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悲傷往事

蕭洛寒雖然點的極輕,但是卻極準,隨着他手法的結束,那原來不斷掙扎的女子終於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也不再喊叫,房間裡一下就清靜了許多。

子然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這下他終於可以好好地安心爲她上藥了。

每一次爲她敷藥都不是一件易事,總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弄好,有時候她的動作稍微大些,就必須要有小諾的幫忙才能將她搞定。

大概在這之前她曾經受過很大的傷害,不僅僅是□□上,也包括了心靈。

她幾乎每時每刻都沉浸在噩夢之中極度驚恐,她總是很不安地掙扎着,又好像是要逃離什麼,有時候嘴裡還重複着喊叫着“我不說……我不說……”

每一次隨着她劇烈的掙扎,那些原本已經止住血的傷口經受不住這樣大力的運動,又開始爆裂開來,於是子然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爲她上藥,卻老不見好。

“小諾,我讓你買的藥買好了嗎?”

問這話時,他並沒有看向小諾,因爲他知道他吩咐和交待的事小諾一定會盡力去完成。

他總是這麼的乖巧,這麼的聽話,這麼的善解人意。

在谷底的時候,小諾總是那麼的安靜,也不愛說話,有時候高興了會和他說說,他也愛把自己以前的所見所聞告訴小諾,從小諾眼裡流露出的好奇,他知道其實小諾對外面的世界有着很多的期待和嚮往。

有時候,他總是安靜地坐在一邊看着自己做事,還有的時候,他能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上一整天也不說話。

可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孩,而自己卻並沒有權力讓他陪着自己在那了無人煙的山谷中終老,那樣,對小諾來說也未免太不公平。

當年自己在谷底撿到小諾的時候,從他身上遺留的那塊玉牌也能看出他的出身一定不凡。

只是想不明白的卻是,又是誰這麼狠心的將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小諾扔下了那萬丈懸崖。

若不是小諾命大,那包裹着小諾的襁褓正好掛在了樹梢上,若不是他聽見小諾的哭聲,也許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曾經想過或許是仇家所爲,若是那樣,只怕他的父母當年也多半遭遇了不測。

又或者是那劫財的山賊盜匪所爲,也許現在他的父母正在焦急地追尋着他的下落,所以,他沒有權力禁錮他的一生,也沒有權力阻止他去尋找自己的親人。

思慮了很久以後,他決定帶着小諾出谷,只是爲了還他一個完整的人生。

“師父,已經買好了,我馬上去熬。”小諾乖巧的回答着。

拉着小諾的手,唐紫嫣便和他一起出去了,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在那間房裡再呆上一會兒,會不會因爲受不了她那慘烈的狀況而暈過去。

當她的目光落在牀上身受重傷的女子身上時,除了驚訝以外,更多的就是內疚。

從來沒有想過當年的小乞丐竟然會是女兒身,爲什麼自己當時就那樣的認定了她不是好人,還阻止嫂子出手救她,如果當時她不阻止嫂子,那她是不是不會這樣的慘?

是自己的一句話就將她推向了那萬劫不復的水深火熱之中嗎?她也只是出於好心的提醒着嫂子要防備壞人,卻沒料到會把她害成這樣,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

從進門開始,子墨的目光便再也無法從那正忙着爲那受傷的女子上藥的中年男子身上移開。

他的背影還是如同當年那樣的挺拔和偉岸,只是卻多了幾分歷經人世的滄桑和無奈。

記得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每一次父親外出,他都會遠遠的站在綠柳山莊的門口,目送着父親的離去。

有時候他在想,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成爲像父親那樣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那時候子秋總是悄悄地跟在他身後,輕輕的拉着他的手問着:“哥哥,你在看什麼?也讓子秋看看好不好?”

他總是淡淡的笑着告訴子秋:“哥哥沒看什麼,哥哥只是在想,要什麼時候才能像爹爹那樣做一個真真正正的男子漢。”

“哥哥,你爲什麼那麼想當男子漢?”

“因爲哥哥想要保護自己最愛的人,就像小秋,哥哥一定會傾盡全力來保護你,不會讓小秋受到任何的傷害。”

“嗯,哥哥對子秋真好,在子秋的心裡,爹爹和哥哥都是最棒的,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子秋最喜歡你們了。”

那個陰雨綿綿的早晨子墨永遠也不會忘記,就在那一天,他和子秋失去了爹和娘。

還清晰地記得那天早上,孃親來見他,和他說了好多的話,還讓他好好的看着子秋,說今天可能會遲些回家,他都一一地答應了孃親。

看着爹和娘將東西拾備妥當後,攜手出了門,而他還如往常的一樣,遠遠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卻不知道那是他們留給自己最後的記憶。

夜已經很深了,子墨和子秋卻還不曾入睡。

因爲遲遲不見爹孃的蹤影,子秋開始着急起來,她拉着子墨的手,不安的問道:“哥哥,已經這麼晚了,爲什麼爹爹和孃親還不回來?”

