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超領着吳珉來到小鎮之外的一處民宅推門便要進去,吳珉卻在其後叫住。
“賢弟,此處是何地,難道是那劉義居所?你爲何不叫門便欲入內?你們交情難道以厚到不分彼此?”黃超行徑,吳珉本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實在忍不住了,於是問道。
“吳兄爲何如此小心?此乃小弟寒舍,吳兄只管隨我進去便是。”黃超笑道。
“賢弟已遷居至此?”吳珉奇道。
“當然。”黃超道,“難道我也是如你一般偶然前來不成?我們兩人都偶然前來,然後再在此地相遇,世間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賢弟何時遷居於此?”吳珉笑道。
“哦,對了。那個店小二叫你黃掌櫃,你在此地經營生意?”吳珉打量着眼前的房屋,不大,不豪華,不張揚,但卻比較整潔舒適,正是居家之所,不禁點頭叫好。
“哈哈哈。吳兄現在相信了?”黃超道,“不做些小本生意,怎麼度日?”
“賢弟如今經營何物?愚兄來爲你跑腿混口飯吃如何?”
“吳兄先別顧說笑,我們進屋再說。”黃超笑道,“你面生,那劉義手下看到你還是不好,我們進去慢慢聊。”
大門並未上鎖,黃超推門便進。吳珉被黃超帶入正堂,屋裡陳設簡單樸素,但該有的傢什還是一應俱全。黃超只有一個家童,乃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兩人方坐定,他便泡來一壺茶。兩人便一邊飲茶一邊暢敘離別之情。
黃超已遷居此地五年,經營着茶葉與絲綢生意。昔日,吳珉家出事,與吳家很多有關係的人生意皆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黃超家自然也不例外。爲怕被朱勔以同樣的方式陷害,黃超便與家人遷居到了外地很遠的地方。後來做起了一些小本買賣,但那些地方人生地疏,生意很是不好。
在五年前,爲多掙些銀錢,黃超決定再次回到鄂州,一則這裡熟人較多,再則,他想找到吳珉。黃超回到鄂州,見到鄂州城裡已被胡坤攪得甚是混亂,很是害怕,心中也有不滿。胡坤與吳珉交好他非常清楚,他亦知曉吳家出事後吳家便是有他幫助,他本對胡坤很是佩服。可他不曾想到,那個幫助吳珉的人竟然會有這樣蠻橫的一面。
看在胡坤幫助吳珉的情義上,黃超對他只是有些失望的感慨一番。他與胡坤只是在吳家見過幾次,並無深交,並未放在心上。他只要在他那裡打聽到吳珉就行。可令他更沒想到的,在打聽吳珉下落的時候,他打聽到胡坤的惡行遠遠不止橫行鄂州城那麼簡單。
知情人告訴黃超,吳珉已被胡坤指使去了四川,營救兩川首富王誠去了。那些知情人講,吳家以及那王氏,原本都是胡坤所害。不但是這兩家,胡坤勾結朱勔還做了許多數不清的壞事。
黃超真是怒火中燒,可他人單勢薄,武功平平,根本無法與胡坤抗衡,只能忍氣吞聲。他與吳珉關係非常,胡坤已是知曉,怕遭陷害,他不敢在鄂州落腳,亦不敢回老家,於是便來到這裡。
此地離他老家與鄂州城亦不過幾十里,他既可當做老家,亦可與原來的舊友聯繫,做上生意。從遷居至今,已是五年。
有了吳珉家的教訓,黃超隻身一人前來此地,他的父
母仍舊住在外地,並未與他一起搬來。也因他一人在此,此處房屋便建造得比較簡單。黃超亦不想太招搖,免得引起胡坤的注意。
吳珉也把這些年來的所有經歷告知黃超,兩人非常感慨。黃超對吳珉甚是牽掛,而吳珉卻不曾惦記過他,吳珉無比慚愧。
黃超不但惦記吳珉,亦時時刻刻想着爲他復仇。這些年,他一邊經營生意,一邊密切關注胡坤的行徑。一直都在伺機除去胡坤,但只因他不論功夫以及人脈皆遠不及胡坤,未敢動手。
吳珉對黃超的情義無比感動,兩人暢快一敘,不覺間竟道了掌燈時分。家童前來請示黃超,時辰已晚,是否可以開飯時二人方纔發覺。
他鄉遇故知,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晚上,兩人又是抵足夜談。黃超告訴吳珉,那劉義並非如“惠人來”酒家掌櫃所言是個好人。他也並未做生意,而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與胡坤勾結,同流合污,一起幹着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他比較聰明,知曉兔子不食窩邊草之理。再者,這個小鎮總共不過兩百戶人家,並無那種大富大貴的主,也沒有多少油水。胡坤早已不在乎這些小錢,自然也就聽從劉義的話,未曾對此地進行搜刮盤剝。
那劉義很有心機,故意放出風來,言說他在做生意,且與胡坤有交,胡坤是因爲他而未對此地盤剝。果然,百姓早已知曉胡坤的厲害,對他感恩戴德,很是尊重。
