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已經敲響了,但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之門洞開的禮讚。”
凌厲的寒風呼嘯,漆黑的大船安靜的漂浮在血紅的海面上,男人舉起了手臂,手心裡端着一杯澄澈的酒液。
“這是美好的一天,大海被破開,死人指甲組成的大船從海底升起,神明們站在船上,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現在我們就站在這艘船上,如果尼德霍格復活,我們將是最後一批死亡的,和整個世界一起毀滅。”
男人說到這裡頓了頓,眼裡流露出難以形容的光彩:“其實這樣也不錯,不是嗎?親眼看着世界毀滅,天塌下來,海水倒灌,那多精彩啊。”
“聽上去是不錯,但我拒絕跟你一起死,殉情什麼的,太噁心了。”
白頭髮的女孩淡淡的迴應,她始終看着血色海面,隱隱透過海面,看到了底下沉睡的巨獸。
奧丁這點並沒有誆她,這裡確實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因爲是在時間的縫隙裡,就算尼德霍格甦醒,這裡也是最後毀滅的。
但早死和晚死的區別並不大,奧丁把她困在這裡,也絕對不是想讓她多活一段時間。
“你明明清楚的知道,跟我合作纔是最優解。”奧丁嘆了口氣,他的眼神淡然而真誠,就像在跟朋友或者親人說話:“這纔是我們勝算最高的辦法,不是嗎?”
誰也不知道那位至尊的實力究竟如何,他曾經死了,也不是死在四大君主手上,更跟白王沒什麼關係,這就導致所有人都不是很清楚他的真實實力。
不過源稚女心裡大概有個數,原著中的奧丁吃了赫爾佐格,吃了諾頓兄弟,還吃了芬裡厄,他吃了這麼多龍王,還做了千年的準備,結果露頭就被秒了。
這不能說是奧丁太弱,只能說大家對那位黑色至尊的力量還是不夠了解。
除了原著中的事件參考,源稚女繼承的白王記憶裡也有關於黑王力量的印象,因爲白王和黑王是交過手的。
最後結果更是進入了混血種教科書裡,白王被打敗殺死,受盡痛苦的凌辱。
源稚女繼承的記憶比教科書詳細,但關於戰鬥的細節卻很模糊,因爲白王幾乎是被輕鬆碾壓,雙方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
有學者研究猜測,黑王分列出的白王,大概繼承了黑王一半的力量,然後被白王背叛後,黑王用剩下的這一半,再分出一半,創造了四大君主。
這個說法顯然是不準確的,但在源稚女大概預計中,白王+四大君主,力量全部彙總的話,差不多也有個黑王半數之力了。
可能達不到一半,但也大差不差,總之是有了能夠挑戰一下的資格,不至於見面就被秒。
而所有龍王中,不服的已經都被她吃掉了,剩下的除了奧丁,其他都是她的幫手。
但現在的問題是,奧丁變成了僞黑王,和她這個白王的力量大差不差,在她幹不掉他的前提下,合作就是最好的辦法。
奧丁未必就是真心實意想跟她合作,估計也是權衡下的選擇,覺得現在想把她幹掉,有點困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那不如一起聯手,先把尼德霍格幹掉,然後再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
從理性角度來說,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先把最大威脅幹掉了,他們兩個又都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時間,後面鹿死誰手就各憑本事。
奧丁想不通爲什麼源稚女會拒絕他,明明他都不計較自己的血親被吃掉了,他不理解,所以他還在遊說。
源稚女拒絕的卻很乾脆,沒什麼原因,如果硬要說個理由的話,那就是看這張虛僞的臉不爽。
“你廢話這麼多,你就是靠這些話說服的那些人爲你賣命的嗎?”
源稚女緩緩開口,聲音裡帶着不屑:“你的偶像一定是希特勒吧,一個龍王混到你這種,究竟是能力出衆還是毫無本領呢?”
奧丁的臉色緩緩變了。
源稚女這話聽上去沒什麼,但奧丁卻知道這是在嘲諷他不像龍王,市井的跟混血種混在一起,沒有絲毫龍王該有的威嚴與驕傲。
被源稚女這麼一個以人類之軀,篡奪神明力量的傢伙,嘲諷不配當龍王。
奧丁僞裝出來的溫和熱切淡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倚杖嗎?”
