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皆冷,冰雪隨着刺骨的風見縫就鑽,跑進衆將士的衣服裡,試圖將他們凍成冰塊,令他們連連打顫。可他們都望着軍前的夏蕭,望梅止渴般緊握着手中的冰冷鐵器,一次又一次的將睫毛前凍結的小冰塊擦掉。
軍前的夏蕭化作一團火焰,矗立於乾坤大雪間,渾身熾熱的高溫令四周無半片雪花,阿燭也像抱到個火盆,不停往他身邊湊。可這一戰,將是收官之作,她已做好激烈作戰的準備,只是冷得厲害,一直髮抖。
夏蕭的目光透過迷人眼球的大雪,看到其後的大軍,他們正不斷摸索向前,似想發起奇攻。可在那之前,他朗聲道:
“諸位,此戰之後,昔陽再無夏蕭。可在我歸來之時,希望諸位已將南商人徹底趕出我們的土地!”
說完,他那把樸素的刀上燃起萬丈火焰,被其在空中舞動兩圈,隨後一劍掃出,氣勢浩蕩之浪猛地將前方冰雪融化,令空氣中遲遲徘徊着滾燙之氣。無數雪花成了雨滴,且被空氣加熱,滴下時打在衆多將士的甲冑上,濺出奇異的花朵。
“衝鋒——”
林天高喊着,算爲夏蕭和阿燭送行,也讓出主位,令他們能衝在軍隊的最前方,以最爲恢弘的氣勢和姿態,打完這最後一仗。
大夏的將士跟着夏蕭和阿燭的堅毅身影,面孔迎向大雨,於其下前衝。滾燙的雨滴滴在他們全身各處,驟雨中的他們似被激活,之前僵冷的身體一瞬有了活力,步子邁得更大,握住刀劍的手掌更爲有力。
離開驟雨的一瞬,滾燙雨滴而成的熱氣在地面爬行蔓延,可渾身被淋溼的他們一離開驟雨之下,便被四處涌來的寒氣迅速凍結成冰,甚至試圖令他們成爲冰雕。但南商人的鮮血會成爲新的驟雨,只不過是以噴濺的方式,而非滴下。
高溫的驟雨終究還是停了,就在衆人跑過之後,不過幾分鐘,它們便沒了溫度,鵝毛大雪又回到先前的姿態,似不斷起舞的舞女,以婀娜的舞姿似要征服所有觀衆。可南商人的鮮血永遠不會停止流淌,因爲他們面前的敵人是一種恨不得將他們撕碎的傢伙。
“殺!”
又是這句話,夏蕭的心扉已被衆人喊出。他們以手中武器,於冰雪中砍斷對方的手臂和腿。當殘肢飛出,他們意識到極冷天氣下做到這般並不算難。因此,今天所有人都可完成一刀一劍可斷敵手臂的夢想。但自己也得小心,因爲同樣身處極寒天氣的他們,很有可能遭受敵軍的殘酷打擊。
很多將士還是第一次在大雪下戰鬥,因此興致勃勃,腦中幻想着少女雪中舞劍的場景,同時保持着身體的進退有度,揮舞手臂時從不留情。
該是怎樣的少女,纔敢於這樣的環境下舞劍?
衆將士腦中極爲混沌,可看到阿燭,終是明白,只有像她一樣有着強大實力和背景的人,纔敢在這般環境下起舞。
手持一柄三尺鐵劍,阿燭身姿輕盈如雪,她的栗色頭髮早已不用紮起,此時幾根飄到眼前,但又因爲她極快的轉身飄到腦後耳間,極爲颯爽,盡是無與倫比的英姿。
阿燭刺劍,雲劍穿梭後轉身挑劍,一切有模有樣,在外人的眼中像極了可歌可頌,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但其實阿燭內心很慌,怕被人傷到,因此很快退到夏蕭身邊,看其揮舞手中的靈器,猛地炸起千米雪地,令其上將士死於沸騰的熔漿。
每個人都被自己哈出的熱氣擋住視野,可快速而來的修行者總是快到將其切斷。夏蕭很快鎖定南商軍隊中向自己而來的修行者,他的身體突然停下,手掌作爪狀揮出,近要將夏蕭的面孔撕下,可只是將其哈出的熱氣打亂。
“就你一個?太少了!”
南商顯然對夏蕭做出了相應的對策,從將士對他發起的進攻便可得知,可只用一位修行者來阻攔自己,顯然不夠。
果真,夏蕭話音剛落,腳下大地已開始不斷顫動,如有人操控,試圖將夏蕭和阿燭同時困在原地。
“別怕。”
阿燭四下張望,可被夏蕭一手抓住腰肢,隨之離開原地,升了空。尖叫聲中,四周盡是雪花,在夏蕭雙腳被岩石束縛,一道人影衝向阿燭時,夏蕭手中的刀被其隨意插在地上,同時雙手結印。
從木行空間中飛出的句芒在空中快速轉過,颳起勁風雷霆,將阿燭保護且接住。句芒和夏蕭的配合十分默契,他落下的刀激起幾點雪花,令地下男人猛地鑽出,臉上的劃痕和鮮血有些超乎夏蕭預料。不過就兩人,還是不夠。
夏蕭環視二人,一個木行使用風,一個土行用巖,即便和自己實力相當,可還是差了些。
“別看了,還有我。”
背後的聲音令夏蕭轉過身,那是一位站於火焰中的男人,加上他,拖住自己足矣。
“看來南商開了竅,終於懂得如何對付我。”
“你以爲自己很強?”
