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回來的時候,鬱墨夜正在用晚膳。
見到她抱着一摞摺子,她當即就撂了筷子,沒有食慾了。
青蓮將兩本退回的奏摺給她看。
第一本就一句話批示償。
【所有說明皆是朕所說之話,未見認錯者一絲誠懇虛心。】
第二本就如同她一樣。
她寫得多,他批得也多。
每一條都批了。
關於第一條言而無信。
男人的批示是:【此點反省得不錯,的確,朕是帝王,朕可,你不可!既已識錯,不得再犯!若再知錯犯錯,直接罪加一等!】
關於第二條不懂拒絕。
男人的批示是:【拒絕他人是明智,拒絕朕那是抗旨,若想吃罪,你大可試試。雖然此處你明顯在威脅朕,可朕絕對沒有絲毫威脅你的意思。】
關於第三條沒有腦子。
男人的批示是:【既想拜朕爲師,朕便如你所願。即日起,將每日所做所想都記於折上,給朕批閱,朕會及時指導助你進步。】
鬱墨夜看完,肺都氣炸了,將奏摺一把丟在桌上。
咬着脣氣鼓鼓地想了想,又一把將奏摺扯了回來。
執筆,疾書。
在男人的第一條批示後,落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昏君!】
在第二條批示後,又恨恨寫上【以權謀私、以位壓人,卑鄙無.恥,昏君昏君!】
在第三條批示後,她一筆不停【自以爲是、大言不慚,連反話都聽不懂,昏君昏君昏君!】
寫完,筆一扔,摺子一丟。
不管了,天都已經黑了,今日就到此爲止。
真要寫什麼所做所想,也明日再說。
讓青蓮將未用完的晚膳撤走,給她準備沐浴的熱水。
昨夜被折騰得身子還未恢復,下午又鬥智鬥勇用腦過度。
她要洗洗睡了。
“王爺的腳傷未好,要不,讓奴婢伺候王爺沐浴吧。”
將熱水準備好,青蓮建議道。
鬱墨夜嚇壞了。
“不用不用,我不習慣沐浴的時候有人在。”
青蓮動了動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作罷。
待青蓮走後,鬱墨夜如同往常沐浴前一樣,將窗門關好,又將房門的門栓栓牢,這才走到屏風後,寬衣解帶。
的確,腳傷未愈,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她只腳先入了浴桶裡面,然後單腳站進去,另一隻傷腳就翹在桶尾的沿上,不讓其碰到水,然後雙手扶着桶邊,借力緩緩坐進水裡。
溫暖的熱水瞬間將身子包裹,她舒服得輕吟出聲。
身子微微後仰,背靠桶壁,將腦袋擱在桶沿上,她愜意地闔上眼睛。
每日沐浴,都是她最放鬆、最享受的時間。
因爲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做回自己,做回女人。
胸前不用纏上一層又一層、幾乎都要妨礙到她呼吸的束縛。
徹底解放,無論是身,還是心。
如果不是擔心水涼,能這樣睡上一覺就好了。
可就算擔心水涼,她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只不過,很快便醒了,被屋裡的動靜弄醒的。
她以爲是那隻小狐狸。
因爲房中只有那傢伙。
“小五,小五……”她試着喊了喊。
果然就傳來了腳步聲。
只不過,這腳步聲……
似乎不是狐狸的,而是……人。
當她大駭着驚覺過來的時候,腳步聲已經入了屏風。
男人高大的身形入眼,她“啊”了一聲本能地往水裡一躲,嗆了一口水後意識到自己不會水,又連忙將頭冒了出來,狼狽地伏在桶沿上“咳咳”。
男人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快如閃電的一系列動作,似乎好一會兒纔回過神。
嗤了一聲,搖搖頭,他舉步上前準備幫她拍拍背順氣,卻被鬱墨夜驚恐地制止:“別過來!”
鬱臨淵便頓住腳步。
鬱墨夜戒備地雙手抱胸,再次往水下面沉了沉,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面。
鬱臨淵就笑了。
“你的哪個地方朕沒見過?”
“你……你怎麼來了?”也不知是咳得,還是被他這句話臊的,鬱墨夜兩頰燒得通紅。
男人沒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浴桶裡面,“你的傷腳不是不能碰水嗎?”
鬱墨夜這才反應過來,原本翹在桶沿上的那隻腳不知幾時也已放進了桶裡,她眸光一斂,又連忙將腳從水裡擡起,翹回到桶沿。
可下一刻又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姿勢,男人所站的那個位置,正好將她的某個地方一覽無餘。
啊啊啊!
她崩潰道:“你能不能先出去?”
男人越發地笑得魅惑衆生:“好!”
然後,舉步,卻並不是出去,而是徑直走向她,然後大手一撈,“嘩啦”一聲直接將她從水裡撈起。
鬱墨夜完全沒有防備,驚叫:“你要做什麼?”