“路明非確實不會忘記你,即使變成了黑王,我也沒辦法影響他,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瞭解。”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聲:“你想要靠他打破我的佈局,癡心妄想。”
“我看你是對你那怪獸一家人的戰鬥力不瞭解啊,如果他們真的要拼命,你以爲路明非就很輕鬆嗎?”
“更何況他願意爲了你付出多大的代價還是個未知數,你知道我殺你只需要多久嗎?”
他放下酒杯,舉起了三根手指:“三天,我只需要三天。”
“三天之後,你必死無疑,你指望那個衰仔三天內肅清局面找到你?”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就憑他?”
源稚女沒有說話,憑心而論,她覺得奧丁說的有道理。
路明非是什麼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這孩子願意爲她付出生命和魔鬼交易這點源稚女還是比較有信心的,但怕就怕魔鬼坑他,這小子沒什麼腦子的樣子。
奧丁已經是個強敵了,到時候魔鬼再被放出來,那隻怕是局面會更加糟糕。
如果路明非有點腦子,沒有把整條命交出去,那就還有的玩。
這個可能性也很大,因爲衰仔膽子很小,都慫了這麼多年了,讓他一口氣把所有籌碼梭哈出去想來也不太可能。
但如果沒有交易整條命,那他打日本這個副本就比較困難了,首先他未必肯對源稚女的父兄出手,因爲那是源稚女的親人,他可能會擔心源稚女回來了不好交代。
在這種束手束腳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翻車,就先不說繪梨衣體內還有個龍王了,夏彌應該也還是在日本的。
就算不提這兩個龍王,繪梨衣,源稚生,上杉越,昂熱,個個都是混血種中的佼佼者,實力都絕對不算差,在路明非束手束腳的情況下,不可能沒有一戰之力。
這拖延一下,那拖延一下,就算最後全部都打服了,掌控那麼龐大的組織總要時間吧,然後還要滿世界的找她,這麼一算下來時間就不知道要花多少了。
然而她卻沒時間了,三天,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怪不得奧丁這麼有恃無恐,因爲他也很清楚路明非是個怎麼樣的性格。
對於他來說,救出源稚女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呢?”源稚女反問:“你說這些的意義是什麼,讓我認清現實,別掙扎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天真了。”嘴角上揚,勾出一個嘲弄的弧度,源稚女一字一頓:“你大可以看看三天殺不殺得死我。”
奧丁眯起了眼睛,手指微微攥緊,卻一言不發。
源稚女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頭繼續看向海面。
快了,她想,就快了。
奧丁愚蠢又自負,也不知道動腦子想想,她怎麼可能把希望寄託於那個廢柴呢?她又不蠢,相反,她聰明的一逼。三天麼?那就三天好了。
……
路明非做夢也沒想到,造反可以來的這麼快。
距離他找到櫻井小暮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已經在繪梨衣的帶領下,直搗黃龍地進入了蛇岐八家的內部,同時把兩個一把手打敗掌控。
在路明非曾經的印象裡,櫻井小暮是個笑起來很嫵媚的漂亮女孩,安靜溫柔,就像冰甜酒,靜靜的等待着別人的品嚐,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可就是這樣一個溫婉的女孩,此刻提着刀,將一個又一個不服她的人斬落於刀下,不過短短數十分鐘,就憑一己之力鎮壓了源氏重工,然後她第一時間去拿到了輝夜姬的操控權。
有了輝夜姬,她明明只是孤單一人卻彷彿擁有了千軍萬馬,迅速安撫下了源氏重工裡的普通職員以及底下那些開始躁動的黑道,讓一切有條不紊的同時,還順便警告了其他混血種組織。
這思路清晰明確,動作快且利落,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極大可能的避免了暴亂,要是讓路明非來,只怕現在日本自衛隊都要出場了,動靜不可能這麼小。
路明非簡直目瞪口呆,他不知道曾經源稚女也這樣利落迅速地造過反,只覺得櫻井小暮熟練的可怕。
櫻井小暮其實也不記得那些曾經了,但她就是知道該怎麼做,就好像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一樣,一切都是那樣的水到渠成。