渾身皆是火焰的男子擡起手中的砍刀,直指夏蕭,語氣有些不屑,但即將說得皆屬實。
“我承認,你確實不弱,但能鬧出這麼大動靜,僅僅只是因爲你的身份。若你不是學院人,不是走首教會教皇之徒,或者說沒有那個遠道而來者的身份,而是和我們一樣皆爲普通的戰士,那你早就死了,死得無比透徹!”
男人說得雲淡風輕,似他有能力將夏蕭斬殺。可後者的態度和平時一樣冷,這些身份是他的條件,他從來到大荒便擁有,他們再怎麼說,也只是忌憚和畏懼。姒易看得清,因此沒有動怒,只是催用起元氣。
從體內溢出的元氣將冰雪融化,令空中泛起騰騰熱氣。而眼前三位修行者,頓時掀起地上的厚雪,朝夏蕭蓋去。後者一步前踏,火行元氣頓時噴涌而出,所來的雪花頓時停在原地,成了無數緩緩下落的水珠。
夏蕭前衝的身體撞碎這些水珠,手中鋒利的刀帶着浩然鋒利之氣將水珠切成兩半,難以癒合。而他的身體,在地面一瞬衝過百米,掀起無數寒氣,將三人釋放出的元氣衝散,並將他們包裹,險些衝離地面。
“僅此而已嗎?”
轉身,夏蕭手肘合攏,擦過長刀。在其重新變得寒光鋥亮,不再有模糊的水跡,三位修行者雙目於大雪紛飛中流露出精粹的元氣流光,執着的可怕。他們今日的任務很簡單,拖住夏蕭便可,不能再令其放肆,隨意斬殺南商的將士。這段戰場上的神話,至此爲止。
腳尖一點,身體再次衝出,夏蕭此次出刀的速度更快,可三位同級的修行者將斬擊盡數擋住,而後於轉身時拉開距離,各自施展招數。
雪花飄動之處,風亦生生不息。可突然,空中的雪花似從海面撲通落下的石子,頓時喪失生機,只是死亡般下墜。而空中的風不斷聚集,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和其相同的,是從劇烈晃動的大地中鑽出的巖龍。兩者一上一下,有着充足的準備。可夏蕭左眼爲風捲積,右眼燒成火爐,令空中的風再一次狂躁,且脫離先前那風龍,重新成爲一個體,嘶吼聲響徹天地。
夏蕭的風還是要霸道些,因此佔據了天空的主場,任由那殘缺的風龍撕咬,怎麼都不是對手。
空中的木行修行者與雪鷹於狼狽的風龍後不斷髮起進攻,但凡夏蕭稍稍降落,下面的巖龍都會張開誇張的大嘴,將其碾碎。所以夏蕭始終保持着相差無幾的高度,手中的刀每一次揮動,都有浩然之氣撕出,但有些軟弱無力,令火行修行者與其正面對碰後,嘲笑道:
“你囂張不了多久!”
夏蕭不回答,他和句芒阿燭在此即可,至於金靈獸和禍鬥,早已在戰場上殺出新的墳場。他們如一對搭檔,一個無比鋒利和堅硬,一個迅捷鬼魅,下手狠毒熾熱,皆是殺胚,此時將防守嚴密的軍隊撕開一道裂口,大夏軍隊纔有機會衝鋒。
身前這三位修行者似乎並沒有發現那裡的事,不過也對,面對夏蕭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死傷的教訓已足夠多。但他背後羽翼不變,四周的氣息一瞬凜冽,似與天地融爲一體,而後刀旁萬千風雪呼嘯,整個蒼穹都爲之扭動。
“冰雪奏響絕唱,似是不錯的落幕。”
夏蕭喃喃自語,他將在大雪紛飛中消失在南商人的眼中,可他會再一次留下足夠強大的背影,令他們畏懼,支配他們每一個不安的夜晚,化作夢魘折磨這些試圖佔領大夏土地的無情侵 略者。
當下正是大雪紛飛之時,夏蕭於其中斬落了巖龍,岩石滾滾,落地時砸起厚重的雪花,而後繼續與一團火焰不斷衝撞。那是極爲驚豔的場景,每一次衝擊都令雪花炸開,可它們只是暫時與雪花相隔,今日這片天地,離不開落幕的雪花做陪襯。
這場戰鬥沒有以往長,只持續了一個時辰便草草結束,因爲風雪實在太大,即便修行者都因爲它們的存在迷了方向,感知也發現逐漸嚴重的誤差。最後,雙方退去,可離去的場景總是伴隨一次又一次的喊叫。
有的傷員因爲行動不便被埋在雪裡,如果被發現,他們便能活下去,如果被忽略,他們便將悲慘的死去。大夏傷員的存活率還算高些,畢竟夏蕭一直在尋找傷員,水行的力量能用到此處,就像在海里隨着海流找魚兒。可南商那邊死傷極多,很多人被遺棄,只有冰雪化卻纔能重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