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時候，姑姑一家請她去吃飯，說是Rehtt也回來。瑟菲有點緊張，出門前換了好幾身衣服，對着鏡子猶豫着，猜不透五六十歲的古板老頭會喜歡女生哪種穿着，最後還是選了中規中矩的款式。
黃成烈從外面進來，抱着一捧藍紫色的桔梗花。
儘管已經熟識了，兩個人共處的時間卻並不是很多。大概因爲是同鄉，瑟菲心裡對他多了一份親切。出門的時候也會在冰箱上留字條：多做了一份西紅柿炒飯，自己熱了吃。
第二天黃成烈一定會很客氣的回贈她一份更美味的食物。黃成烈的廚藝明顯比她好。瑟菲漸漸也察覺到家裡有男生的好處，壞了的燈泡和抽水馬桶，不必再去卷着袖子費力的修。
“你要出去？”黃成烈率先和她打招呼。
“嗯，去見個網友！”
黃成烈詫異的看着她。
“是個很古板的老傢伙。”瑟菲補充道。
“好像要下雨了，記得帶傘。”
“你這是？”她打量着黃成烈懷裡的那捧花。
“我回來拿點東西就走。”黃成烈並沒有直接回應。
“要去約會嗎？”她有點好奇，從來沒見他帶女生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生會喜歡和這麼悶的男生相處。
黃成烈在書櫃裡找着什麼，並沒有回答。
她輕輕地推開門，看了看陰霾的天，又回身拿了一把傘。
姑姑家在奧克蘭的另一端。她坐火車去的，到達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按了門鈴，小表弟雀躍着來給她開門。
換鞋的間隙，她擡頭看見餐廳露出的一抹藍紫色，心下生疑，廚房裡露出穿着藍色格子衫的半個身影。
“黃成烈？”她驚叫。
黃成烈只回頭看了看她。
姑姑茫然：“你們已經認識了嗎？”
她似乎有所了悟，看了看黃成烈又看了看姑姑：“他就是Rehtt？”
黃成烈淡淡的笑了笑，繼續專注的炸着蝦球，瑟菲的藍眼睛姑父在一旁不停的發出讚歎聲。
瑟菲此刻才知道，黃成烈原來是姑父的得意門生。因爲參與了一家韓國公司的項目，所以一年有大半時間會在惠靈頓。
這一餐家庭聚會，氣氛輕鬆，和睦。姑父和黃成烈都有着學者的氣質，兩個人聊着的也是瑟菲聽不懂的術語。這讓她想起若干年前D大家屬院那間紅磚舊樓，想起只懂得做學問的父親。
洗碗的時候，姑姑忽然在旁邊開口：“怎麼樣？很不錯的男生吧？你爸如果還活着，一定會喜歡他。”
“他在國內的時候就是我爸的學生。”
“這樣的男生應該很適合做男朋友。”
瑟菲敏感的撇嘴：“姑姑，你說什麼呢？”
“呵呵，沒說什麼啊？”姑姑忍着笑，“只是個建議而已，當然人無完人，黃成烈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哄女生，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
小表弟在房間裡大喊着讓瑟菲過去陪他打遊戲，她急忙找藉口跑開了。
她的心從來沒有清空過，也根本沒想讓誰再住進來。
回去的時候，瑟菲搭黃成烈的便車，果然是很悶的男生，一路上也沒什麼話，只是打開CD，放輕緩的音樂。
“你喜歡大提琴？”瑟菲問。
“嗯。”
“挺配你的。”
“嗯？古板老傢伙？”
“呵呵，我更正一下，是深沉。”
黃成烈沒再說什麼，只是探過身替她把車窗關上。有細密的小雨滴落在窗子上，夜雨中的城市映着橘黃的路燈，很安寧。
他靠近她的時候，身上有好聞的氣息，淡淡的，像草木香。
瑟菲縮在座位裡，不知不覺睡着了，做斷斷續續的夢。下車的時候頭有點暈，小跑着進了屋，回頭對黃成烈說：“怎麼這麼冷呢？直打哆嗦。”
“我不覺得。”黃成烈望望她，伸出手，“你不會發燒了吧？”
那隻手伸過來一半又停在空中，他訕訕地說：“我去拿體溫計，你量一下。”
開了電腦，有周媛的視屏邀請。周媛眉飛色舞的說：“瑟菲啊，你臉都圓了，是不是餓得臉都浮腫了啊？”
瑟菲跟着周媛一起裂開嘴笑，回身拿了條薄毯把自己裹住，黃成烈敲門進來遞體溫計給她。
網絡不是太流暢，周媛大笑的表情卡在屏幕上，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愛。電話卻響了起來，周媛大叫着說：“李瑟菲，你屋裡有男人？”
她回身，看了看門口的黃成烈，覺得好窘迫，小聲解釋道：“是合租的鄰居。”
“哎呀，有什麼好解釋的。話說回來，申優鉉和楊依娜都在一起了，你就死了心吧！遇到更好的人千萬別錯過。”
她握着電話愣住了，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們在一起了？
周媛好像知道自己失了口：“算了！算了！反正你遲早要知道，也不是什麼新聞了，是安子聽簡小荷說的。瑟菲啊，國際長途好貴啊，我們繼續網聊。”
原來所有人都有意瞞着她。
“可以了嗎？”
“嗯？”瑟菲如夢初醒的看着門口的黃成烈。
“體溫計。”他提示到，眼神敏銳的劃過瑟菲的臉。
“哦。”她訥訥的把體溫計從腋下拿出來。
“真的發燒了，我去熬薑湯給你喝。”
好像很久沒生病了，突然之間，整個人懨懨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瑟菲裹了被子在牀上昏睡着，碎片似的夢裡有申優鉉帶着稚氣的臉。原本以爲已經被塵封的記憶，在睡夢裡叫囂着撲面而來，煙塵滾滾的。
很熱，像是從冰山之巔跳進了另一個極端，身體熱，全身痠痛。
“和難受吧。”好像聽見申優鉉的聲音，他把溫熱的溼毛巾輕輕覆在她的額頭，擔心的看着她，“李小豬，很難受吧？”他穿着一中的校衫，坐在她旁邊，心疼的看着她。
瑟菲伸出手抓住申優鉉的手，緊緊地，生怕他跑了。
“腦殘，別走。”
“嗯。”
慢慢地，不再感覺寒冷或是熱，呼吸漸漸平順，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