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詩雨一愣,不明白他爲何突然不高興,悶悶道:“一個鎖片而已,我穿到薛流嫣身上時就已經有了,你喊什麼喊。”
白吟風方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一看到這鎖片緊緊挨着玉[王夬],就滿心火大。
“既然是沒什麼要緊的物件兒,你何必把它攥得那麼緊,扔了豈不是好?”睨着秦詩雨緊緊裹着的玉玦和鎖片的手,白吟風揚起半邊嘴角冷嘲道。她握那麼緊幹嘛,他又不奪她的。
秦詩雨一時語結,伸手看看自己的掌心,果然被鎖片深印上痕跡。
白吟風卻沒再關注這一點,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放緩語氣又道:
“我三歲那年,機緣巧合,帶着你身上這塊玉[王夬],準確的說,是陰陽雙[王夬]中的陽[王夬],穿越到了21世紀的中國,被爺爺收養,和你一起長大,我一直知道自己是白吟風,是舒國的太子。爺爺死後,我又發現了他那塊陰[王夬],所以,我在四年之前用他那塊陰[王夬]穿越回來,拜見了父母,他們都開心極了。而我自己帶過去的那塊陽[王夬],我託給了一位朋友,將你的照片給了他,說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把陽[王夬]送到你手上。顯然,他辦到了,而你,真的來了。我對父母說,不想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我母親疼愛我,便照着這壁上男子的模樣給我易容。外人不知道,其實我母親孃家獨孤一族,除了家世顯赫,在易容術上更有非凡造詣。”
聽完這些,秦詩雨早已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不知道楚凌非還藏着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十多年光陰,他對她隻字未提。她也終於知道,爲什麼在見到獨孤有琴和白[王景]之時,會覺得眼熟了,原來他們,是和楚凌非有相似之處。
“小詩,你知道我爲什麼扮作這畫上模樣嗎?”他雙眼凝視前方,語聲有點飄忽,不待秦詩雨回答,又道,“當然是因爲你了。你曾斷然拒絕楚凌非,我每每對鏡,便覺得這個模樣,令人發自深心的厭惡。你看,這壁畫上的女子和你一模一樣,所以我便讓母親給我易容成這樣。我一直在等,等你穿越來未蘭的這一天……”
秦詩雨沒理他後面這些傾訴,她對他前面那句“我在四年之前用他那塊陰[王夬]穿越回來”,心中納罕不已,問道:“四年?不是三年嗎?現在是未蘭歷1303年2月,你不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穿越過來的嗎?而我,不是半年前穿越來的嗎?”秦詩雨又想,看來她和小潔光顧的那個古董攤的攤主,就是白吟風所謂的“朋友”了,只是那人太沒有存在感了,是以她根本忘記他長什麼模樣。
白吟風目光炯炯看着她,看來她真的忘了在容國那一段往事了,這是上天給他的眷顧嗎?他猶記得,雀兒窩上,她一身男裝坐在輪椅之中,對身側的青衣男子目光深情又繾綣。若是早知道秦陌就是秦詩雨,他根本不會派人將他們逼入死地,讓
他們有機會共度苦難……就是因爲這樣,他纔會挺身而出消耗功力幫齊雅兒指揮軍隊,擺出七十二仙陣對抗容軍,誰知道,那蕭漠寒竟是深藏不露憑着一己之力,生生布出八卦混沌陣,這份出神入化的武功和佈陣造詣,實在可怖可畏。還有那高書恆,佈陣之餘仍回頭去看她數次,眼中除了詢問更有關心關注,呵呵,忘了也好,忘了那些過往,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對她糾結時間的問話避而不答,微一沉吟,又道:“你可知爺爺也是未蘭的人?呵呵,你當然不知道,因爲爺爺不想你再回來這裡,遇到這麼多紛紛擾擾,他手中的玉玦,是陰[王夬]。”說着,白吟風從領口中掏出一根墨繩,上面竟然掛着跟秦詩雨的玉[王夬]非常相似的一塊。這兩塊玉[王夬],相近又互補,倒像是從一塊圓形的玉佩上拆分的兩半。
秦詩雨黯然想着起那個將自己養大的老人,不由得淚流滿面。她抽泣着道:“那,那是不是說,我也是未蘭的人?”
“小詩,我說句實話,你別不愛聽。我早就懷疑爺爺和你並沒有血緣關係,你的來歷,或許並不那麼簡單。”秦詩雨這一天所聽到的秘密,唯獨這句話最打擊她的深心,愕然半晌,她生氣地衝白吟風喊道:“你才,你纔不是親生的呢!”
她氣沖沖地像頭被惹惱的小牛,蹭地一下跳起來,欲撇下此人衝出暗室,誰知裙裾太長,她起身時一個沒留神,正好踏在裙子的前擺上,只聽“哎呀”一聲驚呼,她剛纔還一腔惱怒頓時化成了萬般驚恐,眼見着此番要臉兒先着地,真的化身無鹽女了……
“我說過的,你忘記了。你需要的時候,我都會在你身邊。你又怕些什麼?”