吳珉虛驚一場,回想起“惠人來”掌櫃的話,頗有漏洞,那掌櫃只說劉義在做生意,而並未說他在做何生意。原來這一切都是劉義自編之詞?真是萬幸,如若沒有碰到這位故友,恐怕此時吳珉已在胡坤私設的刑堂之上了。兩人又聊了一宿。
次日一早,黃超便出門,他讓吳珉權且暫住,至於尋找胡坤,打探王氏消息,一切由他去操辦。吳珉臉生,如果只是在大街上閒逛,定不會有人注意,如若到處打聽胡坤,一定會有人警覺。那大街之上,難免會有胡坤走狗,他們定會爲胡坤通風報信。吳珉又是一通感激,爲保完全,只得依其計而行。
可讓吳珉不曾想到,當夜晚黃超回家之時,卻對尋找胡坤以及王氏之事隻字未提,吳珉好生失望。不過想到黃超亦不能大張旗鼓去辦此事,而那胡坤與王氏兄妹又不是那麼容易尋找,總得需要一些時日,況且他還得兼顧生意,吳珉便又把心放回腹中。
然而,一連數日黃超亦不提此事,每日只管早出晚歸,叮囑家童好酒好肉招待吳珉。吳珉有些按耐不住,但又不好言明。黃超似乎已忘卻自己承諾一般,與吳珉只談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情,偶爾提及他的生意,對自己承諾之事一直隻字未提。
“賢弟,你的生意可忙?要不愚兄前去幫你搭理搭理?”一日,吳珉實在忍不住,旁敲側擊,與黃超提出心中所想。
“不礙事!”黃超似乎並未理解吳珉心思,大笑道:“你是我的貴客,只管在家玩耍便是,小小生意,用不着吳兄出手。”
吳珉只得又把擔心放下,每日鬱鬱寡歡,卻又不好開口。然半月過去黃超依然如此。黃超總是讓他放寬心,一切不用顧慮,可吳珉發覺,他並非是忘卻那件事情,而是在刻意迴避。吳珉那份擔心實在再難掩飾。
“賢弟爲何故意捉弄愚兄,明知愚兄萬分着急,卻對胡坤王氏之事隻字不提?”
一日傍晚,吳珉收拾好行李,等在門口,見到歸來的黃超,便直言不諱道,
“賢弟若是覺得此事難辦,請明言,愚兄這就親自去處理。”
“吳兄!小弟可有怠慢之處?辦理此事卻有困難,可你得容小弟慢慢解決啊?”
黃超滿臉慚愧,趕緊接下吳珉行李,“吳兄,我們回去再說可好?”
“對不起,賢弟,你的盛情我知道。愚兄一生漂泊,就算家父在世之時,也是走南闖北的奔忙生意,難得清閒。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清閒一段時間,愚兄真是從內心感激。可是胡坤一直都在四處爲非作歹,而王氏如今四分五裂,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危險。愚兄就此別過,等日後除滅胡坤,救得王氏,再來與賢弟敘舊,並誓爲賢弟鞍前馬後,以報知遇之恩!”吳珉接過黃超手中行李,爲黃超抱拳深鞠一躬。
“吳兄!”黃超慚愧至極,亦失望至極。
“對不起,賢弟!”吳珉也是滿臉慚愧,慌得轉身掩面便走。
“吳兄真心欲幫助王氏乎?”黃超道。
“王氏與我有恩,今受胡坤離間,誓要洗清自己,亦爲王氏解禍,怎能不真?”吳珉回頭道?
“可我聽聞吳兄又許諾胡坤之妹,不加害胡坤,此事可真?”黃超道。
“也是真!”吳珉道。
“然而,如此兄長何以兩全?”
“只能走一步觀一步也,倘若胡坤能聽勸告,放下屠刀,叫出財寶,分給天下窮苦之人,我自當放過他。倘若他一意孤行,我就廢了他,甚至萬不得已殺了他。至於胡靜,我自當登門謝罪。”
“哈哈哈。”黃超大笑,“兄長一生光明磊落,但此話卻不實也!那胡坤豈能回頭?你只有殺了他,或者廢了他;你既已承諾其妹胡靜,又怎能食言,你又怎能殺她哥哥,就算是把他變成廢人,恐怕也會於心不忍。你若殺了他,亦或是廢了他,然後再去向胡靜請罪,讓她處置你?據我所知,那胡靜可是天下罕有的巾幗女子,知情重義,她又怎能處罰你?而你肯定只有懲罰自己,向她謝罪。可你若是這樣,吳母有該如何?我今不告訴你一切,乃是爲兄長考慮,免得兄長爲難。小弟用心,還望兄長理解。”
“也許賢弟說的有理,但是,胡坤在一日,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寧。就算我不殺他,也一定要廢了他。”吳珉道:“賢弟用心良苦,吳兄在此謝過。日後一定回報。”吳珉說完回頭便走。
“如若兄長真能下得狠心,那就請留步。小弟已爲兄長定下一個萬全的屠胡之計。只要兄臺出手,胡坤定無招架之力,逃脫之機,只有任你宰割?可好?”
“賢弟此話當真?”吳珉大喜。
“當真!只是兄長之話也是否當真?”黃超道。
“當真!”
“若兄長臨時變卦呢?”
“任憑賢弟唾罵,處置!”
“好!”
黃超大笑着攜起吳珉的手,回到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