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家常便飯,錢興之身心俱疲。
“吃頓飯,也這麼累,哎……”想到自己感染了艾滋,錢興之眉宇間的愁色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回到家了,不敢脫鞋。
錢興之擔心自己的腳汗內攜帶有艾滋病毒,擔心家人被感染。
儘管他也是高級知識分子,知道艾滋不會通過空氣傳染,也不能單獨存在於空氣中24個小時,他還是憂心自己的腳汗體液等液體內攜帶有艾滋病毒,會感染自己的家人。
他就像是患了強迫症的患者一樣,回家脫鞋,他會反反覆覆的檢查鞋櫃內自己的鞋子,確保自己穿過的鞋子不會被家人觸及。
他會反反覆覆的洗手,總覺得自己的手很髒。
他不願意在家裡吃飯,會想盡辦法不回家,即使在路邊蹲着吃盒飯也願意。
他不願意回家睡覺,每晚都很晚回來,回來晚了也佯裝工作很多的樣子,繼續在書房內處理白天剩下的工作,等到竇欣睡下了纔在書房內將就着睡下。
第二天,他不願意在家裡洗漱。
早早的,帶着一臉疲憊以及倦意,便會急衝衝的衝出家門。
只要自己這個艾滋病毒病原不會出現在家裡,他便會感覺渾身輕鬆。
幾天時間下來,錢興之被自己搞得都有點精神衰弱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做賊一樣,心裡發虛。
腦子裡時常都想着艾滋這件事,還不能完全接受自己已經成了被萬人歧視的艾滋病患者。
錢興之就像往常一樣,早早的便抵達了市政府辦公大樓,偷偷的在洗手間內梳洗,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進行一天的工作。
滴答滴答,當鐘錶指針走向十點正時。
錢興之突然感覺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由煩躁的站了起來,透過窗戶向着外面看去。透過窗戶,他能夠清楚的看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料,他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一臉鐵青之色,咬牙切齒的道:“趙良正。”
原來,市政府辦公大樓門前。
兩名高舉木牌的青年,正大聲的請願。
“我要工作,我不要歧視。”
“我要工作,我不要歧視。”
只見兩名青年高舉着牌子,牌子上面用很粗的字體寫着‘請不要歧視艾滋病患者,請政府關愛艾滋病患者。’
錢興之嘴角的肌肉一陣抽搐,兩名艾滋病患者來政府門口請願,這不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嗎?
錢興之瞬間便想到了這一幕一
定是趙良正故意展示給自己看的,意在提醒自己,自己是艾滋病患者,不說是不是真的掌控了什麼證據,只要敢有任何不軌舉動,一旦你艾滋病患者的身份曝光,便會受到整個社會的歧視,何況是官場!
“自己不敢過來,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恐嚇我,我……”錢興之想說點什麼豪言壯語,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苦澀的嚥了下去。
但是。
錢興之卻想錯了,兩名青年來請願,根本不是趙良正主使的。
他一臉鐵青的看着。
兩名青年神情明顯很激動,舉着手中的牌子大喊大叫着。
“我要工作,我來找政府要工作。”
“你們不能歧視我們艾滋病患者,我們要工作,我們要吃飯。”
兩人聲色俱厲,大聲吼道。
兩人的舉動瞬間引起了周圍人的觀望,但是當發現兩人是艾滋病感染者時,個個臉上都帶着畏懼之色,遠遠的躲開,沒一人敢近距離看熱鬧。
“吵什麼吵,這裡是政府辦公的地方,趕緊離開這裡。”
這時,保安也衝了出來,任由這兩人在這裡吵鬧,自己還用不用幹下去了啊。
但是,兩人根本沒搭理保安,繼續大吵大鬧。
“趕緊離開。”
見對方是艾滋感染者,兩名保安也有些畏懼。
但是,想到自己能夠在政府這裡當保安,來之不易,便準備動手驅逐兩人。
可是,其中一人看到有人接近自己,立刻便衝着兩人吐了一口濃痰。
濃痰劃過長長的距離落向兩名保安,兩名保安頓時便變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臉色速變,散身躲過,兩人臉上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摸樣,再也不敢上前。
錢興之見到這一幕,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保安的反應,代表着整個社會對艾滋病人的態度。
他們眼中的恐懼以及厭惡是毫不掩飾的。
他看向兩名青年周圍的人,見大家都對着兩人指指點點的,臉上帶着說不出的畏懼,避諱,唯恐躲之不及的慌亂,心裡說不出的苦澀,如果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的事被傳了出去,豈不是會被孤立,這個市委書記的位置遲早會被告知交出去。
這裡是政府。
門前兩名站崗的軍人見兩人只是請願,並沒有過激的舉動。
但是,兩人吐口水的舉動,直接驚得兩人脫離了自己的崗位,遠離兩人。
“我要找市長。”
“我要找市委書記。”
兩人大
聲的嚷嚷道:“我們要工作。”
“憑什麼我們感染了艾滋,就不讓我們工作。不讓我們工作,我們怎麼吃飯?難道讓我們去搶?”
“我們沒找過小姐,沒逛過窯子,我們憑什麼感染艾滋,憑什麼?難道就因爲我們主動獻血,就要因爲獻血器械的不乾淨而感染艾滋嗎?難道我們去醫院,就要因爲醫院手術器械的不乾淨而感染艾滋嗎?難道我們要因爲政府的不作爲而買單嗎?”
說着說着,兩人盡然大聲的哭了出來。
“憑什麼?憑什麼我們要感染艾滋,這不公平。”
“我們做錯了什麼事?我們連小姐都沒找過,卻感染了艾滋。”
“憑什麼?憑什麼我們的女朋友要陪着我們一起受罪,憑什麼我把艾滋感染給了女朋友,女朋友砍了我十幾刀,我還不得不替女朋友說情,憑什麼?”
“你們知道嗎?我女朋友跟我的時候還是一個黃花閨女,卻因爲我感染了艾滋不敢見人嗎?你們有知道她多苦嗎?就因爲艾滋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不料卻被人強-暴了嗎?她沒有怨恨只是告訴了對方自己得了艾滋,對方就把她砍死了?這難道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嘛?”
“你們知道嗎,我女朋友去廠裡上班,因爲說夢話被人知道感染了艾滋,整個寢室整個樓層與她接觸過的男男女女暴怒怨恨她要把艾滋傳染給她們,暴打了她一頓,你們知道嗎?她就這樣被人活生生的打死了?你們知道嗎?”
說着說着,兩人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最後,兩人似乎是絕望了,盡然直接掏出刀子摸了自己的脖子,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卻因爲兩人是艾滋患者,而沒人敢去幫助兩人,就這般眼睜睜的看着兩人體內的鮮血流盡,漸漸得沒了聲息,而120卻還未抵達。
錢興之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似乎意識到兩人身上的慘劇,即將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越來越擔心自己如果再回去,或許也會把竇欣也傳染上,那後果,是他不願想象的。
爲了不被人唾棄,不被人歧視。
除了自殺,還有什麼路可以走?
錢興之甚至有了與趙良正魚死網破的打算。
但是,有人會相信一個感染了艾滋病,喪心病狂,報復社會的人嗎?不會,他很有可能被當成棄子,被人直接丟棄。
鬼使神差的,錢興之不由想到了突然間出現在自己辦公室裡面,並且揚言能夠治癒自己艾滋病的少年,起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打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