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臨旋怔了怔,旋即便笑了,點點頭:“是啊,我的確是前來表達謝意的,龐淼固執,怎麼也不肯同我換,幸虧你了,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鬱墨夜同樣淺笑:“那說明你們夫妻情深啊,五王妃她寧願自己受制,也不願意讓你涉險。”
鬱臨旋垂了眸,只彎彎脣角,沒有接聲。
“你娶她是心甘情願的嗎?”鬱墨夜凝眸看着他,忽然問。
鬱臨旋一怔,擡起頭,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爲何這般問?”
鬱墨夜笑笑,攤攤手:“不爲何,就隨便問問,我只是覺得,你曾經不是爲了我一直孑然一身嗎?然後還在許願綢上寫着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還以爲你會一生一世一個人下去呢。”
“我…….”鬱臨旋更是意外她的直白,本能的,就想解釋,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說償。
“你在意嗎?”他問。
“我應該在意嗎?”鬱墨夜不答反問,“我自己結婚生子,我不能給你承諾,什麼都不能給你,如果還在意你娶別的女人,我難道不自私?”
兩個問句問得鬱臨旋語塞,他有些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鬱墨夜從袖中掏出一個木雕,“上次你大婚的時候,我正得耗症閉門不出,未能參加你的大婚之喜,雖然顧詞初代表四王府有前去送禮道賀,但畢竟我未參與,以我們兩人的交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單獨送個禮物,可一般物件,你又不稀罕,便只好將這個親手雕的木雕送給你,禮輕心意在,祝你跟龐淼百年好合,不許笑,不許嫌棄我雕得不好,不許不收!”
鬱臨旋看向她手中,驀地呼吸一滯。
雖然刀工很差,雖然缺腿斷翅的,雖然一下子很真分辨不出是個什麼東西,但是,這些不是重點,畢竟,她那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比如什麼“金雞獨立”和什麼“隻手遮天”,他都見識過,所以,他早有心理準備。
讓他心跳驟停的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還是做賊心虛的緣故,他怎麼覺得,她刻的是兩隻金雞報曉?難道……
他擡眸看向她,發現她也正看着自己。
“是不是嫌醜不想要?我的好弟弟,這已經是我的最好水平了,你不知道鴛鴦有多難雕刻?我都幾次劃到手。”鬱墨夜依舊伸着手,將手裡的東西遞在他面前。
鬱臨旋眼簾顫了顫,所以,是鴛鴦,不是金雞?
“你送的禮物我怎會嫌棄呢?謝謝!”鬱臨旋將木雕接過,又看了看,說是金雞,又的確像鴛鴦,說是鴛鴦,又有幾分像金雞。
可能是他多心了吧?雕刻的東西四不像,又四像,纔是這個女人的風格。
將木雕攏入袖中,他微微鬆了一口氣,臨告辭之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除了恢復武功,你就沒想起一點別的?”
“別的是什麼?”鬱墨夜睜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
“就是以前的記憶。”
“哦,”鬱墨夜笑,“我還以爲有什麼特別的呢,還沒,”她搖頭,又接着道:“不過,我有種感覺,應該不會太久了,武功都恢復了不是嗎?總歸一點一點來,我不急。”
脣角笑靨如花,鬱墨夜看着鬱臨旋,眸底轉深。
鬱臨旋垂目點點頭,轉身離去。
晚膳之前,鬱墨夜跟青蓮說,她去街上買點雕刻木雕用的檀木。
青蓮瞅瞅天色,已經擦黑了,“今日已經很晚了,王爺若不等着用,要不明日再買吧?或者讓下人去?”
鬱墨夜笑,“姑姑覺得我現在的身手還怕別人欺負我不成?而且,我等着用,夜裡等皇上的時候,沒事情做,想雕木雕來着。”
“那,奴婢陪王爺一起去吧?”
鬱墨夜再度笑了:“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擔心,姑姑能不能跟得上我?”
