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中毒,縊死!?”太后呆怔的臉上慢慢浮起懼怕的神情,突然不顧儀態的尖叫起來“傳太醫!傳太醫!叫他們全過來!”。
海公公被這聲驚駭不已的尖叫扯回飄遠的神志,急忙向殿外奔去。
平敢當心神難定的守在弘德身邊,他今天心裡總有些悶悶的,讓他不安,甚至惶恐。因此他格外緊張與小心!他在想,是不是那些陰暗裡的影子要動了。
海公公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皇宮的侍衛居然什麼也沒發現,可見今晚那些不請自來的人是個頂個的高手啊。
他看了一眼尤不知情的弘德,又向他身邊靠了靠,更加小心謹慎了。
在太醫值守的太醫全部睡眼朦朧的被海公公親自帶到了太后的慈寧宮。
各位太醫被路上的冷風一吹,個個都有了幾分清醒:太后娘娘貴體違和?肯定是了,海公公都被驚動了。放眼宮裡,除了陛下與太后娘娘,有誰能勞駕得了這尊大神?
如此一想,幾人的步子更快了。
而海公公卻仍嫌他們慢,順手抓起一個,便躍上房頂騰雲駕霧起來。那個太醫的尖叫聲還沒衝出喉嚨,便到了太后的慈寧宮,又急忙把那聲尖叫給嚥了回去。
“臣參見……”他還沒說完,太后便眼神凌厲的看了過來“快上前替她看看!”。
他這纔看到太后娘娘的金玉鳳榻上躺着一名女子裝扮的人,是誰?居然如此好命的躺在那上面?他一邊在心中猜想。一邊急忙走了過去。
唉喲!髮絲散亂、衣衫皺褶,臉色蒼白得跟個鬼似的!他一邊搭脈,一邊不屑的癟了一下嘴!卻感覺一道不善的目光像要將自己凌尺一般向自己看來,他回頭一看,一個貌不驚人的黑瘦老頭,海公公卻面露恭敬的看着他。
他心中一寒,急忙認真把起脈來。
“她怎麼樣了?可還有救?”太后的聲音都顫抖得不行,目光緊緊的看着他,好像他若是搖頭,下一個死的便是就是他。
“回太后娘娘。這位女子中了毒。頸部有縊痕。好在搶救得及時,還算有救!”他定了定神回道。
“那就好,毒霸道嗎?還不趕快解毒。”太后又厲聲喝道。
“太后娘娘莫急,此女子嘴角有嘔吐物的痕跡。想來喝下毒藥不久時。自己曾嘔吐出來一些。因此中毒並不深。臣馬上就開方子,兩劑藥下去餘毒差不多就清了。”他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寫藥方子。
“那就好!”太后放心的長出了一口氣。眼神複雜的細細看着榻上的張雪瑩,又轉首問道“那她爲什麼還不醒?”
“回太后的話,這名女子身子虛弱,又受了驚嚇,可能還要過一陣子纔會甦醒!”太醫又站起來答道。
“好,坐下寫方子!”太后應了一聲,又立刻豎起眉毛吼道。
太醫嚇得一哆嗦,差點摔倒在地,急忙坐穩下來,飛快的寫好了方子。
太后又讓其他太醫會了診,一致確定無誤後,才讓人去抓藥、煎藥。
“太后娘娘,老奴要先告退了!”,看慈寧宮慢慢恢復了平靜,海公公終於記起在御書房等自己燕窩的弘德帝了。
“去吧,去把皇上叫來!”,太后不錯眼的看着榻上的張雪瑩,頭也不回的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老奴告退。”海公公看了老王頭一眼,慢慢向外退去。
“我的長生是不是,是不是已經不在了?”太后怔怔的看了一會張雪瑩,突然沉聲問道。
老王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叫了一聲太后,聲音便哽咽的說不出話了。
“想來也是,孩子是孃的心頭肉,如果不是她已經不在了,怎麼會讓自己的親生骨肉淪落到如此地步?”太后沉默了一下,突然語帶悲愴的說道。
張雪瑩身上的衣飾、慘白的面容、腳上的傷、毒藥、縊死……無不張牙利爪的在提醒這具身子的主人活得多麼悽慘!可憐!
“老奴該死,沒有保護好小主子!”老王頭羞愧難當,更有無盡的悔恨!
“陛下駕到!”門外傳來海公公輕柔的聲音,他可不敢中氣十足的吼一嗓子,這裡可是慈寧宮啊!
平敢當看了看慈寧宮緊閉的大門,眼睛微睞,海公公居然讓自己守在外面?
發生了什麼事?是何人進了皇宮?夜風輕拂他的袍角,冷月照着他半明半暗的臉,顯得有些邪魅狂狷!
