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晝夜的密議,起事的計劃,已經大體上定了下來,易容成彭博的韓餘參加了這些密會,鑑於他患了病剛剛復原的一副氣弱體虛狀,站在那夥人雖中默默無言,衆人也不見起疑。
通過這幾次密會,韓餘基本上掌握了情況,每晚都乘着入廁之時,給藏與暗處的白珏報信。
自皇帝中毒後,轉眼已過了六日,明日便是皇帝毒發身亡之時,故這天晚上的秘密會議,是關鍵的、也是起事前最後的一次大聚會。
花雨坊某小巷內某處宅院正堂裡,明燭高照,酒香四溢。袁傑高高坐在堂上,各下屬堂主、副堂主、各幹事依次列於其下,他們喝着酒,邊喝邊暢談,有的在遐想着事成之後的富貴日子,有的在想着美女的環抱。而袁傑也在暗自深思,他在想幾日未見的林宇,雖知其已被皇帝密詔入沿禧宮,卻因戒備森嚴未能進去探望,他不免深感惆悵。但想到即將得到的權位,他又激動起來。酒過三巡,袁傑已是紅光滿面,他興奮地立起身,大聲道:“諸位,那冼國皇帝明晚即會毒發身亡,屆時我會趁着機會將其換下,你們幾個堂主跟着張九混入宮內,協同宮內太監一舉將皇宮掌控在我們手中。其他各副堂主幹事們則鎮守各堂,聽候調令。”
宴席上的人立時活躍起來,因一些副堂主幹事未能參與以前的幾次密會,對於此次計劃還不清楚,於是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則端着酒沉思。
袁傑環顧一眼衆人,莊嚴地宣佈,“我們決定明日起事,‘國號’爲大嶽,年號爲“光啓”。”
立時堂下一陣喧然,有些人並不知袁傑真正身份,只知他是主子,帶他們謀朝篡位,卻不料這會又成了嶽國的人。坐在下首的蘭衝心中明白,慢慢起身道:“諸位,我們的主子便是嶽國睿武皇帝的六太子,自曹賊攻下掖啓,先皇殉節之後,六太子養晦韜光,奔忙數載,爲匡復我大嶽基業,嘔心瀝血,現在終於要成事了!從今往後,我們將奉先皇六太子袁傑爲主!”
衆人轟然而起,紛紛朝着袁傑跪下。袁傑坐在首位上,他揮了揮手,見衆人坐下後,又繼續道:“明日正好是清枝節,聖令各家各戶皆可放炮慶祝。起事時,我們也以放炮點火爲號,半夜子時,你們若見宮內有煙火炮聲,即是我已事成,你們幾個堂主即速速齊聚宮外,由張九着人領你們入內。我們已做了十二套太監服,現分發下去。記着,以袖口上綁着的細紅布條爲記。宮內的內應,皆有此記號。”
韓餘揣着手裡的衣服,心下着急,他不知宮內有多少內應。他們這夥人進宮,是要聯合內應斬殺宮內大部分人,並嫁禍於昱王,以昱王謀反之罪牽連謀害一大批官員,然後不斷任用他們自己的手下並將朝堂上有異心之人換下,最後逼迫皇帝退位讓賢,以達到改朝換代的目的。
雖然他們的計劃他都已一一上報,但現在最關鍵的一點,不知宮內他們到底暗藏了多少手下,萬一這些歹人動手,大內肯定會遭殃。他略一沉思,便起身站起來,向袁傑躬手施禮,又作了一個大揖,學着那彭博的嗓音,站在堂中道:“六太子,屬下有個疑慮。”
“哦?你說吧。”
“屬下想,我們進入皇宮,斬殺皇帝身邊忠士,卻不知皇帝那邊有多少人手,若他們人多勢衆,我們豈不是難以抵禦?”
“哈哈,彭堂主多慮了。宮內太監中,有兩百多人是我們的內應,這些人中不乏些個武功高手,到時候我們裡應外合,必能將那夥人一網打盡。”
韓餘心裡一驚,兩百多號人還真是不少,看來得作一番激戰了,遂大聲回道:“六太子英明!”
