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影坐在會客室裡,通過電腦連接到監控系統,看着屏幕上兒子的表情,心裡一陣酸楚。他的兒子曾經是那麼囂張又活潑,可是現在,卻沉靜得可怕。
天忽然陰沉了下來,厚厚的雲層籠罩在醫院的上空,韓小帥還在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喬影起身衝出醫院,將坐在長椅上有如老僧入定的孩子抱了起來。
韓小帥發現自己竟然被抱了起來,立刻尖叫着掙扎不停,雨滴濺落在他們的臉上。喬影無暇多說,轉身就跑。大雨在身後傾泄而下,他將兒子緊緊摟在懷裡,跑回住院樓。
回到病房裡,直接將兒子抱進浴室:“寶貝,趕緊洗澡洗頭,別感冒了。”他放下兒子,一邊給浴缸放水,一邊叮囑。
韓小帥瞪着他,面無表情,心裡卻混亂得不行。他發過誓,從此再也沒有爹地。可是爲什麼現在心情卻是那麼搖擺不定?
都怪蠢爹地,當初爲什麼不能相信他?爲什麼要放着兇手不抓?爲什麼要表現得對他那麼關懷的樣子?
他不會輕易原諒他的!
韓小帥站在浴缸前,咬着脣瞪喬影,也不說話。喬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去。韓小帥立刻上前關好浴室的門,這才脫衣服開始洗涮涮。
不過他也沒浪費時間,因爲蠢爹地也淋溼了。即使不想和好,也無法忽視這個問題。
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韓小帥隨便擦了擦頭髮,便扔下毛巾走出去,看了看時間,便牽着媽咪的手回自己的“新房間”去玩。
喬影吩咐保鏢跟好孃兒倆,他自己也去洗澡。
天近黃昏時,天色已是一片暗沉,大雨仍在不停地下。醫院後門,戴斯醫生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等到了李穎。
李穎穿着一身黑色風衣,戴着黑手套,撐着一把深色暗花雨傘,從小巷裡緩步走來。
來到門前,纔看清她的模樣。她帶了一頂灰栗色假髮,大衣領遮住了半張臉,再配以一副大黑框近視眼鏡。如果不是早就認識的人,根本不會認出她是誰。
戴斯醫生撇脣,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朝她露出一抹隱晦不明的淡笑。“你就是給我打電話的女士,安琪兒?”
她現在的模樣與照片上相差很遠,恐怕就是認識她的人,也不一定能一眼認出她來。不過喬斯不會認錯,因爲此刻喬恩正坐在電腦前對比她的照片。
李穎點頭,聲音低低地:“你說一會要去病房給我妹妹做檢查,可以帶我進去嗎?”
她揹着一隻斜挎包,將雨傘收了起來放在後門口的牆角地上,卻不時去扯緊衣領,好像很怕冷的樣子。
喬斯仔細打量着她,似有些猶豫。李穎連忙道:“我就看她一眼,求個心安。”
喬斯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按醫院制度,我是不能帶你去的。但你對妹妹的關心上帝也知道了。我想,只呆五分鐘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這都是預先設計好的劇本,賭的便是李穎肯定不放心讓他去執行故意或無意的殺人任務,她肯定想要親自出手才放心。
即使她沒有主動提出親自出手,他也會再拋出新的誘餌引她進去的。若只是如昨晚所說託他帶東西進去病房,顯然不符合他們的引蛇出洞計劃,他們要的是證據,不是結果。
既然李穎真的求他帶她進去,一切符合他們的計劃要求,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會客室裡喬影正在一邊擦頭髮,一邊看着筆記本上的監控畫面,韓小帥衝了進來,一臉焦急地道:“蠢爹地,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想破壞計劃嗎?”
喬影一愕,目光瞬間柔和起來。雖然兒子叫他蠢爹地,那也是爹地。他立刻起身搬了筆記本往外走:“照計劃行動。”
此時,後院一間雜房裡,李穎穿着戴維弄來的一套護士服,脖子上掛着一副口罩,跟在他後面往住院樓裡走。
這裡她已來過,路線都很熟悉,所以並不怕戴維醫生搞鬼。
她在來之前對戴維醫生已做過詳細調查,證實他的資料信息如實,而且確實因爲買房結婚而欠了一筆債,但沒有百萬之多,不過他父母在巴黎經營酒莊失敗,欠了幾百萬貸款,已宣告破產,這也是他們一家要搬來美國的原因。不過因爲債務糾紛等原因,暫時還不能離開。
一百萬美金現在對戴維醫生來說,可謂天降甘露,是上帝的恩賜。所以她很放心做這筆交易。如果事情敗露了,就只能怪這位爲錢而破壞原則的戴維醫生自己倒黴了。
A區來往的人並不多,此時又到了晚餐時間。走道里連喬影的手下也沒有見到。就像昨晚一樣,只是比昨晚更冷清。沐青綾的病房門口,依然杵着兩尊冷麪門神,和昨晚一模一樣。
李穎心頭一緊,到是提着醫務箱的戴維醫生神色正常,遞給她一本記錄冊拿着。這是護士常用道具,拿在手中更符合她此刻的形象。
病房門前,兩個保鏢照例攔截,戴維醫生不慌不忙地說,他是奉主治醫生的安排,來給病人做每天例行檢查的。
兩個保鏢便讓開了路。戴維醫生打開病房門走進去,李穎緊抿着脣,壓抑着心頭的緊張,立刻跟了進去。
終於進來了。她目光一轉,會客室裡沒有一個人,沙發上扔着一條半溼的毛巾,來到病房裡,只見牀上躺着一個人,半側着身子背對着門口。被子裹到了臉,長髮散在被外,睡得正香。
“病人還沒有醒,一會要做檢查只能叫醒她了。”戴維醫生擰着眉頭,忽然看向李穎,“這樣,你叫醒她吧,正好說說話。我在會客室檢查裝備,五分鐘後進來。”
他說會給她五分鐘時間的,這樣說很正常。李穎立刻點頭,滿臉感激地說:“謝謝你,戴維醫生。”
戴維醫生不以爲意地擺擺手,提着醫務箱走出病房,並且體貼地關上了門。
李穎鬆了口氣,回頭注視着牀上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被子裹住的身形確實是女人的模樣,而且看外面守護的架勢,也應是沐青綾本人無疑。
她放心了,目光忽然陰冷起來,表情有些得意。她往牀邊走了兩步,輕輕地叫喚了兩聲:“青綾!青綾,醒了沒有?我來看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