暴力鎮壓最根本的難題就是需要擁有絕對的暴力,要讓人完全看不到反抗的希望他們纔會失去掙扎,以及同樣重要的,暴力之後如何收場。
有了路明非,暴力問題算是解決了,收場就是她擅長的事情了,畢竟曾經的猛鬼衆都是她管理的。
路明非眼睜睜看着她將可能會發生的暴動苗頭壓了下去,直接就開始吩咐輝夜姬開始尋找全球可疑點了。
出乎意料的是,已經被搬到日本來的諾瑪居然沒有拒絕訪問,識別出路明非的身份之後,甚至主動開始幫忙。
“尋找元素亂流帶,以及一切反常的,疑似和龍王有關的地方。”櫻井小暮冷靜吩咐:“既然是跟龍王有關,那就不可能毫無動靜。”
“這個世上不可能存在毫無痕跡的抹除,如果這個人真的存在,那就一定被藏在某個我們很難找到的地方。”
“尼伯龍根?”路明非低聲問。
“可能吧。”櫻井小暮平靜的說:“但即使是尼伯龍根,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重點搜查格陵蘭冰海。”路明非補充:“奧丁的老巢在那邊。”
櫻井小暮點了點頭,有條不紊的發佈命令。
路明非只覺得有點恍惚,這就開始找了嗎?距離他們造反好像還沒多久啊,不對,他們的造反壓根就還沒成功。
這也太迅速了,迅速到他猝不及防。
正思考着,樓下忽然傳來了引擎轟鳴的聲音,一直好奇待在他們身旁的繪梨衣耳朵動了動,有些慌亂的開口:“完了,我哥回來了。”
“不要這麼一副做壞事被發現的表情啊。”路明非嘟囔着,見櫻井小暮起身要去拔刀,連忙攔了一下。
“我去吧。”他說:“你在這裡繼續找師姐,這個比較重要。”
櫻井小暮沒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路明非被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一看,瞬間有些招架不住,只好說出了心裡話:“他是學姐的哥哥,以前好像做過不少錯事。”
他想了想,斟酌道:“我怕他以後會更後悔,你們還是不要接觸了吧。”
還有就是這個男人好像很固執,認準了的事情難以輕易改變,路明非怕他傷到櫻井小暮,那等學姐回來了,只怕這兄弟只能切腹自盡了。
不過這就沒必要說出來了,櫻井小暮也沒問,點了點頭。
路明非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出門去了。
他是在樓下等到的那輛黑色悍馬,開車的人變成了楚子航,副駕上依舊是愷撒,源稚生則坐在後座。
看到他攔在門口,三人皆是一愣。
“路明非。”愷撒皺眉問:“你要幹什麼?”
路明非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向了源稚生,低聲開口:“源稚生,你還記得源稚女嗎?”
此言一出,穿着黑風衣的男人臉色驟然變化,他瞳孔劇烈顫抖,死死的盯着路明非。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發着顫,握刀的手上青筋爆起:“你怎麼會知道稚女?”
路明非先是意外,緊接着眼睛瞬間亮起:“你記得源稚女?太好了,你居然記得!”
源稚生的臉色冷了下去,一字一頓:“我怎麼會不記得?”
“我在問你,你爲什麼會知道?”
路明非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下意識就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因爲那是我師姐啊,她幫了我好多。”
“不可能!”源稚生斬釘截鐵的打斷了他:“她被我殺了,在很多年前。”
“她是死在我刀下的第一個人,你怎麼可能認識她?”
路明非張口就想反駁,但忽然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古怪,他問:“那你的刀呢?”
源稚生一愣,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到的卻不是那兩把熟悉的刀,而是一把湊合的,由裝備部打造的合金刀。
路明非目光又看向楚子航,發出了同樣的疑問:“還有師兄,你的刀呢?”
如果他記得不錯,源稚女等那把紅刀毀了之後就走上了到處借刀的道路,並且她有個壞習慣,借了就不還。
所以這倆人的刀應該都是被借走了的。
果不其然,楚子航也沒找到自己的村雨。
路明非一字一頓的重複:“你們不記得師姐了,那你們還記得你們的刀嗎?”
“你們的刀,去哪兒了?”
那一瞬間,兩人的表情都有些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