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給自己留下了字條,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回她?”
北冰洋,巴倫支海,法蘭士約瑟夫地羣島。
爆炸的餘波還在繼續,呼嘯的熱風席捲了整個羣島,以曾經試爆的經驗來看,這種人類頂級科技帶來的影響會對對周圍環境造成了巨大破壞,包括地震波繞地球傳播三週、無線電通訊中斷一個小時等。
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和熱風還會對爆炸點周圍的建築物和植被造成了毀滅性破壞,甚至導致芬蘭等國的房屋玻璃破碎。
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瞞的過各國領導人,恐怕在沙皇炸彈引爆的瞬間就察覺到了,這個時候探查隊估計都派出來了。
但此時此刻,源稚生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要是讓奧丁把源稚女給吞噬了,那毫不誇張的說,人類可就真的要一敗塗地了。
也是因爲情況夠緊急,源稚生都顧不得面前的這位是位尊貴的龍王了,他對女孩古怪的表情視若無睹,沉聲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字條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但我不能再錯過了,我一定要找回她,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這話說的亂七八糟,對於他來說這是很罕見的事情,由此可見,他此時的心情有多複雜與激動。
源稚生很難形容自己看到字條時的感覺,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愧疚,因爲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殺死了自己這麼多年來唯一相依爲命的親人。
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自責,不知道多少個午夜夢迴,那張滿是難過的臉都會出現,女孩渾身是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角流下血淚來。
她問他,爲什麼不聽我解釋?
爲什麼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爲什麼,就那樣果斷的出了刀,就那樣果斷的,要了她的命。
源稚生永遠都答不上來,他只知道自己從夢魘中驚醒時仿若將死的心悸和那深入靈魂的痛苦,他無時無刻不在被折磨,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受刑。
但是他不會去尋死,哪怕他並不是很想活,他也要讓自己活在痛苦裡,以此來償還罪孽。
這張字條,代表的卻是他可以彌補以往的過錯,他可以從那種痛苦的日子裡掙脫出來,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一切都還有機會。
哪怕這件事是何等的荒謬,哪怕記憶裡那個女孩已經死去了好多年,但僅僅只是這麼三個字,就足以讓他拋棄一切乃至付出一切。
最瞭解自己的人,莫過於自己,所以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不知名時間裡留下字條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態。
不需要長篇大論,不需要細緻解釋,更不需要利害分析,只要這三個字,足矣。
反正他自會去拼命。
夏彌看看彷彿親媽失蹤的路明非,再看看旁邊好像親媽沒了又活了的源稚生,最後目光定在了一臉懵逼,完全不在狀態的繪梨衣身上,忽然覺得自己跟康斯坦丁應該很有話題。
時代進步的太快了,讓他們這兩頭老年龍已經感覺到了不適了,不是很懂這些混血種在嘰裡咕嚕的說些什麼鬼東西。
如果只是源稚生,那夏彌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高傲隨意打發了,管他是在白日做夢,還是胡說八道,理都不帶理的。
但問題是,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普通的源稚生,而是康斯坦丁宿主的親哥,某位疑似覺醒中的至尊摯友的親哥,甚至那位至尊就站在旁邊,焉了吧唧的垂頭喪氣。
更何況夏彌自己心裡其實也是有點疑惑的,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她徘徊在這裡不肯走,也是因爲總覺得,自己在找什麼東西。
哪怕連她自己都不記得要找什麼了。
路明非說的那些話雖然荒謬,卻完美的解釋了她爲什麼會有自己遺忘了什麼的感覺。
所以,我要找的人是你嗎?
——源稚女。
夏彌深呼吸了一口氣,最終點了點頭:“行,那就看看這底下到底有什麼。”
她根本不是一個愛糾結的人,下定了決心就準備行動了,她先是低頭看了看,還在震動的地面,然後看向路明非,一字一頓:
“我破不開這個防禦,你跟我一起來。”
路明非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嗎?”
“廢話,除了你還能有誰?”夏彌哼哼兩聲:“你不是要找你的師姐嗎,靠嘴找啊?一點誠意都沒有!”
