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得勝還村,本應是件好事,然而,卻沒人能夠高興的起來。反而時常聽到陣陣哭聲。
原因不單是因爲李大寶死了,還有張大衡和幾個受害於魔法的人。雖然他們被送進了醫院,但施救措施毫無實效。大夥眼巴巴盼着去泰山的華偉和李大戌回來,所有人把希望全都寄託於他二人身上。眼看快晌午了,還是不見昨晚去泰山的人回來,確實讓老村長急得有些上火。
李大爺淚眼巴巴的看看相依爲命的兒子大寶,父親用手摸了一下兒子的屍體,眼瞅着大寶已無生還的希望,李大爺做主把大寶從醫院擡回村裡,在衆人將大寶擡出病房的那一刻,李大爺的臉上掛着一臉的絕望,他多麼希望兒子能夠和其他人一樣在醫院接受治療。
然而,願望終歸是願望,殘酷地現實已擺在眼前,李大爺強忍悲痛跟在衆人後面。一句話也不說,從他那沉重的步伐中不難看出他的內心深處是多麼悲哀!
老村長看在眼裡,卻沒能去安慰一言半語,以他多年對李大爺的瞭解,安慰都是多餘的。老村長做主在大隊部的院內紮了一個簡陋的靈棚,在還沒給大寶打好棺材裝棺入殮之前,臨時將大寶放在用凳子搭建的靈牀上。
李大寶尊從別人的意願,身上穿着當地人習慣用的發着亮光的深蘭布棉褲棉襖,腳上也是人工做得蘭布方口鞋,兩腳並立仰面躺着,最上面蓋着一塊白色布單,臉上蓋着一張方形火紙,靈牀前供着幾碟點心,點心前面是一香爐,未燃盡的香頭升起一縷縷青煙。一盞油燈放在小供桌的一角。
李大爺老年喪子,膝下別無兒女。老村長特意安排幾個小夥子給大寶守靈。
一切剛剛安排妥當,張大衡的媽嗎就哭咧咧地來到靈棚前,她比之前懂事多了,變得乖了,上去拉着李大爺的手就說:“大兄弟呀!都是咱倆命苦啊!一個孤老婆子和一個光棍老頭子,老天爺咋就忍心讓這不幸的事兒攤在咱們頭上……”
李大爺已不象昨天那樣看待眼前這個老太婆,他強忍悲痛說:“老嫂子,你比我幸運,大衡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張大媽點了點頭,拿手拍了一下李大爺的手背說:“大兄弟!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想哭就哭出來吧,別硬憋着,憋出病來還不是你自己扛着。”
“嫂子!”李大爺說:“我不哭,就因爲咱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連累了不少人受苦受難!受傷害的人到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呢!誰家都是心急火燎的,這個時候我要是再哭,不等於是給他們身上潑冷水嗎?不哭。不哭。”李大爺把臉轉向一旁,飽經風霜的臉上分明掛着悲哀的淚水。這位飽經世故的老人將強烈地悲痛之情強行憋在胸中。
太陽落山了,眼看着去泰山請人的華偉和李大戌還不見回來,老村長是如坐鍼氈。爲了讓守靈的人不擔驚受怕。老村長又安排增加了人手,並實行分班制輪流守候。
數盞氣死風紗燈照得整個大隊部如同白晝。
老村長特意安排給守靈的人準備了酒菜和取暖的火盆。
十幾個小夥子吵吵嚷嚷喝着小酒捧着火盆,靈棚雖然簡陋點倒也沒覺得多麼冷。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天氣突然颳起了大風。簡陋地靈棚頂上幾張葦蓆被風吹得翹頭翹頭,院子裡的樹梢被風吹得跟哨子一樣吱吱的怪響,彷彿是恐怖片裡鬼出場時特意配得那種音樂。你想什麼有什麼,鬼哭狼嚎不絕於耳…..
