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秦詩雨攜着蘇凰佩就要游到岸邊,她卻忽然緊閉雙眸,露出痛苦的蒼白,竟是脫力了!
岸畔的秀女們發出一連串的驚呼,面上卻並未有幾分沉痛,眸中反而閃着一絲絲興奮的光——想必,勁敵又少了兩個吧?雖然一個還是貌似無鹽的,但總是少了隱患,是以多數人心中其實還暗藏着幾分高興。而那驚呼聲,不過是因爲從未見過溺死人的些微恐懼罷了。
秦詩雨終於力盡,雙目緊閉,任由着蘇凰佩和自己往水下沉去,把許滌嫿急得快跳腳,求助的目光不停地向白吟風投去。連他身邊的侍衛都在以請示的目光詢問,他卻仍是脣角輕勾,冷冷笑着搖了搖頭,淡然看着湖中即將溺水的兩個女子。他心中的感覺那麼奇異,以至於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要跟塘中的女子較勁。他看着她,心頭就想起另一個人,從她身上可以看到些她的影子。那是一些讓他極度不愉快,極度想要發狂的東西。此刻看着她溺水,他無法確知她是真的無力了,還是故作弱態,以引起他的矜憫……他不停地揣度着,拼命在心中打消馬上去救起她的念頭,不停告訴自己,她是在作態,她是爲了吸引自己的垂憐!——他心中,竟有幾分希望是這樣……可當她最後一縷青絲沉了下去,他的心忽然就如洪水泄堤,驀地竟有幾分狂亂了!
“來人!快,去救她!”一改往日的鎮靜泰定,他急躁的叫聲中竟有幾分沙啞。卻仍未失去理智,記得自己的侍衛比自己水性好。兩個水性最好的侍衛同時應聲“是”,便撲通兩聲跳下了河塘,竟連水花也未激起幾朵。潛入水中的兩個侍衛暗想,不知道太子說的“救她”的“她”到底指誰,但兩個都救總沒有錯。
被白吟風驟發的語聲驚嚇,秀女們慌忙回頭,一個個差點也沒嚇得掉下塘去。頓時“參加太子”的嬌聲響成一片,紅紅綠綠,跪了一地。
白吟風卻似把這些叩禮當做了風聲鳥鳴,全然忽視了。也不叫她們平身,他一雙俊美的眼睛,只緊緊地盯着她們沉溺下去的位置,入鬢劍眉長蹙着,竟似在憂心非常關心之人。秀女們面面相覷,心中皆是悶悶不樂,只是不知道入了太子眼的,究竟是那嫫母一般的醜女,還是那個第一天就賣乖露臉去得罪他的討厭女人薛流嫣。
兩個侍衛的水下功夫很好,三五下已經將兩女救回了岸上。只見兩人都是面白如雪,一個卻還稍帶幾分人色,看得出幾分活氣,臉上爬着幾條怖人的巨疤;另一個卻似黃昏時的新雪覆蓋,
煞白中又透着青,也甚是嚇人。前者便是最先落下水的蘇凰佩,後者,就是去救人而脫力溺水的秦詩雨了。白吟風端詳了一眼兩人面色,看向蘇凰佩的目光瞬間變得冰冷,他冷笑一聲,不再瞧她一眼,卻立即皺起眉頭,看着秦詩雨,眼中掙扎纏繞的,竟似乎是極度的擔憂和極度的矛盾。
侍衛們帶着詢問的目光看着白吟風,不知道是該去叫來御醫好,還是直接擡兩個秀女去御醫院好。卻見他只是緊聳眉峰,雙眸緊盯着那個看上去已經快死去的秀女,一張絕世魅顏上看不出喜怒和用意。侍衛們只好惴惴端立一旁,等着他發話。
看着地上躺着的這個蒼白玲瓏的人兒,他不是不想救。只是,這個女人,總讓她想起一個人,一想起那個人,他便覺心痛如割。這些年來,他早變得薄情狠辣,事事苛刻自己,處處爲自己和舒國的江山社稷謀劃,爲的,就是讓自己不要有任何一絲閒暇想起那個人!甚至,他的寢宮常年擺着西域進貢的迷迭香……迷迭香啊,多好的東西。有了它,一旦有一絲想念那人,他便能立刻讓那些思緒徹底從自己的腦裡心裡消失,只管迷醉在那沉沉香味裡,和一些他根本記不住名字的女人抵死纏綿。
雖然,她跟那人長得全然不同,卻有着那樣相似地眼神。清澈明晰,帶着一分冷然和孤傲,煢煢孑立在人世間。如果救了她,他常常在宮裡見到她,便跟這幾日似的,將一直有種骨鯁在喉,憋悶發慌的感覺。而他,是那樣不希望自己再去想起那個人的。所以,按說,他是應該不想她活;可如果不救她,任她這樣死去,他卻怕自己會後悔。後悔再也見不到那雙神似那人的深眸——若連這樣一個相似的人也死去,那從今往後,烏飛兔走,春秋易去,無論多少良辰好景曉風殘月,他將連那人的影子也尋覓不到!
