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收集了咪蒙小姐所有的夢中記憶,她的夢很連貫,而且帶着明顯的特徵。所以,我們只是想要確定一下,她這段記憶的真實性。如果這段記憶確實是真實的,那麼能夠將咪蒙小姐的記憶抹去的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從心理學上來看,部分失憶往往是由於人遭受巨大的衝擊而產生的心理逃避現象,可是咪蒙小姐的這段記憶並沒有什麼令人覺得可怕的地方。唯一不能夠接受的恐怕就只是孩子年幼與父母的分離,但是從咪蒙小姐的心性上判斷,這樣的事情並不能給她造成失憶的衝擊。”
維森接過醫生遞給他的記錄,簡單翻看了兩眼,道:“這些都是真的。”
醫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的神色,“那就證明那些記憶都是真實的,現在記憶的閘門已經打開,等到咪蒙小姐能夠接受的時候,一定會清醒過來的。“
“能夠接受?“維森輕輕地瞥了醫生一眼。
醫生輕咳兩聲,道:“只是一個大概說法,這件事接受起來並不困難,所以現在咪蒙小姐還不能清醒的原因很可能是她用腦過度,大腦陷入昏睡狀態,只要她休息的時間足夠,到時候自然而然便會醒來。“
維森暫且相信了醫生的說法。
洛晴封鎖的是過去的記憶,而這段記憶甚至出現在他救她之前。
他的視線膠着在文件記錄上,腦中不斷迴響着艾倫給他傳遞過來的消息,“洛晴是被一個男人帶走的,當時那個男人曾經和一個人有過交流,那個男人是司老。“
司老?司長峰的爺爺?爲什麼這件事竟然還有那樣一個男人捲入其中?
這說明了什麼?維森的眼睛眯了眯,一個巨大的疑團擺放在他的面前,每當他以爲自己可以解釋的時候,總是有更大的線索出現。
維森捏着文件的手指緊了緊。
在昏睡三天之後,咪蒙終於覺得自己的眼皮輕鬆不少,可是喉嚨卻火燒火燎的,乾渴的厲害。
女僕坐在一旁,發現咪蒙的眼睛動了動,連忙將醫生叫了過來。
細緻的檢查證明咪蒙確實已經醒來,只是意識仍然有些模糊,可能會發生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情況,女僕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和咪蒙小姐解釋最近發生的事。
咪蒙終於睜開了眼睛,在張媽的臉映入她視線的一瞬間她有些恍惚,眼前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最終還是耐不住身體,用低啞的嗓音道:“渴……“
女僕早就備好了溫水,將咪蒙扶起來一點一點地喂下,溫熱的水劃過喉嚨的感覺宛如在沙漠中接受春雨的洗禮一般暢快。
咪蒙喝了滿滿一杯水,才緩緩擡頭看着張媽,此時她的頭腦似乎沒有完全運轉,仍舊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
“咪蒙小姐,有沒有哪裡難受?“女僕細心地詢問。
然而,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便讓咪蒙的大腦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她的柳眉狠狠皺起,眉頭完全糾結在一起,莫名奇妙的場景在她的腦海中亂竄。
究竟是怎麼回事?
咪蒙輕撫着額頭,那種尖銳的刺痛感似曾相識。
女僕看着咪蒙過分蒼白的臉頰以及那完全糾結起來的眉頭,感覺有些不對,她想要出門叫醫生,卻被咪蒙緊張地拉住了手臂。
“不要,不要走!“心理上那種孤寂的感覺依舊存在,咪蒙纖細的手指緊緊抓着張媽的手臂,死活也不放開。
張媽無奈地哄勸:“咪蒙小姐,你現在是不是難受?難受的話要叫醫生纔好啊。“
咪蒙卻聽不進女僕的任何話,只是頻繁地搖頭,“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這個時候,彷彿任何人都能夠成爲咪蒙的依靠。
女僕看着大開的房門,拗不過咪蒙,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轉身坐下,不斷拍着咪蒙的肩膀表示安慰,“咪蒙小姐不要着急,我就在這裡,會一直在這裡陪着你的。“
似乎是周圍的人沒有一點點殺傷力的緣故,咪蒙的心情終於緩緩平靜下來,但是她的雙眼卻始終死死盯着牀腳,沒有焦距。
女僕看着咪蒙的表情,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已經給維森打過電話,可是維森不知是不是在談什麼重要內容,電話竟然無法接通。
她有些無奈,只能陪着咪蒙安靜地坐着,想要說些什麼,卻不得不忍住,生怕刺激了她。
