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賭徒們正對着唐大胖子冷嘲熱諷呢,冷不丁瞅見王楓竟然對着唐大胖子身後的小廝行起了禮來,話還問得如此之客氣,登時全都傻了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名小廝的身上,都在暗自猜測着這小廝的來路。
“唐胖子,死一邊去,你不是他的對手。”那小廝擡起了頭來,露出了張滿是邪笑的臉龐,赫然正是蕭無畏。
唐大胖子早已被王楓打得沒了脾氣,此時見蕭無畏發了話,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便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了蕭無畏,自個兒老老實實地站在了蕭無畏的背後,可着勁地拿袖子擦汗,一張胖臉上滿是如獲重釋之神色。
“我是何人不重要,爾這就開盅罷。”蕭無畏大模大樣地端坐了下來,抖了抖衣袖,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回答道。
一見到蕭無畏的真容,王楓心裡頭立馬咯噔了一下,腿腳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已認出了蕭無畏的來歷,頭皮不由地便發麻了——蕭同學正是京師裡金龍幫惹不起的人物中的一個,有這主兒出面,今日的事情怕是難善了了,別說他王楓了,便是幫主大哥親自來了,也架不住蕭無畏的威風。
“小……”王楓剛想着叫破蕭無畏的身份,可猛然瞅見蕭無畏掃過來的冰冷眼神,忙不迭地便改了口道:“小哥既是願賭,王某自當奉陪,只是,啊,只是王某內急,可否容王某先稍退片刻?”
蕭無畏無可無不可地聳了下肩頭道:“要去也成,先把這把開了,別說小爺欺負人,就給爾一柱香的時間,若是過了時麼,嘿嘿,爾這‘中原樓’的牌子也就該收起來了。”
“多謝小哥了,這一把不必開了,是小哥壓中了。”王楓伸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也不去開盅,很是光棍地一抱拳,丟下句話,便匆匆離開了賭檯,向樓上行了去,腳步倉促得很。
“咦,王老大這是怎麼了?”
“這孩子是誰家的,咋把王老大都嚇成這副德性了。”
“王老大這就認輸了,不會罷,開盅瞅瞅看。”
……
一衆賭徒見王楓竟然不戰而走,登時便亂哄哄地議論了起來,有好事者甚至伸手去將盅蓋子掀了開來,赫然又是豹子,登時便響起了一陣驚歎之聲,衆人望向蕭無畏的眼神裡立馬便多出了不少的敬畏之色。
“大哥,你怎麼……”王楓剛走到樓上,先前那個跑去報信的黑衣漢子立馬迎了過去,百般不解地問着。
王楓不待對方將話說完,一壓手,示意對方噤聲,壓低了嗓音道:“快,去請四爺,啊,不,去通稟二爺,就說蕭無畏正在此鬧着,看二爺有何交待。”
“啊……,蕭無畏?他怎麼……”黑衣漢子一聽那小廝的真實身份竟然是京師四大寇之首的蕭無畏,立馬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剛要辯解些什麼之際,卻見王楓瞪起了眼,咬着牙道:“混帳,還不快去,這裡咱家先頂着,爾從後頭走,別讓人瞧見了,快去,快去!”
“喏。”黑衣漢子也知曉事態嚴重,哪敢怠慢,應答了一聲之後,緊趕着便跑進了二樓的一間空房中,翻窗跳進了後院,騎上馬,衝出了院子,順着大街向東邊狂奔而去……
王楓送走了報信之人,心中稍安,這才緊趕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再次下了樓,走回到賭檯前,也不落座,就這麼站着,微笑地看着滿臉子不耐之色的蕭無畏,很是客氣地說道:“小哥身手高明,王某歎服,若光是王某當莊,怕難敵小哥之高妙,爲公平起見,可否輪流當莊?”
“請便。”蕭無畏微微一皺眉頭,倒也沒出言反對。
“那好,王某身爲地主,勢不能佔了小哥的便宜,這一把便由小哥先來如何,還是老規矩,一注一千兩打底,但是加一個上限,最多一萬兩一注,如此可成?”王楓一門心思要拖延時間,態度愈發客氣,可話卻顯得囉嗦了些。
“可以,那就開始好了。”王楓背後是何人蕭無畏早就打聽清楚了,也早就猜到了先前王楓離開是爲了通風報信,更知曉在正主兒沒露面之前,這王楓就是顆能隨意拿捏的軟柿子,此時見其羅羅嗦嗦地拖延時間,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臉上卻是淡淡地,啥表情都沒有,一把抄起賭檯上的搖盅,手腕抖了抖,忽左忽右地便搖了起來——蕭無畏前世那會兒可是沒少看賭俠片,自是很羨慕那些賭聖、賭神們的威風,不過他自己是玩不來的,然則穿越到這個朝代之後,卻驚喜地發現前任竟然是個中好手,雖說沒前世影片裡所見的那麼神奇,可也相當厲害,自是毫不客氣地將這一技能接收了下來,平日裡就時常自己耍着玩,後頭習練了“游龍戲鳳功”之後,技藝更是隨着功力的深厚而大進,此時的能耐早已將以前旗鼓相當的唐大胖子遠遠地甩到了身後。
“咚!”
