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醫院的途中,大家才知道,小螺女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早兒。
到醫院後,仔細檢查一番,小早兒並無大礙,只是鼻樑和嘴角軟組織有些輕傷。
醫生開了一些藥,並叮嚀回去要多吃瘦肉骨頭湯,好好休息兩週,便能全愈。
出了醫院後,天色以晚,看着面黃肌瘦的早兒,善解人意的小念彤,又嚷嚷着快餓死了,鬧着非要去吃牛排。
將小早兒交給海龍兩口子,應該是可以放心了,本打算就此道別的冷靈兒,又被尹思燕和小念彤硬拽上了車。
已經換掉溼衣服,小早兒低頭聞了聞身上的羽絨繡花薄襖,將長長的衣袖擼起,羞澀着朝冷靈兒笑道:“姐姐,你的衣服好漂亮,好暖和,好香哦。”
和小念彤一起 ,一左一右將小早兒摟在懷裡,冷靈兒心疼得說:“等咱們吃飽了,姐姐帶你去買好看的衣服。”
小早兒笑着輕輕搖了搖頭說:“不要,我還欠姐姐三十五塊錢呢,明天,明天還要買文具。”
尹思燕也心痛得轉頭,她探過身來,愛憐得緊緊抓住了小早兒的手。
一會後,海龍已經將大家帶進了一家漾州城裡最好的西餐廳,這餐廳的服務員們,好像統統和小念彤非常熟悉,大家站成一排,快樂得齊聲拍手高喊:“歡迎念彤小主,大駕光臨!”
小念彤拉着早兒,老練的舉手打了一個響指後,頑皮的嘻嘻笑道:“帥哥美女們,好生侍候着,本小主馬上給大家發紅包。”
七八個統一紅色制服,年輕靚麗的服務員,立即一起嘻嘻哈哈的圍了過來,領着小念彤和早兒,將大家送進了一間奢華的小包廂。
安排大家落座後,點餐叫酒飲,一切都由小念彤做主。
不一會,餐桌上就擺滿了紅酒,新鮮果汁,牛排,魚子醬,鵝肝,蝸牛, 披薩 ,意大利麪,沙拉之類的精品西餐。
給冷靈兒倒上82年的拉菲後,海龍笑着舉杯:“這裡已經是漾州城裡的最高水平了,弟妹將就吃一點吧。”
也是實話,這些東西,對於冷靈兒來說,確實如家常便飯一般。
平常在家時,即便是想吃龍肝鳳腎,哥哥都會想方設法弄來,還恨不得要親自喂到妹妹嘴裡。
倒是海龍莫名其妙的一聲‘弟妹’,倒立即讓冷靈兒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不過聽說這個‘蘇中大俠’海龍,只是一個連小學都沒畢業的粗人,大概是他口誤了吧。
反正這頓飯,自己現在這個狀況,肯定是請不起的,冷靈兒也沒多想,她也舉杯和海龍和尹思燕輕碰了一下,以示謝意。
小早兒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她看着餐盤裡香噴噴的肉肉和刀叉,偷偷嚥着口水,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念彤突然醒悟,她拍了拍腦門後,忙親自給小早兒示範。
聰明伶俐的早兒,果然一學就會,刀叉在她手裡,雖有一些生硬,連中午飯都沒吃,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孩子,很快就沒了拘束,開始大口進餐,而且還專叉肉肉吃。
見孩子餓成這樣,尹思燕把自己餐盤裡幾塊牛扒,統統叉給小早兒後,又給她擦了一下嘴,笑着說:“慢慢吃,一定要吃飽,不夠咱們再叫。”
“謝謝阿姨,”小早兒低着頭,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香香的牛肉後,她快樂的笑着,卻掉下了兩滴晶瑩剔透的眼淚。
也給小早兒送了兩塊肥嫩的鵝肝後,海龍笑着對冷靈兒說:“我們的尹總身邊,目前還需要一位特助,你願意屈就嗎?”
冷靈兒不可置信的看着尹思燕,她有些不相信:
這麼大集團的老總,怎麼可能沒有助理呢?
尹思燕舉起果汁,和冷靈兒碰了一下杯,也意味深長的笑着說:“原來的特助,已經被委任爲部門經理了,你如果不願意,我保證你以後肯定會後悔滴!”