路明非本來還想推辭,聽到這話,一想也是這個理,咬咬牙,點頭:“好。”
“我跟你去。”
夏彌這才滿意下來,她剛剛在底下試了試,卻始終找不到那隱秘空間的入口,她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不是自己的實力不夠,而是她的級別不夠。
所以她乾脆沒喊康斯坦丁了,自己級別都不夠,那小孩還是別湊熱鬧了。
雖然不清楚連自己級別都不夠的屏障會是何等級別佈下的,但帶上路明非總沒錯。
總不至於連這位級別都不夠吧,夏彌還真不信了。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等到地面的震動和火浪終於平消了一些,夏彌直接拽着路明非就要往下跳。
路明非看了一眼腳下那恐怖的高度,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後背,腳都軟了,結結巴巴道:“就這麼跳?能不能帶個降落傘什麼的!?”
“你怕什麼,有我在還能摔死你啊?”夏彌不以爲然,像提溜小雞仔一樣,眼睛眨也不眨的就跳了下去。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路明非再也忍不住,“啊”的一聲鬼叫起來,廢柴顯然有一副好嗓子,尖叫聲傳出老遠。
與此同時,下方某處空間裡,源稚女擡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只覺得似乎聽到一點了什麼不可描述的鬼叫,她認出了那道聲音的來源,居然是路明非。
這一次廢柴居然這麼給力嗎,她有些意外,聽到外面傳來爆炸的聲音她就猜測可能是混血種加入戰場了,但不確定是不是蛇岐八家。
因爲奧丁的佈置基本就是在針對蛇岐八家,她覺得日本那些傢伙起碼也要被拖延個好幾日才能趕來,但又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混血種會出手。
現在聽到路明非的聲音,立刻就明白了,這一次的廢柴很給力,帶着支援趕來了,甚至此時此刻距離她消失還沒有一天。
這遠遠低於奧丁猜測的時間啊。
她的底牌就是夏彌,是她消失之前就已經安排好的,路明非和蛇岐八家那邊根本沒指望,蛇岐八家是因爲他們都是普通人,想要影響起來太簡單了。 至於路明非,純粹是因爲了解他慫貨的本質,原著中他縮在高天原底下喝酒,就是不敢面對現實,懦弱的令人髮指。
漂亮女孩給他準備了張試卷,無論他寫什麼她都會給他滿分,但他路明非居然缺考了。
這個十萬零三百二十張花票都留不住的男人,源稚女可不覺得在救自己這件事上,會有多積極。
源稚女不會怪他,也不會看不起他,這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叔叔嬸嬸把路明非養廢了,這孩子從小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就是缺乏孤注一擲的魄力。
她向來不會強人所難,所以乾脆不指望。
結果現在,這個衰仔卻用實力證明了,他也可以不是一直衰,他也有拼盡全力的勇氣,如果真的逼不得已,他也敢站起來。
就是這叫聲怎麼聽着這麼悽慘呢?這年頭救人都流行先哭喪一下?
壓下心底的疑惑,源稚女秀氣的眉頭高高挑起,嘴角上揚,源稚女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彬彬有禮的開口:“看來事情出現了我們都沒想到的進展。”
“不好意思,這一次,好像又是我贏了。”
她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讓奧丁本就難看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劇本出錯了,必然有哪一環脫離了他的掌控,以至於出現目前的局面。
毫無疑問,奧丁是個高超的棋手,他心思縝密,會考慮到種種意外與變故,並且會在出現意外時,及時完成各種補救,這是他在棋局上無往不利的根本原因,所以他的劇本總是無懈可擊。
但現在,他被源稚女盯死在這處空間裡,無法對出現的變故及時補救,於是立刻出現了偏差。
他還是想不通路明非如何能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內收服蛇岐八家,並且暫時壓制住其他混血種的反對意見,動用沙皇炸彈。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就沒有這種腦子和手段!