聚會結束後,韓餘回到房中,速將消息寫在了紙條上,他趁着出恭之時,將紙條往某暗處一擲,其速度之快,若是有人看到,也只會覺得那是一時眼花。潛在那裡的白珏眼明手快將其握住,稍後便悄然離去。
皇宮中,接到白珏趕送回來的情報,曹晟大吃一驚,宮內太監總共有一千號人,就有兩百人投入了那袁傑門下,再加上他的十二處分堂,估計會有數千人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曹晟急忙宣召昱王和領侍衛內大臣肖勇火速進宮。
一直過着安閒日子的肖勇聽到這消息,立時變了色。作爲丞相胡翔的女婿,他這位子是完全靠着老丈人坐上去的,平日裡只知吃喝玩樂,卻把自己差事落在一邊,一聽到有禍事,他便緊張不堪。他很怕,一旦匪徒來襲,作爲領頭的他定首當其衝。這麼想着,他竟默默不敢回話,低着頭暗自思考如何能躲過這一劫。
因一直參與此事謀劃,昱王馬上意識到這次匪徒行動的目的,想到自己的一批軍馬都還駐紮在運京城外,遂道:“臣弟願帶兵捉拿反賊。”
曹晟微微點了點頭,“一羣烏合之衆,還用不着興師動衆。但記住,你的行動一定要快!朕給你一道密旨,你去銳步營調動五千軍馬,務必在明晚起事後把各處賊窩一舉剿滅,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格殺勿論!”
“是!”
曹晟轉臉看向一直低頭無語的肖勇,心裡不由一陣嫌惡,他早知其昏庸無能,只因顧及丞相之面未曾將其革職,如今大變迫在眉睫,卻見其一臉的膽怯,他忍不住大叫一聲:“肖勇!”
肖勇忽聽皇上喝叫,嚇得抖了一下,“臣……臣在!”
“你負責斬殺明晚在宮內犯亂的反賊。”
“這……臣……”
“嗯?你有何話,但說無妨!”曹晟一臉不耐煩地看着他。
“臣,臣遵旨!”
“好,你先退下。”
見肖勇匆匆忙忙離去,昱王擔憂道:“臣弟擔心皇兄這邊……”
“皇弟放心,滿打滿算他們也只有兩百來人,有什麼了不得的,朕這裡應負得了。只是那肖勇,朕估摸着明日他會稱病不來。”就算他不稱病,他也要讓他起不了牀,這樣的人留在身邊,遲早會是個禍患。他可以趁着這次機會將其免職以提攜自己的人,而胡翔那邊亦不敢有任何說辭,想到這,曹晟大聲喚道:“白珏!”
“臣在!”一直守立殿外的白珏隨即恭身步入。
“朕給你一塊令牌,這牌子可調動大內所有侍衛,你明日裡分派幾批侍衛暗暗守住日澤宮、華冼宮、沿禧宮及藝坊各處。”
“是!”
曹晟一切安排妥當後,見一干人退下,便召來黃革,給了他一道聖旨,命其明日去肖勇府上宣旨。其上內容爲:“領侍衛內大臣肖勇,趁宮內危機之時公然假病抗旨,特將其捉拿華天府革職查辦!”
將旨意傳達給黃革後,曹晟回到沿禧宮,看到趴在桌上等他回來的林宇已閉上眼入了夢鄉,他不由微微一笑,輕輕走過去將她抱起,放在牀上,卻未見其醒來,他不由搖頭,這丫頭睡得可真沉,他還想跟她說他已知曉毒王之蹤跡,並已命人找個法子向其詢問解藥之事,不管那毒王有何要求,他都要把解藥拿到手。
他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回想着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不禁莞爾。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爲她所動,每晚就寢時讓她陪伴身旁已成了他的習慣,平日空閒時腦子裡就會冒出她的影子,與她相處之時會讓他忘記很多煩心之事,平靜的心湖在看到她時會蕩起道道波瀾。他有一種想要留下她的意念,但卻惱於她對他的迴避。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作爲帝王,他所遇的女人哪個不是對他投懷送抱,卻獨獨她唯恐避之而不及,可以看得出她的心不在這皇宮,但一想到她可能會離開,他就不由得心中緊緊一抽,遂解了衣帶,躺在她身旁,摟着她,心裡想着要如何留下她,不久便漸漸入睡。
次日清晨,林宇睜開眼時,已不見皇帝身影,不免心中有一絲失落。近些日子來,他都與她一起共用早膳,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她慶幸他沒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樣子,令她覺得他像一個普通的人。跟他在一起,會讓她忘記很多煩心之事,他,也許會是個不錯的伴侶。但他卻是個皇帝,古代帝王們都擁有着後宮三千佳麗,她可不想成爲那後宮怨婦的其中之一。所以,這皇宮她不敢再呆,她的身、心皆不能留在此地。這麼想着,她不禁幽幽一嘆:“曹晟,你的好意我無法接受。這深宮,並不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