若在平時,爹和娘早就回來了,就算今天像娘說的那樣,他們可能會晚些回家,也不會晚到這個時候,子墨清晰的記得山莊裡的更夫剛剛纔敲過三更。

爲什麼今天去了這麼久?不安和恐懼也一點點爬上子墨的心頭,他的心也開始慌亂起來,卻不得不故做堅定的安慰着那已經開始哭泣的子秋。

“小秋,別哭,爹和娘不會有事的,今天早上娘說過他們會遲些回家,也許現在爹和娘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許他們就快要到了……”

還沒等子墨把話說完,就聽得外面一陣急促的鑼鼓敲打聲,接着有人大聲地喊道:“快……大家快出來,老爺和夫人出事了。”

隨着那叫聲,很多早已熟睡的下人也從各自的屋子裡奔了出來,往山莊大門的方向而去。

來不及多想,子墨拉着子秋就往外跑,到了外面看到全莊的下人都出來了,子墨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纔到山莊大門,四周早已是哭聲一片。

子墨越來越覺得不安,拉着子秋直接就衝進了人羣,他的眼睛停留在那躺在木板上的兩具早已冷冰的屍體上面,再也無法移開。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爲什麼早上還談笑風生的爹孃,這會卻這樣了無生氣的躺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年幼的子秋突然鬆開子墨的手,只見她跑到子然的身邊,拉着他的手說着:“爹爹,你回來了?”

可爲什麼爹卻沒有反應,爲什麼沒有像往常一樣的將她抱起來,對着她的小臉親親。

“爹,你怎麼不理子秋了?是不是子秋不乖,你不喜歡子秋了?爹,你怎麼躺在這裡,這裡的木板好硬哦,爹,你起來好不好,我們去房裡睡,子秋保證不會煩你,好不好……爹……。”

叫了半天卻聽不到子然的回答,於是她放開子然的手,又來到藍小蝶的身邊。

可是無論她怎麼樣叫喊,藍小蝶也不曾迴應她,子秋覺得好像全世界都棄她而去了,爲什麼爹孃都不要她了,是她不好嗎?

拉着藍小蝶的手,哭着喊道:“娘,你怎麼也和爹一樣睡在這裡,娘,爹他不理我了,娘,你怎麼也不理我了?你不是說你最愛秋兒的嗎?娘……”

眼見他們都沒有反映,子秋當着衆人之面嚎啕大哭起來:“爹……娘……你們不要子秋了嗎?”

上前去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抱着那個嬌小的人兒,堅定的說:“小秋,別怕,雖然爹和娘都不在了,但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

也許在這一刻他已經成爲了真正的男子漢,從那以後子墨再未流過半滴眼淚,因爲爹曾經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憶及悲傷往事,淚不知不覺爬上臉龐,他已經太久沒有嚐到過眼淚的滋味了。

“噗通”一聲,直直的對着子然的背影跪下,不斷地叩着響頭,不斷的喊着:“爹……”

慢慢的回過頭,伸手扶起那不斷叩首的身影,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這才問道:“你可是墨兒?”

“是的,爹,我是墨兒。”

“沒想到,我的墨兒已經這般大了,要是你娘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流眼淚,不怕人笑話嗎?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子漢的眼淚不能輕易流的。”伸手抹去子墨臉上的淚水,微笑着說。

“墨兒,你如今也這麼大了,可有心上人?或是已經成家立業了嗎?”

“爹,孩兒已經成家了,紫嫣就在外面,我這就去把她給叫進來。”

過了沒多久,唐紫嫣就進來了。

“爹!”

唐紫嫣比起那些大家閨秀來說,一點也不做作,大方得體,又不得大家女兒的風範,子然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兒媳。

剛待要和她多說幾句話時,卻見她急急地躲到了子墨身後,子然想是不是自己的唐突嚇到她,可自己有那麼嚇人嗎?

“紫嫣,你怎麼了?”感覺到背後抓住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顫抖,知她一定很是緊張,難道她是醜媳婦見公婆,怕了自己的父親嗎?

還沒等他開口,唐紫嫣用手指着那躺在牀上的女子,不安的說道:“子墨,你知道嗎?是我們把她害成這樣的。”

子墨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和這女子素昧蒙面,又怎可能去害她?

“紫嫣,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她就是三年多前在散花樓被人追打的那個小乞丐,當時我怕她是壞人就阻止了嫂子去救她,若當時我不出面阻止,也許她不會變成這樣。”

“紫嫣,是你想的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許這就是她的命,我們也不能左右的,現在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好好的治好她的傷,這纔是最重要的。”回過着看向子然,問道:“爹,你說她的傷能治好嗎?”

“這很難說,她的生命力很是頑強,可是這些傷口太多又太深,而我用的傷藥也並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我怕這樣好了裂,裂了好,總有一天,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還是會走到那一步。”

“其實,我們可以把她帶到莫家,那裡有江湖上最好的傷藥。”一直站在旁邊的蕭洛寒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見識過南宮世家傷藥的神奇療效,蕭洛寒覺得照現在這種痛苦不堪的治法,那倒不妨一試。

而且莫家做爲天下第一首富,所擁有的藥材也決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所有擁有的,既然在這裡遲早一死,到不如去莫家一試,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沉吟一會,子然便決定聽從蕭洛寒的建議。

僱了一輛馬車,細心的將那姑娘擡上了車,一路上,他們都囑咐車伕行的慢點,以免路上的抖動再一次傷到那位姑娘。

車行至莫府門前,蕭洛寒先下得馬車,對守門的家丁竊竊低語了一陣,過了沒多久,就有人擡了擔架出來,將那女子放在擔架上一路擡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