說完,便拉了青蓮的手,“哎呀,姑姑,我又不是小孩子,實話跟姑姑說了吧,我就是想趁天黑,出去溜達一圈,用用自己的輕功,有功夫太神奇了,今日在宮裡,打那一架,還沒過到癮,所以……嘿嘿,姑姑懂的。放心,我絕對不惹事。”
被鬱墨夜一磨,青蓮無奈,只得任由了她去。
其實今日她還在想呢,依這個女人的性格,恢復了武功,且還是那般強大無比的武功,應該樂壞了纔對,怎麼一天就沒見什麼反應?這可不像她。
好了,終於反應來了,原來是等天黑呢。如此,她也放心了。
鬱墨夜先去木雕店買了些香檀木,返程的時候,路過一家醫館,走了進去。因爲天已經黑了,醫館裡,坐堂的大夫已經打烊不在了,只櫃檯可以買藥。
“不知這位公子要買什麼藥?”見她進來,櫃檯後的夥計連忙笑臉起身。
“潮來草。”
夥計怔了怔,略顯疑惑地看着她,又問:“請問公子有大夫開的藥方嗎?”
“沒有。”
“沒有就有些難辦了…….”夥計蹙眉,“不知公子知不知道,這潮來草的作用?”
“自是知道。”
“公子既然知道潮來草的作用,就應該也知道,買這潮來草必須要大夫開的處方纔可以。”
潮來草,用藥後,會強行讓女子的月事提前,而且,藥性極強,要特別注意藥量,否則,極易引起大出血。一般情況下,這種藥都只用於治療女子月事不調時,放入少數劑量做爲配藥。
因曾經出現過藥量用得不當,而導致女子大出血死亡的事故,且不止一例,所以皇室太醫院有下過指示,不可單獨賣此藥,買此藥者必須附上大夫藥方。
“沒有大夫開的處方,你可以少賣一點給我。”鬱墨夜討價還價。
“那也不行,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若出了什麼事,醫館要關門不說,我可是要蹲大牢的。”夥計態度堅決。
“放心,我知道把握藥量,若真出了事,也不會扯你頭上。”
“不行,不能賣就是不能賣。”
鬱墨夜皺眉,擡手撫上兩人面前櫃檯上的算盤,纖長的手指摸着算珠只輕輕一捻,兩枚算珠頓時就在她的指尖下化爲粉末。
夥計傻了眼,臉白如紙。
“賣還是不賣?”鬱墨夜冷着臉,收回手,放在脣邊輕輕吹了一下指尖上沾染的灰沫兒,擡眼瞥向夥計。
夥計嚇得腿都軟了,“賣……賣……”
趕緊慌手慌腳地給她包了一包來潮草。
“另外,來一包鎮頭痛的藥。”鬱墨夜又道。
夥計依言照辦。
鬱墨夜將那包來潮草攏進袖中,自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提起那包鎮頭痛的藥轉身往外走。
“公子,還沒找零給你。”夥計在後面喊。
“不用了,剩下的,當賠你算盤,另外,若有人來問,我只是來買了一包頭痛藥。”鬱墨夜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館。
難保沒有隱衛跟着她。
夜裡,鬱臨淵來的時候,鬱墨夜已經睡下了。
鬱臨淵有些意外,平時都是會等他的,今夜他還來得比較早,她怎麼就睡了?後又想起白日發生的事,想起她說頭痛,在宮裡的客歇殿也睡了很久,便想着她可能依舊不舒服,所以先睡了。
也未叫醒她,自行寬衣脫鞋,掀了被子進去躺在了她的邊上,將她抱在懷裡。
她的頭髮上帶着沐浴花的清香,身子軟軟的,也散發着屬於她獨有的淡淡的體香,很是惑人,他抱了一會兒,就起了反應。
他本不是重.欲之人,但是這個女人卻是一個例外,無需撩.撥,無需逢迎,經常只一個擁抱,一個吻,就讓他不能自持地想要更多。
見對方睡得香沉,他強自調息忍了忍,可偏生這女人睡得不安穩,也不知道是被夢魘所纏,還是想找溫暖,哼哼唧唧、嘟嘟囔囔地往他懷裡鑽。
他如何受得了?