蕭無畏將搖盅甩了好一陣子之後,突地一頓,而後猛地砸到了賭檯上,面無表情地看着王楓,一擡手道:“王老大,請下注。”
王楓乃是吃賭場飯的,一身的賭技自是高明無比,可一見到蕭無畏的搖盅手法,心便抽緊了起來,知曉自己遇到行家中的行家了,不得不全神貫注地聽着盅,只可惜因着顧忌到蕭無畏的身份,其十成的本事最多也就只能發揮出六成而已,被蕭無畏那五花八門的搖盅手法一搗鼓,竟然不曾聽得太分明,此時聽得蕭無畏邀注,額頭上的汗水便不由自主地沁了出來,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這纔將一千兩的籌碼往小處壓了過去。
“嘖嘖,王老大怎麼這麼小心,就壓一千兩?”蕭無畏見王楓如此謹慎,不由地笑着諷刺了一句。
“呵呵,小哥說笑了,還請開盅罷。”王楓根本不爲所動,輕輕地搖了搖頭,死活不肯再往上加註。
“你贏了,可惜啊,若是王老大壓上一萬兩,一把就能回本不少了。“蕭無畏哈哈一笑,也不去打開盅蓋,伸手從自己面前那一疊疊的籌碼堆裡數出了一千兩的籌碼,推了出去。
“僥倖,僥倖而已。”王楓並沒有去看侍者用長杆子推過來的籌碼,而是直起了身子,探身將盅取到了手中,掀開盅蓋,飛快地瞄了一眼,見是一個二,兩個三,果然是小,心頓時穩了不少,也沒多說些什麼,只是笑着合上了盅蓋,一抖手便不緊不慢地搖了起來……
金秋之際,正是菊花燦爛之時,滿園子的菊花開得正豔,暖暖的日頭下,蝶飛蜂舞,亭子間中青煙飄香,亭邊琴女素手輕揚,悠揚的曲調隨風盪漾,兩名白衣青年跪坐而弈,但見左手那名青年面目清朗,渾身上下透着股書卷氣,這人正是當今二皇子蕭如濤,右手邊那名青年則是濃眉大眼,面如刀削,渾身上下滿是精悍之氣,赫然是當今四皇子蕭如義,二人之氣質雖迥然而異,可相對而坐,卻顯得極爲的和洽。
棋已到了中局,蕭如義處在了下風,一條大龍雖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手的小刀子割肉之戰術,折騰來、折騰去,丟盔卸甲、狼狽逃竄,可到了底兒還是沒能逃出生天,不得不投子認負道:“二哥的棋高啊,小弟不是對手,甘拜下風。”
蕭如濤並沒有因勝了棋而洋洋自得,也沒有故作謙遜,只是淡然一笑,伸手將棋盤攪亂,頭也不擡地道:“棋雖小道,卻亦有可觀之處,用以養性卻是頗佳,四弟可善爲之。”
蕭如義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語帶奉承地回道:“呵呵,二哥說得是,這下棋便如同治國,但凡能治國者必善弈,二哥果真個中之高手矣。”
“四弟說笑了……”蕭如濤剛要再說些什麼,突地見管家領着一黑衣漢子急匆匆地走進了後花園,立馬停住了嘴,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下。
“啓稟二爺,小的奉王老大之命前來稟明二爺:蕭無畏此際正在樓中狂賭,王老大不敢做主,請二爺示下。”黑衣漢子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蕭如濤,禮數週全得很,一到了亭前,立馬跪倒在地,恭敬地彙報道。
“嗯?”原本臉色平淡的蕭如濤一聽此言,臉色飛快地變幻了一下,眉頭也就此緊鎖了起來,不過卻並沒有立刻下令。
“二哥,那小子吃錯藥了麼,他又不是不知道金龍幫是誰在撐着的,這麼鬧不是故意給我等兄弟難堪麼,這臭小子!”蕭如義見蕭如濤沒反應,立馬有些個不滿地說了一句。
金龍幫的背後主子就是蕭如濤,至於“中原樓”則是蕭如濤最重要的財源之一,自是不想有人在其中瞎搗亂,若是換成了旁人,蕭如濤早就下令將人拿下了,可問題是鬧事的人是蕭無畏,那就由不得蕭如濤不慎之再慎了——在蕭如濤看來,蕭無畏沒啥大不了的,左右不過就是個浪蕩成性的紈絝罷了,可其背後的項王卻不是善茬,值此奪嫡正烈之際,拉攏都來不及,又豈可去得罪對方,可也總不能看着蕭無畏在自己的產業裡隨意放肆不是?這一左右爲難之下,還真令蕭如濤頭疼得夠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