有人不習慣聽這種哨子聲,故意用手去捂住耳朵。喜歡想象的人開始幻想魔鬼恐怖地樣子………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將棚頂的一張葦蓆卷飛了起來。
“媽呀!”膽小的己驚叫着躲到別人身後,擋在前面的人只能說是動作慢了,絕非自願的將自己的後背借給別人當做臨時避難所,而自己只能將頭揣在自己的懷裡。
個別膽大的偷眼看看被風捲起的葦蓆在空中飄浮了一陣之後,刷一下子落在院外,除虛驚一場外,沒再發生什麼。
風也在不知不覺中停了。
有人將剛纔風颳葦蓆之事去老村長家向老村長作了彙報。
連續幾天沒有來得及休息的老村長,在送走公社及公安局領導之後,本想放心的休息一晚上,還沒等睡着就被人叫了回來。
李大爺也來到現場。
在聽了彙報之後,老村長和李大爺去院外將颳走的葦蓆找回來,李大爺踩着凳子將葦蓆重新蓋在棚頂上。
由老村長將李大爺扶下來之後,李大爺用筷子挑了一下油燈芯子,再加點豆油,然後,李大爺拿起一羅火紙在灰盆裡慢慢給兒子燒起了紙錢。
紅紅的火焰照着李大爺那飽經風霜地臉,一副慈祥的面孔寫滿了無限悲傷。兩行悲慘地淚水劃過那顯山露水、溝壑難平的老臉。
“兒啊!”一聲長嘆,老人家和兒子拉起了家常話:“兒啊!你媽死的早,在你不滿一歲時候撇下你我孤孤單單一個人走了,她只顧一個人到那邊享福去了,留下咱爺倆在世上受罪。
那年你餓得哇哇哭,沒辦法,我只好抱着你串四鄉,找那有奶的媽求他們給你喂上幾口奶,這日子窮巴巴的,吃不飽喝不好,誰家媽有多餘的奶水呀!可憐你!很多媽餓着自己的孩子把奶水讓給你吃......”
李大爺用手抹一把嘴角的鼻涕,再往盆裡添幾張紙,又說:“偏偏你飯量大,一頓吃三個人的奶,你爺我感激人家無以報答,便讓你給人家做乾兒子,前前後後你共認了五十一個乾媽”
李大爺邊訴說邊哭泣,大夥聽老人家訴說大寶的悲慘童年,在場的人無不動容,一個個忍不住低聲哭泣。
“兒啊”老人家再次嘆道:“人家都說吃百家飯長大的人命硬,好養活,咱爺倆這些年誰家的飯咱沒吃過?甭說一百家,二百家也有了,你咋就不長出息呢!原以爲等你成家立業生個娃延續咱李家香火,誰能想到你這不爭氣的東西,都三十歲的人了連個人口也沒找上來,眼愁着要打光棍,這些年我心裡偷着着急,盼了今年盼明年,光媒婆我都請了好幾十個,唉!”一聲長嘆老人家燒完手中最後一張紙。
老人家將灰盆裡的紙灰用火紙一小包一小包的包好,一邊包一邊說:“你要是真打了光棍也沒啥,你好好的別出啥事,給爺我做個伴也好啊!你這混賬小子咋就撇下老子我撒手不管了呢?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小時候欠下那麼多人情債不還了?”李大爺越說越傷心,使勁將手中紙灰包朝躺在靈堂上的李大愣扔過去,然後嚎啕大哭。
紙灰飛揚着瀰漫了靈棚。
兩天來,積壓在李大爺胸口的無法釋放的悲苦情緒在這一刻得以全面釋放…..。
有人想上前安慰,被老村長制止了,他知道只有讓他將胸中所有的悲苦情緒全面釋放出來,纔有可能使他清醒自己的意識。
果然,在李大爺一番痛苦發泄情緒之後,他慢慢地停止哭聲,用棉衣袖拭了一下淚水,擡起頭看看守靈的年輕人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們呀!你們都回家睡覺吧,這裡留下我一個人就行,不要再連累你們了,不回家你們的妻兒老小不放心呀!快回吧!”
“老哥!”老村長說:“你這把年紀了,怎能給娃守靈呢?你快回去吧,這裡有我和這夥孩子們就行。”
“大兄弟呀!”李大爺再也不象白天那樣故意掩飾自己,撲嗵跪在老村長面前老淚縱橫:“都是大衡惹得禍,連累大家受苦受累了,今晚上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們在這裡受苦了,快請大夥回去吧……”
“老哥”老村長連忙上前扶起李大爺,剛想開口說話,忽然,天上又颳起了大風,風兒帶着尖銳的哨聲。
風聲再起時,幾個膽小的年輕人己嚇得抱作一團。
老村長和李大爺正在奇怪時,怪事又出現了,剛剛蓋上去的葦蓆再次被捲走……..。
老村長看出這風颳得邪性,壯着膽子大喝一聲:“何方妖孽?有本事現出形來,別在這裡裝神弄鬼!”
說來奇怪!經老村長這麼一嗓子,那風驟然停止。葦蓆依然落在牆外。
老村長看看受驚嚇的年輕人剛想安慰幾句,怪事又發生了,蓋在大衡身上的白色布單在風停止了之後競然神奇地飛了起來,
“鬼呀!鬼呀!”膽小的已嚇得屁滾尿流,抱頭跑進了大隊辦公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