“水都涼了。”男人抱着她溼漉漉的身子,順手扯下邊上掛的浴巾,大步出了屏風。
“那……那也放我下來,我自己擦,好冷,快放我下來,我要穿衣服……”
“做完就不冷了,衣服也做完再穿,省得脫!”男人抱着她走向牀榻。
做?
啊!
當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鬱墨夜徹底無語。
“你……你不是昨夜纔剛做過?”
“那是昨夜,昏君一般都是夜夜笙歌。”
將她放在被褥上,連身上的水都沒給她擦,就用浴巾揉了揉她溼透的頭髮,隨手扔掉,男人傾身逼近。
“不是……”
鬱墨夜突然想到昏君二字,瞳孔一縮:“你來了多久了?”
“沒多久,就只是看了看你丟在桌上的奏摺,以及欣賞了一番你躺在浴桶裡,只腳翹得老高的睡姿。”
男人邊說,邊開始脫自己的衣袍。
鬱墨夜覺得自己要瘋了。
“鬱臨淵,你是一國之君,你覺得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真的沒問題嗎?”
“嗯,昏君就沒問題。”滾燙的身子覆了過來。
肌膚相貼,燙得她一陣心驚。
“你,你,你欺負人!”
“對,欺的就是你。”
男人欺入,與此同時,低頭,將她那破喉而出的一聲痛吟盡數堵在嘴裡。
一番極致過後,鬱墨夜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甚至連拉過被褥蓋在自己身上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如同一灘爛泥一般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怎麼又發展成這樣了?
她只知道,她壓根就沒來得及拒絕。
鬱墨夜,敢情奏摺上那一堆都是寫着玩的?
她好懊惱自己的骨氣。
是男人幫她穿的衣服。
裡衣、中衣、外衣,一件一件替她穿好。
“外衣不用穿了,我要睡覺。”
“用過晚膳再睡。”
“我早就用過了。”
“朕沒用過,你得陪朕,而且朕給你帶了好吃的過來。”
因爲腳上有傷,男人未給她穿鞋子,衣袍穿好後,就直接將她抱到了桌案邊坐下。
“什麼好吃的?”晚膳她基本沒吃,再吃點也未嘗不可。
男人脣角一勾,笑得諱莫如深:“你沒吃過的。”
說完,又似想起什麼:“對了,那日不是將蕭震送給你的大氅給燒了嗎?朕答應重新送你一件一直沒機會給你,朕今夜也帶來了。”
鬱墨夜一怔。
他不提,她都幾乎忘了這事。
還以爲他當時只是搪塞之語,就那麼一說,沒想到是真的。
見他轉身,自身後的椅翅上取了一件白色的披肩。
不同於蕭震那件是灰色,這件是純白。
沒有一根雜色,毛色光亮、白得不染纖塵。
只是,怎麼是披肩?
男人走過來,將披肩替她披在身上。
柔軟柔軟的白毛輕拂在頸脖上、下巴上,非常舒服。
鬱墨夜甚是喜歡地伸手輕撫上,嘴裡卻還是忍不住嘀咕:“你毀我一件大氅,就還我一件披肩,皇兄這算盤真是打得精,皇兄國庫那般盈實……”
“若這畜.生大,自是也可以給你做件大氅,只不過,這畜.生小,只夠做件披肩的。”
好吧,看在她特別滿意這件披肩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你這也跟蕭震送的那件一樣,是狐皮的吧?”
男人眉尖一揚:“當然。”
將帶子替她繫好,他又忽然順勢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鼻翼脣角。
吻完,脣瓣沒有離開,低醇的嗓音就輕貼在她的鼻尖上逸出:“你這個樣子很美。”
鬱墨夜一震。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
應該說,第一次從這個男人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印象中,他似乎從來都是罵她、說她的不是。
從未表揚過她,更從沒說過她好看或者美之類的話,從未有過。
美嗎?
她想了想自己此刻的樣子。
除了穿的是男式的外袍,其餘的都是女子裝扮。
沒有束胸,沒有束髮,因爲剛沐浴,頭髮就全部披着的,又加上繫上他的這件白色披肩,她會是個什麼樣子呢?
本想去銅鏡前看看,想到自己沒穿鞋子,而且男人當面,也難爲情,便只得作罷,也沒有做聲,只是微微紅了幾分臉頰。
“有沒有聞到香味?”男人問她。
鬱墨夜怔怔回神:“什麼?”
“吶,那裡。”
男人揚手指了指房中央的暖爐。
她轉眸看過去,就看到暖爐的蓋子是被取下來的,爐裡的炭火上煨着一個大紫砂鉢。
香氣四溢,依稀還能聽到裡面的湯汁收斂的滋滋聲。
“想着做完再吃,怕涼了,所以放在火上煨着了。”
男人舉步走過去。
鬱墨夜真是不知該用什麼話來說他。
“能不能不要一直用‘做’字?”
就不知道難爲情嗎?