“母后,這天都快亮了,您還不困嗎?”弘德帝好聲好氣的說着,向太后走去,他能感覺到自家老孃的氣場相當不對!有憤怒,還有悲傷!
屋子裡居然還站了兩個黑衣人?鳳榻上還躺着一個?他站住腳步,身上露出防備之姿,又猛然一下子衝到了太后身邊,語含焦急的叫了一聲“母后!”。
“我有話對你說!”太后擡起一張還算平靜的臉,眼裡卻包含着太多的內容。
弘德見自家老孃無礙,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以爲是暗地裡的人動了!
“你看他是誰?”太后突然指向兩個黑衣人的其中一個,那人擡起頭來。
弘德皺眉、沉思,而後恍然“他,他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弘德震驚了,甚至伸出了一根有些哆嗦的手指,指的人當然是掀起一場風波的老王頭。
“老奴汪有喜見過陛下!”老王頭見張雪瑩無礙,又沉穩起來,不慌不忙的跪下行禮,一旁的善喜有樣學樣。
“你,你,你跟朕說清楚,你消失十八年,到底幹什麼去了,還有,我、我的皇妹!”弘德也不知道是氣還是激動,嘴皮子有些哆嗦,話更是說的結巴,當說到皇妹二字後,他下意識的看了太后一眼,卻見太后蒼老的臉上多了兩行淚珠。
“母后!”,他急忙撲過去,將太后摟在了自己懷裡。太后這次格外給他面子,有些脆弱與柔順的倚着他。
太后閉了閉眼睛,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要緊。
“汪有喜,哀家問你,我的女兒長生,她,她是什麼時候……”太后一說到這裡,狠狠吸了一口氣,才又聲音顫抖的問道“走的?”。
此話一出,人便有些虛弱的癱倒在了弘德懷裡,弘德將自家老孃又抱得緊了些,給她無聲的安慰與支持。
老王頭磕了一個頭,才又擡起頭,雙目通紅的看向上面那對母子“回太后,陛下,瑾瑜公主卒於啓明二十六年,享年二十三歲!”說完,伏下身子,有輕輕啜泣的聲音傳來。
大殿裡除了衆人的呼吸聲,剩下的便只有肅靜與沉重。
“二十三歲,皇妹活到了二十三歲!?”過了半晌,傳來弘德有些驚喜與不敢置信的聲音。
老王頭又磕了一個頭,沉聲道“回陛下,是的!”。
太后憔悴的臉上有喜有悲,終於擡了擡手“起來吧,坐下回話,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長生,她居然拋下我們就,就那樣消失了!”,說着,拭了拭眼淚。
老王頭磕了一個頭,站了起來,看向太后的眼睛有愧有悲“公主一直深信宮中的傳言,以爲自己絕不可能活過十八歲!她經常對老奴說,自己死的那天老主子們一定會非常悲痛!如果有可能,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悄悄的死去。”。
聽到這裡,太后掩面叫了聲“長生!”哭得更加厲害了。
皇上臉上也盡是悲慼之色,模糊而遙遠的妹妹,是他母子倆心中不可輕易觸碰的痛啊!
“就在公主哀怨難抑,日夜難安的時候!”老王頭看了一眼在榻上昏睡的張雪瑩,目光中露出一絲柔色“名滿天下的張神手奉旨入宮爲先皇與太后畫聖像!”。
太后的身子一下子坐正了“我記得那青年,丰神俊朗,斯文有禮!”,她目光一亮“難道……?”。
老王頭髮出一聲喟嘆“公主一見之下竟然念之難忘!病情也更加重了,忽喜忽悲,難以自抑。”
太后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喃喃道“這個傻孩子,爲什麼不對哀家名言!”。
“太后與先皇一向要求公主清心寡慾,不沾紅塵俗事。她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一向心思又沉,礙於規矩與羞怯,怎可能對您吐露一二?!後來,公主輾轉反側,竟是想離宮出走。一是爲了她自小的夢想,到外面看看,看看這個大千世界,看看自己父皇統領的這片河山!二嘛,她還想見見張神手,見見她這生唯一一個讓她一見難忘的人。”老王頭的眼神飄眇深遠,沉浸在自己久遠的回憶裡。
太后此時好似忘記自己女兒已死的事實,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低聲道“這個大膽的孩子!”,語氣裡的辛酸,還有幾分……驕傲!?
“她與老奴商量,要麼助她完成她的心願,要麼出賣她,向老主子告密。老奴記得老主子在把老奴賞給公主那日所說的話,公主從那天起便是奴才唯一的主子,要忠心不二。所以,老奴選擇了助她。依公主的計劃,在太后生辰前一天,去金象寺爲太后祈福上香,路過白鹿澗假裝馬失前蹄掉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