又忍了忍,實在抑制不住,他乾脆捧了她的臉吻她。
對方想睡,被他的舉措搞得不滿,閉着眼睛、蹙眉眉,像小貓一樣嗚咽,他更是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點燃。
直接加深了那個吻,他翻身覆上,這時,女人才醒了過來,睜着惺惺鬆鬆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他,意識到他在做什麼,連忙伸手推他。
他怎會願意就此作罷?無視她的推搡,後來乾脆捉了她的雙手,握住,壓在她的頭頂。
然,今夕不同往日了,他隻手想要捉住她雙腕鉗制住她又豈能那般容易?
被她掙脫開來,再推他,不讓他吻,他又去攥她的腕,強行親她,她偏不讓他如願,最後兩人竟然過起了招。
鬱臨淵汗,有些頭疼,“女人,能不能不要這麼大煞風景?”
可鬱墨夜卻似乎徹底睡通了,精神抖擻,還讓他快,快出手,正好練練她的手。
鬱臨淵就真的有些無語了,練武也要分分場合吧?不過想想,這才符合這個女人的性格。
耐着性子陪她過了幾招,假意讓她佔了上風,他迫不及待道:“好了好了,今夜就練到這裡,明夜再來,我們先辦正事。”
又是正事?鬱墨夜笑,調皮道:“可是今夜本姑娘身子欠安,不能侍奉皇上,皇上要不自行解決,要不回宮召她人侍寢,皇上請便。”
鬱臨淵被她逗得低低笑了,又豈會輕易放過她?與她額頭相抵,薄脣貼着她的鼻尖,啞聲低語道:“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陰陽一調和,百病盡消,不信,等我們辦完,你看看你的頭還疼不疼,絕對好了。”
嘴上說着,一雙手早已在被褥下放肆起來,卻是再一次被鬱墨夜按住。他以爲她又要拒絕,卻又發現她在引着他的手往下。
鬱臨淵心神一旖,自是樂享其成,就任由她帶着往下,再往下,帶到她的腰帶裡面,然後再往下稍微一點點,停住,她忽然問他:“感覺到什麼了嗎?”
鬱臨淵怔了怔,被她握着的手指動了動,厚厚的、綿軟的觸感,似是棉布的布頭,只一瞬,他就明白了過來。月事布。
原來引着他的手,是讓他知道這個,鬱臨淵驚訝:“你又來月事了嗎?不是剛過沒多長時間?”
鬱墨夜點頭,撇撇嘴:“是啊,可是就是來了。”
鬱臨淵蹙眉:“讓青蓮看過嗎?”
“沒,”鬱墨夜搖頭,“夜裡剛剛來,就沐浴的時候,而且,我看那些孕產的書上說,剛生過孩子,特別是六個月之內,哺乳期間,月事不調,是很正常的,過了六個月就好了,上面還說,有些人甚至前幾月都不來月事呢,所以,我尊敬的皇上大人,無需大驚小怪好不好?”