“不用做用什麼?”男人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大手取了邊上的一塊乾淨的抹布,將紫砂鉢包着端了下來,擡眸看向她:“用‘搞’?”
鬱墨夜汗。
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所以乾脆不再接話。
紫砂鉢上桌,男人又用抹布包着拿開蓋子。
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看樣子,真是好吃的。
鬱墨夜湊近去看,不自覺地就吞起了口水。
“皇兄從宮裡帶過來的?”
“嗯。”
“御廚做的果然不一樣,一看就很美味的樣子。”
“小心燙。”男人遞給她一雙筷子。
然後又取了兩個空茶盞,一個給她,一個放自己面前,“吃吧。”
鬱墨夜便迫不及待地夾起了一塊,放在脣邊吹了吹,就送進了嘴裡。
“唔,好燙……燙……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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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齜牙咧嘴、表情豐富極致,男人笑着搖搖頭,“慢點!”
隨後又問她:“好吃嗎?”
“嗯,”鬱墨夜搗蒜一般,重重點頭,嘴裡包滿,口齒不清道:“好好吃……酥軟不膩,又嫩又香……”
嘴裡的一塊還未嚥下,她又迫不及待地再夾起一塊。
見男人看着她,她又連忙眉眼一彎,邊咀嚼邊解釋道:“嘴裡吃着,手裡夾起涼着,這樣兩不誤,正好接上,嘿嘿,皇兄是不是覺得我還是有點腦子的?”
睨着她嬌憨的模樣,男人心頭一動,竟又萌生了想要將她拉過來,吻住她那張又是咀嚼又是喋喋不休小嘴的衝動。
終是按捺住,他垂目,也夾起一片,晾了晾,送入口中。
緩緩咀嚼,他徐徐擡眼,再次看向她。
要說這個女人,《大齊禮法》也學了,婦德也抄了,可似乎女子的這些禮法都跟她沒有關係。
想起那日在天明寨的柴房裡,她吃雞喝酒時的模樣,也是形象全無、矜持全無、不忍直視。
可就是這樣一個有點傻、有點笨、不顧形象、不懂矜持、經常狼狽不堪、醜態百出的女人,竟然讓他等了一天的奏摺。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經歷,也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很奇怪的感覺。
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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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些期待、些些興奮的感覺。
就像是死水微瀾,就像是枯木逢春的那種感覺。
他也說不上來。
“皇兄,你吃得那麼斯文,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鬱墨夜笑靨如花。
嘴上如此說着,心裡卻忍不住腹議,哼,裝模作樣,牀上怎麼不見你有一絲斯文?
要裝也沒人攔你,你就吃虧多點、吃肉少點咯!
這般想着,鬱墨夜更是加快了攻勢。
“過來。”男人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
鬱墨夜一怔,“什麼?”
“把臉伸過來。”
鬱墨夜疑惑,不動,繼續吃。
男人便朝她面前一湊,大手按住她的後腦,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扣,修長的手指掠上她嘴角的湯汁。
“吃個東西都能將自己吃得這麼醜!”
鬱墨夜怔了怔,沒想到他是替她揩髒污,心魂俱顫的同時,又想起他的話。
咦,剛剛不是還說她美來着嗎?
繼續。
不多時,紫砂鉢就見了底。
當然,一大半都是她吃的。
“好飽。”
鬱墨夜打着飽嗝,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對了,這是什麼肉?這麼好吃。”
男人略略收拾了一下,淡聲道:“狐狸,小狐狸。”
邊說,邊指了指她身上的那件披肩。
小狐狸?
鬱墨夜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渾身一震,愕然睜大眼睛。
猛地想到什麼,臉色更是大變,她慌錯轉眸,搜尋屋內。
小五呢?
小五哪裡去了?
小狐狸,難道……
難道她披在肩上的是小五的皮?方纔吃的是小五的肉?
胃中一陣翻攪,她蹙眉,強行抑制住作嘔的衝動,難以置信地看向男人。
難怪今日聽到王德那樣說的時候,她的心裡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呢。
王德必然回去都稟報於了他。
所以他……
“你……”
耳邊嗡鳴得厲害,她顫抖地發現,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面對她蒼白的眸眼,男人卻是悠悠然起身:“好了,夜已深,朕回宮了,你也早點歇着。”
窗門打開,男人的身影消失。
她依舊僵傻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
直到有白乎乎的東西從洞開沒有關上的窗口竄入,進入她的視線,她才怔怔回到現實。
待看到那物,她渾身一震,還以爲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揉了揉眼,確定不是夢,她大喜。
“小五……”
也顧不上沒穿鞋,赤足就跑過去,將那物抱起。
“小五,你沒死,原來不是你,還以爲你死了呢......”
將小白狐緊緊抱在懷裡,鬱墨夜只差喜極而泣。
與此同時,她又心有餘悸。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是藉此警告,還是殺雞儆猴,又或者真的單純的只是巧合?
她只知道,爲了安全起見,明日還是將小五還給鬱臨旋最爲妥當,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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