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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太也坐不住了,扶着趙氏從后角門轉進來,李丹若忙接進正屋,朱衣上了茶,程老太太側着耳朵笑道:“你聽聽,鞭炮聲響起來了,咱們離遠,要過來是得一會兒。\[\]”趙氏糾着手,焦灼看着垂花門外,其實她什麼也看不到,不過這麼一直盯着,總覺得好象不那麼焦躁。
“可不是,咱們這裡只怕也不好找……”李丹若被兩個人緊張也跟着心神不寧起來,一句話沒說完,院門口已是一片喧囂,李丹若兩步出了屋,程老太太‘呼’一聲站起來就往外走,趙氏忙上前去扶,卻平平地上絆了下,連撲了兩步才穩住。
三人出到門口,魏紫已經提着裙子飛奔進垂花門,隔着院子叫道:“五爺中了!中了!”
“中了第幾名?”程老太太喜氣盈腮,忙指着魏紫問道,魏紫怔了怔笑道:“忘了問了,我去問!”話沒說完,又飛奔出去,不等她回來,姚黃已經奔進來笑叫道:“五爺中了第十七名,頭一張榜上,門口全是人,這一會兒功夫,來了四撥報喜了!”
程老太太長長透了口氣,雙手合什,嘴脣抖了半天,話沒說出來,眼淚卻涌了出來,李丹若忙遞過帕子笑道:“太婆早上說今天必定有喜信,果然如此,咱們進屋去吧,五郎只怕還要忙一陣子才能進來給太婆磕頭。”
趙氏用帕子按着眼淚,哽咽着說道:“過去了,往後就好了,我扶太婆……進屋坐着說話。”
程老太太重又進屋坐下,長長嘆了口氣,這才說出話來:“十七名,這名次殿試多數不會動,這是二甲進士出身,我原想着,能考中就行,這兩年,出了那些事,都是五郎外頭奔波,這書本也荒廢差不多了,我沒敢多指望,能中了就行,沒想到,還是二甲,你們不知道,這進士出身和這同進士出身,可差遠!”
“進士是正房,那同進士就是如夫人。”趙氏滿臉喜色說了句俏皮話,程老太太哈哈笑道:“這話雖俗,可把這分別說再明白不過,就是這樣,二甲十七名,一個進士出身是穩穩了,阿彌陀佛,天不絕姜家,若姐兒,等會五郎進來,看着他,這幾天哪也別去,好好準備殿試,雖說殿試多是過場,可也不能大意了,哪一年都有大意失了功名。”
“瞧太婆說。”趙氏輕輕推了推程老太太嘀咕道,程老太太忙笑道:“我年紀大了,這話就亂說,不作數不作數,你看着五郎,這幾天也別太用功,別把眼睛熬摳了,回頭官家看了不歡喜,人要精精神神,五郎學問這樣好,再怎麼考也沒什麼怕……”程老太太興奮叮囑個不停,說一句李丹若笑應一句,程老太太叮囑話還沒說完,魏紫額頭帶汗掀簾稟報道:“老太太,奶奶,大姑奶奶來了。”
李丹若忙迎出來,大姑奶奶姜豔湖喜氣洋洋,提着裙子,大步溜星直奔進來,看到李丹若笑道:“一早上我就讓人備好車子,就等着放了榜,趕頭一個上門賀喜,就是這巷子太窄,外頭都是人,不然我還能早些!”說話間,姜豔湖已經拉着李丹若進了屋,程老太太指着姜豔湖大笑道:“看你伶俐,你就知道五郎必是中?”