清斂的聲音響起,秦詩雨沒有與花崗石地面親密接觸,跌入了那個泛着幽谷清香的懷抱。
她微微一怔,忽然想起自己進宮那天,也是撞進了他懷裡。當時,她聞到那股相似的氣息,差點就把“凌非”二字脫口而出,還好,還好沒有叫出來,不然自己恐怕早就被他鎖起來當鳥人圈養了!還有,還有那次他在御花園彈琴,竟然是彈的李白的《把酒問月》;還有,還有,他竟然懂得人工呼吸……
秦詩雨想到這兒,真想把自己腦子拆開來看看是不是穿越來的時候進水了,聽綺羅說,自己是被人從淥國海邊撈起來的,那一定是進了不少的水!要不然這麼多跡象,分明到處都是疑點,她卻一點也沒引起注意!
白吟風仍將她攬在懷裡,垂眼見她面上怒氣早已消了,卻換上了一副若有所思追悔莫及的神情,他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曉得你是秦詩雨的嗎?”啊?秦詩雨啞然搖頭,兀自在把腸子悔青,也不知道在懊喪些什麼,總之她現在覺得自己已經是後知後覺笨得無可救要了。
“因爲那首,有所思。”
秦詩雨渾身一震,這句話讓她想起了許滌嫿。呵呵,有所思,是啊,那年楚凌非爲
她譜了一曲《彼澤》,她便也有模有眼地改了古曲《有所思》,還拿到爺爺面前,問他哪首更好。誰知爺爺聽到彼澤之曲,眼中異光閃爍,轉身便走,連她的有所思也不願聽了。是以,當時世間聽過她所作的曲子的人,便只有楚凌非一人而已。
“許滌嫿的琴音雖然清越卻脫不了未蘭舊調,我在淥國雪懿太后國宴上聽過,是以,這曲有所思,無論如何都不是她作的。當時一聽,我立刻便想到了你,種種跡象一加聯合,還有什麼可疑慮的?你分明就是小詩!”說着他稍一停頓,“但我在聽到這曲之前,便對你有莫名的好感……雖然長相迥異,但畢竟很多事上,還是有點小詩的氣質露出來。”他說着,手上摟得更緊,秦詩雨這才感覺到他手上的熱量和力道,慌忙推他,邊推邊嚷道:“……放手,吟風!你放手,凌非……”
她越推卻越覺懷抱漸緊,心頭剛壓下的怒火瞬間又躥了上來,他現在總是對她不敬,明明是楚凌非的模樣,卻再也不是以前那樣對她有禮彬彬,溫然和煦:“放手。你這樣對我,讓滌嫿怎麼辦?!”她手已經在他鐵箍一般的手上磨得又紅又疼,仍是推不開他。
白吟風臉上卻有了一絲的興奮,她竟然沒有站在自己的角度拒絕他,而僅僅是爲許滌嫿擔心。
“你現在還爲許滌嫿着想?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能找到你,還是因爲你的好朋友肯背叛你啊。呵呵,她爲了討好我,在我繼位儀式三天之後,立刻便把你和容嬤嬤來到昔顏宮的事告訴我啊……不然,我怎麼能猜到,你是從密道至西北城門出城,又往予阿去了呢?”
秦詩雨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許滌嫿會這麼做。她本以爲,幫許滌嫿從秀女中脫穎而出,她就可以得到白吟風的青睞,得到她想要的幸福,然而,事與願違,雖然四個秀女皆被納爲妃,許滌嫿更加如願以償成爲了太子妃……但偏偏白吟風愛的,竟是自己……她恨我秦某人,毫不奇怪吧,呵。
秦詩雨心頭冰冰涼,一愣之後,她立刻又開始推搡摟着自己的人,她纔不要這樣的命運!與其被禁錮在這深宮之中,天天跟一羣小肚雞腸爭風吃醋的女人鬥來鬥去,她寧可死在浩渺無垠的曠野上!她手中的力道越來越猛,竟是不惜力氣和疼痛,非要把他推離自己不可!
她手中握着的奇特質地的鎖片,不小心刷地一下在白吟風手臂上劃下一條血痕……她訝然而呼,握着他手臂細細查看傷情。
白吟風卻不以爲意地拿開她的手,握在她腰上的手鬆開了,他面上露出一絲無人查曉的傷心,嘴角自嘲般揚起,薄脣開闔,語聲似歡似悲,卻似又帶了份無比癡纏絕望的情緒,綿綿幽幽的聲音藏着蠱惑一般響起:“小詩,你還是要離開我……你拿這鎖片劃我,也是想離開我……別,別再拒絕我了,我不許你離開我。小詩,你知道的,我永生永世都只愛你一人。來,來陪我服一顆‘涅槃’,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