邊說,她邊伸手點上他的鼻尖。
睨着她調皮的樣子,鬱臨淵嘆出一口氣,那今夜又不能碰了。正欲翻身下來,忽又想起什麼,以這個女人的古靈精怪,那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爲了捉弄於他,故意搞個月事布墊在那裡也不是沒可能。
“你不會騙我吧?我要看看。”說完,鬱臨淵就掀了被褥,長指挑開她腰間羅帶。
鬱墨夜鼻子裡哼哼,“還不信我,這種事情我騙你作甚?”卻也沒有動,任由着他檢查。
當看到月事布上面真有殷紅,鬱臨淵只得泄氣地下來,躺在邊上,“好吧,只能受憋了。”
躺了一會兒,他又道:“安全起見,明日還是讓青蓮看看。”
“嗯。”鬱墨夜拉過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頸下枕着,微微低了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在他看不到的方向,一點一點斂起眸光。
青蓮一早起來就沒看到鬱墨夜。
因爲百日宴發生的事情,且這個女人說頭痛,所以,帝王特准在家休息三日,可不上朝。
青蓮剛開始以爲她還在睡着,便沒去打擾,後來看到日上三竿了,也不見動靜,便敲門喚她。
無人迴應,她推門進去,纔看到廂房裡根本沒有人,牀榻上被褥疊得好好的,廂房裡的燈還亮着,那就說明,已出門多時。
青蓮蹙眉,現在這個女人會武功了,還真是拿她沒辦法,以前吧,至少要從前門走,再不濟,也會走後門,無論前門後門,都有家丁看着。
現在好了,飛檐走壁,神出鬼沒,根本就看不住。
想着她可能又出門去辦什麼事去了,反正她武功高強,就算出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暫時沒有理會。
可到午膳的時候,依舊不見人回來,想了想,她也應該沒什麼地兒可去的,青蓮再等了等,未見人回,她覺得還是安全第一,進宮找找看,如果在,最好,如果不在,她可順便告訴一下那個男人。
否則的話,若真出了什麼事,她可是絕對承擔不起的。
南山
鬱墨夜靠坐在樑子墳前,一動不動,任由冬日的山風吹亂了她的發和袍角。
面前的紙錢早已燒盡燒透,成了一堆灰燼被風吹走,撒潑在墳前的酒水也已被日頭曬乾,不見了痕跡,她卻依舊不想起來。
不想起來,不想走,就想靠坐着,坐到天荒地老。
“樑子,你知道嗎?姐想起以前的事了,你是不是也替姐高興?只是……”
鬱墨夜垂了眼,面容黯淡:“只是,只是姐……”
“姐不知道怎麼說?姐的心裡很亂,也很難過,真的好難過……”鬱墨夜伸手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襟,蹙眉忍住心中的痛意,彎脣苦笑,“你永遠都不知道那種感覺,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突然之間,身邊的所有人都變了,不再是姐認識的那些人,不再是姐以爲的那個模樣,就連姐自己,都不是姐以爲的樣子……”
“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姐一直生活在一個假的世界裡面,看到的、聽到的,是所有人一起編織的謊言,就姐一人矇在鼓裡,還甘之如飴……”
“樑子,你說可笑不可笑?你說姐是不是個傻子,就這樣讓他們玩.弄於鼓掌之間?”
“曾經那麼想那麼想恢復記憶,如今的我,卻寧願永遠沒有想起,永遠活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裡,至少可以自欺欺人,至少……不要那麼難過,至少,心不會那樣痛……”
“我那般信任他,那樣一心一意爲他,我不要名分、不懼眼光、不求回報、滿心滿眼只有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我視他爲我的命,我的全部,我依賴他、理解他,他說什麼我都相信,誰知道,到頭來,到頭來……”
鬱墨夜閉目,兩行清淚自眼角流出,她仰起臉,任由淚水在兩頰上劃過長長的水痕。
鬱臨淵趕到的時候,就正好看到這一幕,看到她擡頭望天,不,沒有望,因爲眼睛是閉着的,卻是淚流滿面的樣子。
鬱臨淵心臟驟然一縮,不知發生何事,他顫抖上前,緩緩蹲在她的面前,張開手臂將她擁住。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鬱墨夜也沒有感覺到人來,被人這樣一抱,她猛地睜開眼睛。
看到是鬱臨淵,她有些無措,連忙擡手抹了臉上的淚,問他:“你怎麼來了?”
“你爲何哭?”他凝着她紅紅的眼睛,不答反問。
“我……”
鬱墨夜低了頭,不知道該如何說,下一瞬,卻又被鬱臨淵的大手將臉捧起,“告訴我,怎麼了?”
因爲他霸道的動作,鬱墨夜被迫與他對視,四目相對,彼此的眸子絞在一起,良久,她撇開眼,淚水再次漫眶而出。
鬱臨淵將她扣進懷裡,她終於嚎啕哭出聲來:“鬱臨淵,我就是想樑子了,好想好想他,我過來告訴他,我恢復武功了,如果當日我有武功,他或許就不會死,這輩子我欠他,我欠他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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