不過事已發生,多說無益,奧丁比其他龍王更有優勢的一個點就是,他從來不會太在意已經發生的錯誤,想的都是如何補救。
他有把握就算路明非也找不到他倆這處空間,卻沒辦法攔着他們繼續向下探索。
夏彌猜的沒錯,遮掩尼德霍格的那道屏障,她雖然不夠資格破開,但路明非是夠了的。
但這樣一來,尼德霍格必然甦醒。
奧丁清楚自己現在絕對沒有面對那位至尊的把握,他也不願意走向同歸於盡的道路,那麼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一條路——
“還愣着幹什麼,放我出去啊。”源稚女替他說出了他唯一的選擇:“你那麼聰明,不會算不清楚賬吧。”
“尼德霍格醒了,大家都玩完,我死就死了,反正這麼多年都是白賺的,你肯定不甘心。”
“不想當我陪葬的,那就放我出去,這一次交鋒輸了,還有下一次不是嗎?總要接着玩下去。”
她說的毫不客氣,語氣裡甚至帶着譏諷,但奧丁並沒有生氣,因爲他們都知道,他只能這麼做。
就像源稚女說的,現在放了源稚女也只是損失一次殺她的機會而已,在自己已經變成僞黑王的情況下,想殺她還會有很多機會。
沒必要爲了這麼一次機會,和這個瘋子同歸於盡在這裡。
這瘋子滿打滿算才活了20來個年頭,死了也不可惜,自己卻有千年佈置與謀劃,跟這麼一個瘋子同歸於盡,實在是很不划算的買賣。
雖然這一次的機會很難得,但在生死麪前,再好的機會也得放棄。
權衡利弊方面,奧丁是佼佼者。
想到這,他不再猶豫,也不言語,冷哼一聲擡起了手。
伴隨着他的動作,沸騰翻涌的血紅海面漸漸安靜下來,彷彿一隻暴躁的貓被強行安撫,被厚厚濃霧瀰漫的天空緩緩亮了起來,白霧在消散,露出後面被遮掩住的世界。
源稚女能清晰感覺到,某種類似領域的東西正在收縮,她那種始終和外界隔離的感覺正在緩緩消退。
奧丁居然真這麼痛快,他甚至懶得多說一句話,乾脆利落的就要放棄這一次進攻了,哪怕這一次的機會是如此的完美。
此種果斷,同樣也是一種本事。
主要是他也沒辦法不果斷,外面那羣全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者說不知者不懼,他們根本不知道水裡是什麼,也不知道此番鬧騰的後果是什麼,可不,就英勇無比,一往無前了?
奧丁都怕自己領域結界撤的慢點,事情就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比如甦醒的尼德霍格跟他打招呼什麼的。
但顯然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奧丁夠果斷,領域消失的那一瞬間,夏彌就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帶着好不容易停止鬼叫的路明非後撤,站在遠處遙遙觀望。
下一刻,只見漫天煙塵中,出現了兩道身影,一男一女,似乎在對峙。
路明非在看到源稚女的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下意識大喊:“師姐!師姐!我找到你了!”
源稚女朝着路明非擡了擡手,同時豎起大拇指,路明非眼眶瞬間紅了,沒有人能明白他此時心中的激動,彷彿一切努力都有了回報。
夏彌也在觀察源稚女,怪異的是,她依舊沒有想起這個女孩是誰,只是隱約覺得熟悉。
既陌生又熟悉。
源稚女此時卻沒心情理會他們,她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奧丁打開結界,差不多就是承認自己這次確實失敗了,他也沒心思在這裡過多逗留,轉身就要走。
但令他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剛剛有所動作之時,源稚女忽然攔到了他面前。
女孩表情似笑非笑:“誰說你可以走了?”
奧丁一愣,緊接着一個不可思議的荒謬念頭浮上腦海,因爲太過荒謬,他甚至沒忍住說出了口:“你要在這跟我打,你瘋了?”
“還是你沒認清我倆之間的實力差距,急着找死?”
“那又怎樣?”源稚女反問,她看着面前滿臉不可置信的傢伙,一字一頓:
“我說,今天,你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