咪蒙的神智正在慢慢迴歸,她記起了姐姐,記起了維森,記起了爸爸,記起了桐桐,記起了很多人,以及,在她夢中不斷出現的女人和她的丈夫和孩子們。
她知道,其中有一個是她。哦,好像還有一個奇奇怪怪的老人。
爲什麼?咪蒙的眼中蓄滿了淚水,想起的事情越多,她幾乎越是無法接受。她不斷地搖着頭,巨大的痛苦襲擊着她的心臟,宛如凌遲一般,企圖將她的心臟片片分割。
女僕突然慌張不已,平靜下來的咪蒙讓人看了更加不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滿頭霧水,可是咪蒙的表情中夾雜着的隱忍實在讓人心疼。
女僕不知所措,只能連忙將咪蒙攬入懷中安慰,“咪蒙小姐不要難過,我就在這裡陪着你呢,不要擔心,一會兒少爺就來了。“
或許真的是女僕的話起了些許作用,咪蒙的淚水終於緩緩流下,帶着滿心的傷痛。
維森來到敞開着的病房門前時,看到的便是咪蒙死死咬住嘴脣,隱忍哭泣的表情。
原本聽到咪蒙醒來的消息時,他是欣喜的,因爲和艾倫有重要的事情要談,所以沒有接到女僕的電話。
不過醫院的醫生識相,早早將咪蒙醒來的消息告訴了他。在得知咪蒙醒來的一瞬間,他便直接飆車來了醫院。
他以爲咪蒙會安靜地靠在牀上微笑地看着他,對他說,“維森,這一次我是徹底醒過來了。“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想來也確實是他的奢望,醫生明明告訴他咪蒙會恢復小時候被洗去的一部分記憶,至於後面的,還要經歷過幾次大的催眠纔可以成功。
而這每一次的成功其實都有着極大的風險。
咪蒙沉浸在痛苦中,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維森,反而是張媽覺察到異常,擡頭一看,正對上維森心疼的目光。
維森兩步上前,從女僕的手中接過咪蒙,索性將她整個人都抱緊了懷裡。
咪蒙此時才覺察出更加熟悉的氣息在她的身邊縈繞,她略略擡頭,模糊的視線對上維森帶着心疼的黑亮雙眸。
心中的委屈瞬間一涌而上。
淚水流的更加歡暢,維森緊緊摟着她,恨不得替她承擔所有的痛苦。
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靜靜地抱着她,彷彿擁着世界上最珍貴的珍寶。他知道,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是對咪蒙的刺激,痛苦的心情只能等待着咪蒙自己慢慢平復,而平復之後,他們纔會面對更大的疑團。
“很難受嗎?”維森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咪蒙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說姐姐和爸爸爲什麼要騙她?說維森這個男人爲什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爲什麼要想起自己那麼小那麼小的時候的記憶呢?
本來她有姐姐也有爸爸,還有一個奇怪的冰人,還有好朋友小桐。
可是現在呢?她幾乎不敢想,怕只要想起什麼就是巨大的災難。
她突然意識到她自己曾經總是出現在腦海中的夢境了,本來以爲是做夢,本來以爲是她自己看多了小說。
可是到頭來卻不是如此啊,原來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記起了自己三歲的時候被一個叔叔拿着一塊糖帶走,然後呢,然後那個叔叔帶着她見到了一箇中年男子,或許不是中年吧,一個爺爺身份的人。
那個爺爺曾經似乎比較令人親近,可是後來呢?後來她被帶到了一對夫妻的身邊,那對夫妻不知道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她,他們身邊有一個比她大一些的女孩子,她喜歡叫她姐姐。
那個姐姐不是很喜歡她,只是後來,大概也覺得這個小女孩實在可憐的緣故吧,終於認了她當做妹妹。
再後來呢?再後來大概就是一場火災摧毀了她全部的希望,他們都不見了曾經以爲是親人的人片刻消失。
再後來,她又見到了曾經那個帶走她的叔叔,他又給了她一塊糖,她吃了,然後便被送到了日本。
日本是個不錯的地方,只是收養她的人家,那個女人如此溫婉,那個男人卻如此暴力。
大概是因爲她太小太弱的緣故吧,男人喝醉了酒先是打女人,然後又打她。她總是那麼遍體鱗傷,被打之後,男人會罵她一句,然後女人哭着過來給她上藥。
直到有一天,男人瘋狂地毆打着女人,當時她年紀也不大,害怕地縮在旁邊,女人害怕她受到傷害,只能對她大喊,趕緊跑掉,趕緊跑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聽到了些什麼,小小的身子被男人抓住,一瞬間,她有一種自己的身體被撕裂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