能到這個口碑極好,效益佳的大公司,去謀一份安定的工作,可是多少高學歷的人夢寐以求的事呢。
不過冷靈兒卻覺得他二人有些神神秘秘,他們好像洞察秋毫一樣,把自己的心思全部看出來了。
此時,小念彤也乖巧的來舉杯相邀:
“姐姐,你快答應吧,咱們集團現在可只招碩士研究生以上學歷的人,咱們的龍鳳山莊環境好,總裁美麗善良,工資高福利好,多少人請客送禮,託關係開/後/門,還都進不去呢。”
小精靈的一席話,立即惹得大家一起笑着再舉杯。
尹思燕也被這個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寶貝女兒,逗得如牡丹花開,她忙把小念彤搶在懷裡,親了又親。
於是,冷靈兒便不再矜持,她爽快的答應後,又開心得舉杯相謝。
飯後,尹思燕拉着小早兒,由小念彤和冷靈兒相陪,一起去了漾州商城。
大家給這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選了很多鞋帽衣服,和各種零食文具。
卡里僅剩了萬把塊錢的冷靈兒,自知已經不夠付賬,她便再沒客套,理所當然的由尹思燕買了單。
在小早兒的全程抹淚中逛完商城後,又叫上獨自在茶社休閒的海龍,大家再一起送小早兒回家。
小早兒的家,位於市郊一個靠江邊的小村莊裡。
十分鐘的車程後,海龍按早兒的指引,將車停在了一座夾在洋房別墅中的兩間低矮小平房門前。
等大家統統下了車,海龍打開後備箱後,小早兒趕緊真誠相邀:“叔叔阿姨,姐姐妹妹,到家裡坐一會吧。”
說着,小早兒的雙手,已經提滿了購物袋,她又朝那幾只實在提不走的購物袋望了望。
大家又被孩子的率真,惹得一陣暗樂,忙一起幫她把所有的購物袋提着,跟在早兒身後,朝她那黑漆漆的家裡走去。
早兒好像連門都沒鎖,朦朧的月色下,只見她轉過身去,用小屁股輕輕將家門推開後,放下手裡的東西,然後摸索着,在門邊打開了屋燈。
一隻十五支光的白熾燈亮起, 大家看着眼前的一切,立即心頭一酸。
大家現在進入的,應該既是早兒的客廳,又是她的廚房兼雜貨間。
弱弱的燈光下,早兒客廳的正中間,擺着一張老式小條几,小條几上黑糊糊的已經看不清顏色,條几的中間,斜靠着兩個鋁合金照片框。 шшш•т tκa n•C〇
框中是兩張黑白遺照,照片倒是非常清晰,是兩個正值英年的一男一女。
遺照前,是一隻精緻的小白瓷碗,小碗裡是滿滿的香灰,和一些未燃盡的香茬頭。
不用再問,這肯定是孩子早去的爸爸媽媽了。
條几的左邊,盤着一座單鍋小土竈,土竈上邊的牆壁上,雖有經常擦洗的痕跡,但還是油膩膩,髒兮兮的一大片。
竈後的膛口處,放着一隻木頭小板凳,旁邊推着一些整整齊齊的豆秸,和一些乾枯的細木枝。
這土竈的旁邊,是一個雙層小碗櫃,透過碗櫃那乾乾淨淨的蒙紗,可以看見碗櫃裡,擺着一把掛麪,兩包方便麪,一碗黑黃的剩飯鍋巴,還有幾樣簡單的餐具和油瓶食鹽。
客廳的前左角,擺着一臺蒙着舊牀單的縫紉機,縫紉機上放着兩隻塑料盆,盆邊掛着一條白毛巾,盆裡的漱口杯裡,插着一支紅色的牙刷和一條半癟的牙膏,
縫紉機的旁邊,停着一輛已經沒了擋泥板,卻擦得油亮的雙槓自行車。
自行車的左車把上,掛着一個自制的帆布大書包,書包裡鼓鼓囊囊。
右側車把上,還掛着一條下河摸螺抓魚的黑色水褲,水褲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塑料補丁。
自行車的後面,是一座鐵皮的小糧倉,糧倉的正中間,還貼着寫有‘五穀豐登’的紅色長紙條。
糧倉的平頂上,放着早兒的雨披,雨鞋和幾件下地的粗衣護,另外還有一些釘耙,鐮刀,秧繩等農家常用的種地小工具。
早兒的客廳裡,除了還有一張摺疊式小餐桌和三張塑料凳外,再無他物。
並沒有因家貧,而有過多自卑的早兒,忙用自己的洗臉毛巾,把那三張塑料凳子擦了又擦後,挨個送到三個大人的身邊。
一見凳子不夠用,早兒忙跑進自己的臥室,端了一張家裡最好的木質椅子出來,她快樂的把小念彤按在了椅子上。
大家哪裡肯就坐,又一起進了早兒的臥室。
孩子的臥室裡,雖簡陋得只有一牀一櫃一桌,但卻被早兒整理得亮亮堂堂一塵不染。
臥室裡最大的亮點,就是早兒書桌那面的牆上,被貼得滿滿的獎狀和各種獲獎證書。
獎狀下面的書桌上,是幾座小書山,還有一臺底座被透明膠布纏着的小檯燈。
小檯燈旁邊,有一隻頭戴式電筒,還有一個小電池正在充電,這大概是早兒晚上去逮青蛙抓黃鱔的工具了。
滿眼找尋後 ,大家才突然發現,這組電筒,竟是早兒家裡唯一的家電。
海龍皺着眉頭先出了早兒的臥室後,見早兒正坐在土竈後面,已經生了火開始燒水,鍋面上,已經擺放了四隻洗好的小碗。
跟出來的小念彤,可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燒水方式,她好奇得去把早兒拽起來,然後自己坐到那小板凳上,開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竈膛裡猛喂柴草。
就一分鐘,小念彤已經成功的將竈火消滅,讓客廳裡立即煙霧瀰漫,急得她坐在那裡一邊手忙腳亂的哇哇大叫,一邊拼命朝竈膛裡吹氣。
早兒笑着,去把已經是滿身碎草,如同花臉貓的一般小念彤拖出來,然後把滿膛的柴草拉出來,才又重新點燃了竈火。
害着羞撒着嬌,小念彤撲到爸爸的懷裡,她將花兒一樣的臉蛋兒,在海龍那潔白的襯衣上蹭了蹭了後,又回頭衝媽媽和冷靈兒吐了吐舌頭。
冷靈兒又忍不住的被小念彤逗樂,尹思燕卻沒笑出來,她也去把小早兒拉了出來。
將這個已經能自食其力,懂事乖巧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尹思燕動情的眼淚,不可控制的流了出來。
抱着小早兒,尹思燕情不自禁着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那個時候,自己也是小早兒這個年齡,父母不在親人無一,她還帶着一個才斷奶的妹妹。
兩姐妹當時雖然生活在大都市裡,卻一樣是無人關心無人管,她硬是一邊上學一邊帶妹妹,一邊撿廢品一邊給妹妹治病。
那種日子,苦得都不如現在的小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