想到這裡,他竟覺得心裡跟有鈍刀子在飛快地割磨心臟一樣,奇異的痛。他竟有些希望要把這個淥國秀女就看成她……剛纔,連他自己也不懂,爲什麼會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急急命令侍衛前去救人。瞬間爆發那樣深切的擔憂和恐懼,他捫心自問,那一刻,他究竟是把薛流嫣當成了那人,還是,他僅僅是在擔心這個淥國來的秀女……他沒有答案。而此刻,救,或不救,卻在這短短的數十秒時間內,像毒蛛的絲網一般將他掙扎不休的內心纏緊包裹,密密實實,麻痹加上痛苦讓他快覺要窒息了。
只是短短的時間,對一羣安靜地有些詭異的人來說,不是件容易熬過
的事。而且一絲輕微的動作,想必都很容易引人注意。
所有人都覺察到,地上的蘇凰佩醒了過來,沒有任何人對她進行施救,她自己慢慢睜開眼醒了過來。而在她身側一米左右靜靜躺着的人,卻依舊沉酣噩夢般緊閉着雙目。隨着她的身體一動,白吟風鷹隼般的眸子也猛地一閃。隨即,似做了某種決定,他一伸手便揮開了站在秦詩雨身旁的侍衛,徑直走到了她的身邊。在衆人的驚訝注視之下,只見到他身上飄揚的白色衣帶輕颺風中,所有人都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見他已然俯下了身子,伸出修長五指,握住了秦詩雨雪白尖細的下頷,再輕輕一掰,她珠玉般整齊的牙齒立刻就暴露在了空氣中。微一顰眉,已知她口鼻中沒有異物,他秀美的臉竟慢慢靠近她——當時,所有人都感覺那動作是慢慢,只是因爲他動作太過輕柔舒雅,而下一秒,等衆人驚覺着反應過來,他的薄脣已經毫不猶豫地貼上了女子蒼白的脣!
周圍瞬間爆發了一連串的“噓”氣聲,每個秀女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呆在當地再作聲不得。有的秀女竟嚇得面紅耳赤,伸手緊捂着面目,不敢再看,生怕白吟風接下來會有更逾矩的行爲。包括一直在擔心秦詩雨情況的許滌嫿,此刻也驚得大張着嘴,一雙大眼瞪着白吟風,不知如何是好。
每個人都在想,太子竟然吻她?!竟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吻這個快要死的女人!平日裡素聞白吟風風流之名,卻沒想到如斯變態(白吟風怒喊:小衿,汝竟然把我描述得跟那姦屍的慕容熙似地……汝汝汝,汝怎地這般不講究!小衿笑矜矜:吟風,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了。小心本人馬上把你關小黑屋,取消所有和秦詩雨的戲份……又或者讓你跟容嬤嬤去配搭感情戲…… 白吟風暴瘋,涕淚雙流:小衿……汝,汝汝,汝還是殺了我吧!)——(咳咳,廢話少說,繼續看戲)沒想到如斯變態,竟然在這種要死不活的時候,去非禮這麼個半死人!
白吟風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身後的吸氣聲,又或者他聽到了,也不願顧及。他仍旁若無人的吻在那雙已灰白無血色的脣上。等擡起頭時,他竟又伸出雙手放到了她的胸口!再次無視掉背後加重的吸氣聲和這羣將要暈厥和噴鼻血的人,他鎮定地按壓了她胸口幾下。片刻,再度吻上她的櫻脣,分離,按壓,再吻……直到身後的人已經因不斷的抽氣、吐氣,幾乎快變成一堆打氣筒的時候,秦詩雨的手指終於微微動了一下。
“流嫣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