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男子擡一隻手搓了搓鼻頭,道:“我是呂文聿啊。我不敢放下巧馨姑娘你,否則我身後的那位就要以我不輔助治療你的身體爲由向太后投訴我……我好不容易纔袍笏加身跨馬遊街章臺走馬一朝看遍沚城花被御封文丞相,我的姨母因此已經犯過一次心臟病了,我可不想丟官還鄉,讓她老人家再犯一次……”
秦詩雨心裡暗笑,想不到這呂文聿逗人的本事也是一流的。果然,抗議連連的鐘巧馨不吭聲了,偏頭去看,見她本來氣得一片蒼白的面色上也有了一絲緩和。
三人來到船頭,海風吹拂,秦詩雨吩咐呂文聿把鍾巧馨身周各處都裹嚴實了,不能讓海風吹進她的四肢百骸。呂文聿照做,且非常仔細做得不賴。
三人都朝秦詩雨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時寂靜無聲。
清晨的太陽終於升起來了。
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那本來紅紅的像半隻鹹鴨蛋黃一樣的圓球,從海天交接處緩緩升起。
剎那間,東方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閃爍着灩瀲璀璨的光芒,而緊接着天際無數的金光絢爛薄發,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光火的洗禮,皓皓然奔放於青雲長天。
鍾巧馨有些呆了,連帶着呂文聿和秦詩雨。
呂文聿和鍾巧馨竟然都沒看過這樣的海上日出,這讓秦詩雨有些驚訝。因爲她看到兩人眼旁都掛着水漬。那是自然的雄偉壯美,使人心生震撼和感動。
太陽穩穩掛上了天,秦詩雨讓呂文聿把鍾巧馨抱回了她的臥房。
等呂文聿一走,秦詩雨便走到小閣的兩個窗邊,將窗戶啪啦啪啦兩聲,打了開來,用栓子栓住,藥氣頓時從窗戶奔了出去,往海面跑去。
“你……幹什麼。”鍾巧馨已經完全被這陌生的女人震住,她行事出人意表,卻似乎都能有點道理。
“沒什麼,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每天被藥味薰壞了腦子。太后也真是的,爲什麼病人的房間就非得要弄得像病房一樣呢?我偏偏要讓你覺得自己不是個重病的人,而只是一時病痛,只需要按時服藥,你就會康復。”秦詩雨撇了撇嘴,笑了笑。
“……呵,康復?小雨姑娘你說得輕巧。”鍾巧馨不知道這日自己說的話,比之前半年都多,她繼續道,“全身經脈盡碎,談何康復?就算吃了爺爺配的藥,以後能依靠輪椅行走,卻也是一個廢人了,什麼都做不了了。”說到這兒,她泫然欲滴。
秦詩雨坐到她牀沿上,伸手撫了撫鍾巧馨額頭的劉海,她知道,鍾巧馨是心裡的傷害遠甚於身體。她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纔會這麼消極悲觀,不過換誰,應該都會這樣。於是,她笑道:“傻瓜,你知道嗎?這世界上還有比殘廢更可憐的人。有些病人全身腐潰痛不欲生,有些病人生了惡瘤生不如死,有些病人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目不能視,可你,你看,你不是還有恢復的希望麼?你剛纔還看了那麼美的海上日出,你還可以和我交談,甚至你還可以唱歌。那你告訴我,爲什麼要放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