裡?聽韶華說,山神曾經讓他們去北邊的冰海,那是什麼地方?”
“我怎麼知道。”
“那你想去看看嘛?”
“…
…”
千妖月沒回答。去冰海看看?也許是個不錯的散心方式。他百無聊賴,有一搭無一搭地和小姑娘聊天。
後來聊着聊着,兩人相繼都睡着了。
第二天日頭高升的時候,樹下來了暖暖。
它擡起頭,朝上低吼。
千妖月拎着袁方方跳下樹,“怎麼,你不是不想理會本座麼?”
暖暖瞪他一眼,率先走了。要不是秦韶華叮囑要它照看千妖月的安危,它才懶得過來找他呢!
千妖月回頭看向昨晚大家紮營的方向。
松林阻隔,什麼都看不見。
這個時辰,已經拔營啓程了吧?
“暖暖走遠了。”袁方方小聲提醒。
千妖月回神,朝着出山的方向冷哼一聲,轉身跟上了暖暖的腳步。
他伸手插進最裡面的衣袋,摸到一枚鋼釘似的東西。
是李老太太給他的留聲機唱針。
這東西還會有用嗎。
有沒有用,又有什麼要緊呢?
千妖月無所謂地抽開手,追上暖暖,“帶我去主峰山腹看看。”
暖暖側頭橫他一眼。
千妖月瞪回它,“本座是準備當山神的人,跟我客氣點!”
暖暖一聲不滿的低吼,扭頭走了。
“聽,是暖暖在叫。”拔營啓程的秦韶華聞聲回頭。
不過除了雪地和松林,什麼也看不見。
隊伍逶迤朝山外走去。
秦韶華幾度回眸。
這茫茫雪山,終究是因爲他們的留下,有了一絲溫度。
秦韶華,我們此生,不必相見了……
他走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真的不會再見了嗎?
如果千妖月一直想不開,沒辦法以平常心待她,也許彼此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秦韶華並不是很擅長處理感情糾葛,只能甩甩頭,暫時將一切問題甩在腦後。
有時候,心之間的阻隔,比時空更遠。
“孃親,爹爹,是我們的人噢!”
不知走了多久,牽牽突然指着遠方興奮大喊,打斷秦韶華思緒。
前來接應的部隊在山下停駐,黑壓壓一片。
齊王牽起妻子的手,“走,我們該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