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頭，馮媽媽和王掌櫃閒聊了幾句，就說到了正題。
“再過不久就到收糧的時候了。這次我帶着那謝小兒一塊兒去。馮媽媽放心，之前說好的事情一定辦得妥妥帖帖的。”王掌櫃保證道。
馮媽媽就笑了起來。
這王掌櫃，真要說做生意的本事，那是一點全無，但溜鬚拍馬，逢迎媚上的能耐很是不小。他原來將馮老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坐上了大掌櫃的位置，但年紀大了，就有了其他心思，正好趕上馮萱要出嫁，想着馮萱受寵，馮老夫人要給不少陪嫁，可馮萱本人除了發脾氣什麼都不會。跟這樣的主子，那當然是千好萬好，樂得輕鬆。
馮萱和離回了馮家，王掌櫃心裡面還急着呢，就怕這好差事沒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冒出來個謝令善，又讓馮萱出嫁了。
馮茗和馮老夫人商量了，決定要處置衛寧寧，再將謝令善的脊樑骨給抽掉，當條狗養在家裡面，王掌櫃之前就跟馮媽媽有了勾結，裡應外合，佔了馮萱嫁妝的不少好處，這回當然是要當先頭兵，衝鋒陷陣，將這件事給辦妥了，爲後半輩子的好日子奮鬥一回。
馮媽媽得了王掌櫃的保證，將事情再次敲定了，就滿意地離開了。
謝令善自此早出晚歸，倒真是拿出了幹勁，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當然，這是旁人眼中的情況。洛凌可不覺得謝令善這是要奮發圖強了，也知道他不是要跟時之境爭一口氣。謝令善這麼做，不過是爲了將馮萱的嫁妝捏在手裡罷了。就跟他在朱瑩雪那次時跟着朱陶文用心學做生意一樣，並非喜好興趣，並非感恩戴德，回報朱家，只是一門營生，是窮怕了，想要拿到屬於自己的錢財。此時的謝令善還沒想要將馮萱撇開，就跟那時的謝令善沒想着要謀奪朱家產業。但有個衛寧寧攪事精在，謝令善遲早要走上這一條路的。這次，還要比上次更快。
洛凌感覺到胸口的玉佩散發出了一絲熱度，知道時之境在呼喚她，就將謝令善這邊的情況扔到一邊，回了朱家。
正好是晚飯結束的時候，朱家人各自回屋休息了。
洛凌進了婚房，那紅豔豔的裝飾都還沒撤掉呢。
時之境倚在榻子上看書，見到洛凌，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衝着洛凌招手。
洛凌走了過去，正要搬一把椅子坐下來，就被時之境拉住了手，坐在了榻子上。時之境半側着身體，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幾縷青絲從脖頸間滑下，垂在了胸口。他的衣襟沒有拉嚴實了，微微露出了一些鎖骨，在昏黃燭光下，構成了小小的陰影。
洛凌好久沒感受到時之境的男色了，有些發呆，打了個戰慄，才醒過神來。
時之境這架勢不像是要談正事的。
洛凌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明天要去善堂挑孩子，你一塊兒去吧。”時之境一手支着額頭，一手籠着洛凌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磨蹭着洛凌的指腹。
洛凌垂眸看了一眼，將手抽了出來，“你看過善堂的孩子嗎？”
時之境笑起來，“不是貓了，就不能摸你了？”
洛凌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上次工作，時之境是一隻漂亮又龐大的美短貓咪，洛凌一個獸人，在時之境的背上、腦袋上都趴過，還給他抱過、蹭過，自己也摸了時之境好幾把，除了小小的不好意思，就沒躲過時之境。這會兒時之境又是人了，洛凌就覺得這些動作怪怪的。
洛凌乾咳了一聲，“我在馮家有聽說你的事情。你還編了個夢到我的謊話，和崔哲斷絕關係了？”
“沒有斷絕關係，那就是外頭人亂傳的東西。崔哲那邊被其他官吏敲詐着，這回是要辭官了。”時之境淡淡道。
洛凌半晌才喃喃道：“你用崔舉人的身份應該更方便行事。”
“你要和別人結婚？”時之境問道。
“這又沒什麼……”洛凌話說出口，就看到了時之境有些淡漠的眼神，剩下的話有些說不下去了，不解地看着時之境。
時之境嘆氣，坐起了身，摸了摸洛凌的臉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月姬可是會盯着你的。”
洛凌還沒醒悟過來。
“乖乖聽話。這個話題我們上次就說過了。”時之境重新坐直了，不摸洛凌臉頰了，又將她的手握進了手心裡頭，“我在上帝視角也沒看到善堂的情況。那邊的小孩，看着選一個吧。”
洛凌心不在焉，還想着時之境剛纔那句話。爲什麼提到了姬如月？這和她的生母有什麼關係？
“你今天就睡這兒吧。我去洗漱。”時之境下了榻子。
等時之境回來，洛凌還坐在榻上，神色陰晴不定的。
時之境微微一笑，拉了洛凌上牀。
洛凌沒吭聲，僵硬地躺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時之境。她睡在裡側，時之境睡外邊，正面對着她。
洛凌問道：“你幼不幼稚？”
時之境撲哧一笑，將洛凌攬進懷中。
洛凌沒掙扎。她也不是頭一次和時之境同牀共枕了，每次都沒什麼旖旎氛圍。
“你該問她幼不幼稚。”時之境道。
洛凌狐疑地看着時之境。
時之境是擔心姬如月發現自己女兒跟個凡人當假夫妻，感到不開心，鬧出點事情來？雖然洛凌和姬如月接觸不多，但直覺她不是那樣的性格。就是她不喜歡這樣的事情，也沒道理會鬧。時之境是怕姬如月不開心，才主動接下了這個差事？
洛凌的眼神變化起來，直接否定了自己的這種猜想。
按照時之境的作風，他恐怕是樂得接下這差事，然後藉機氣死姬如月吧？
“我看幼稚的還是你。”洛凌哼了一聲。
“好吧好吧，是我幼稚。”時之境的腦袋枕着洛凌的頸窩。
洛凌現在是遊魂，時之境卻能碰觸到她，在時之境的身邊，她就跟有了實體一樣。
洛凌被時之境的碎髮戳弄得有些癢，嫌棄地將他的腦袋推開，但沒從他懷裡面掙扎出來。
時之境要是爲了氣姬如月鬧一鬧，洛凌心裡多少能好受些。至少，時之境的行動是帶着目的的，哪怕這個目的只是爲了他自己爽，對洛凌來說，也好過時之境是爲了她做這麼多事情。她不想欠時之境那麼多。
時之境的手蓋上了洛凌的眼睛，低聲道：“睡吧。你這些天都沒睡過嗎？”
遊魂哪需要睡覺？
可時之境的聲音鑽入洛凌的耳朵，呼吸噴吐在她的臉頰耳廓，洛凌就萌生了睡意，意識漸漸陷入黑暗中。洛凌也沒能看見時之境暗如深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