“那是,五弟那樣學問,不中豈不是沒天理了?父親從前一誇起五弟就停不下來,我料準準,若姐兒,這是五百兩銀子,你拿去用,回頭殿試放了榜,那纔是大賞呢,早上我和大郎說,要替五弟買點筆硯送過來,大郎淨笑我了,說人家上門討是科進士彩頭,倒討了我買假貨去,回頭考不好,全得怪我,我一想可不是,就沒敢買。”
“銀子我這裡有,大姐姐……”
“拿着!”不等李丹若客氣完,姜豔湖將裝着銀票子紅封硬塞到李丹若手裡道:“就這紅封兒,那可不是誰都能封!多少人想封還沒機會呢!”李丹若也不再多讓,收了紅封,曲膝謝了姜豔湖,看着人上了茶,叫過姚黃吩咐準備宴席。
緊挨姜豔湖後面,威遠侯府、忠勇伯府、盧郎中家、魏家等各家賀喜管事來過,婆子又過來一趟,李丹若連軸轉着答禮封賞道謝,這中間,還有狄家賀喜婆子,李丹若一樣答禮封賞,婆子回去沒多大會兒,狄老爺一身青衣,親自上門道了賀,和姜彥明親親熱熱說了好長時候話纔回去。
四月裡初還有殿試,省試放榜也就喜慶了一天,隔天考中繼續埋頭溫書,沒中,哀嘆之餘,各尋門路。
殿試卻,也就一天功夫,隔天,天還沒亮,宣德樓左掖門外就聚滿了等着看榜人衆,平福擠滿身都是汗,再怎麼掂腳,怎麼跳腳同,一眼看去,還都是烏壓壓人頭和各色襆頭,平福急轉身四下張望,一眼看見旁邊樹上爬滿了小廝、隨從,頓時捶胸跺足懊惱不已,怎麼忘了這個?自己來那麼早,要是想到這個,指定能樹上佔一席之地,如今……平福四下張望了半天,能看到榜樹,上頭全都佔滿滿。
正當平福急擠來擠去,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時,宣德門方向響起一陣尖叫和騷動,人羣叫喊着,‘哄’一聲往宣德門方向涌過去,衙役厲聲呵斥聲此起彼伏:“後退!後退!都後退!”剛涌到前面人羣又擠一處潮水般往後退,再‘哄’一聲往前涌去,平福人羣中前進後退再前進,也顧不得那些講究了,緊咬着牙,擰着身子拼命往前擠,擠掉了襆頭,又掉了一隻鞋,總算擠到近前,那張一丈多長大金榜已經張帖好了,平福正好擠大金榜末尾外,忙將脖子伸老長,睜大眼睛仔仔細細一路看過去,看到目光頭處,沒有姜彥明名字,五爺省試是第十七名,肯定前頭,可要再往前面擠,哪裡擠動,平福只好擠出去,飛奔到前頭,再厚着臉皮,忍着推搡呵罵,只管用力往裡擠,只擠衣衫零亂、渾身汗透,這一張榜總算看完了,可從頭看到尾,就是沒看到姜彥明名字。
平福呆傻住了,光着只腳站稍遠處,兩隻手用力揉着眼睛,他看仔細,肯定不會看錯,五爺哪兒去了?
平福怔怔呆站了好一會兒,這回去怎麼跟奶奶稟報?平福有氣無力往後跌撞出人羣,一邊退到遠處福澤橋邊,半靠半坐到橋頭欄杆上,正垂頭喪氣怔神間,宣德樓下又傳來一陣歡呼,又是一陣呼呵聲,平福目光無神斜着人羣,靠着城牆處,一羣衙役羣裡護着官吏內侍,又張出小小張金黃皇榜來,帖了那張大金榜前頭上面。
沒等平福反應過來,一聲尖細聲音從人羣中透出來:“三鼎甲……”後面聲音不等傳出來就淹沒喧囂非常叫聲中,對啊,還有一甲呢!平福從橋欄上竄下來,剛跑了沒幾步,就聽到前面整齊起來念誦聲:“……一甲第三,姚彥明……”平福眼睛睜溜圓,呆站了片刻,突然跳起來叫道:“是我家五爺!”說完,也顧不得周圍驚訝羨慕妒嫉等等目光,光着一隻腳,飛奔而回。
平福沒跑過頭一撥報喜,連那第七八撥報喜,也都趕了他前頭,沒巷子還老遠,就聽到巷子裡面鞭炮鑼鼓喧天,空氣中彌滿了喜慶硝煙味,離巷子口幾十步遠,就擠滿了看熱鬧討喜氣人羣。
平福從宣德樓擠出來,再用力擠進巷子擠回去,等他擠掉了另一隻鞋,擠進院子,那幾大筐筆硯都已經派光了。
垂花門內歡聲一片,程老太太臉上泛着紅光,她原本只打算着能考中就行,能考中二甲好,沒想到姜彥明竟名列三鼎甲,成了這一科探花郎,這份喜氣中又摻雜着多期盼,朝廷既然讓名爲姚彥明,實是姜家人姜彥明中了探花郎,那姜家罪責,是不是有鬆動意思了?
這一天直熱鬧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姜彥明就往禮部報到,這殿試過後,還有無數榮耀要領。
姜豔湖一大早就趕過來,直接尋了李丹若悄悄道:“咱們去接豔樹去,這麼大喜事,她若遠也就罷了,就京城,你陪我去一趟,這事從去年臘月裡我就想着了,無論如何得把她接出來。”
李丹若怔了怔道:“這得看二姐姐自己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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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從小一處長大,知道她,你放心,必是她自己意思,走,咱們這就去,我都讓人打聽好了,不過一兩個時辰就接回來了,走吧。”姜豔湖拉着李丹若就往外走,李丹若忙叫了魏紫等人跟着,出門上了車,跟着姜豔湖往胡家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