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張九三又是疾行了一陣子,心裡突然一顫,不對,不好!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是閃過那六個人的影子,之前迎面走過,自己一路下山,雪地路滑,有些收不住腳,並沒有看的仔細,只是和那個矮個子,農夫一般打扮的人打了一個對眼,相貌平平無奇,只是他那手摸在後腰,難道是——難道是有兇器?其餘幾個人,在自己迎面跑過的時候,手中也略有動作,雖然沒看真切,卻是一股防守的架勢。
越想心裡越奇怪,若是普通的流民,也不至於這樣的大冷夜裡趕路,找個草窩子躲一宿也就罷了,那條山路,直通雞籠觀,萬一真是一羣歹人,道林真人雙拳難敵四手,而且道觀裡還有一羣幼童需要照應,想到這一層,不由的趕緊剎住了腳步。
略微遲疑,終究道觀裡還有自己的小妹襦衣,實在是心裡牽掛,還是決定要回去看個究竟,沒事最好,萬一有事,也是一個幫襯!
心念所致,趕緊調轉腳步,又迎着風,重新向着雞籠觀跑去!
剛跑到一處拐彎,準備撒開腳步狂奔,所以擡頭看了一眼山路,咦——只見山上,一個年輕人大踏步的向着自己這邊跑來,看那衣着,正是之前見過的六個人之一,不由的心裡一陣疑惑,這人在這樣的路徑上一路狂奔,是爲了什麼?看看地上自己剛剛走過,留下的腳印,難道是爲了追趕自己?
從上往下的阿福,也看到了張九三,嘴角無法抑制的露出一股獰笑,腳步略微放緩,手已經摸到後腰的快慢機,近一點,再近一點,有十足的把握,一擊斃命!
張九三自小學醫,學醫的望聞問切,要練就一雙好眼力,這些年在雞籠觀,也是跟着道林真人學一些相人的本事,更是對觀察要細緻入微,正常的走路奔跑,雙手當然要隨着擺動,下來這人,單手放在後腰,顯然是手裡握着東西,他張九三雖然江湖經驗不多,可是從膠澳那邊,一路漂泊過來,也是見過碼頭上各種械鬥的,一般只有後腰裡有傢伙,纔有這樣的姿勢,心下已經開始警覺,再一看這人臉上神色,嘴角的獰笑,顯然不懷好意,於是更加警惕。
阿福見着離着前面灰佈道袍的年輕人已經只有二十步了,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猛的一掏,插在後腰上的快慢機便拔了出來,對着那瘦弱的一股子,擡手就是一槍!
“啪——”夜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槍響,卻很快淹沒在了遠處隆隆的炮轟聲中。
阿福有些詫異的看着空蕩蕩的前方,有些遲疑,自己打中了嗎?
剛纔擡手一槍,那灰色的影子卻一個魚躍,向着路邊的雜草溝裡跳了過去,地上並沒有血跡,顯然,這一槍,失手了。
張九三略微有些哆嗦的蜷縮在雜草溝裡的個土堆後面,心跳的砰砰直響,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臉上嚇的煞白,有些不知所措!
槍——這人竟然有槍!剛纔見到那人猛的將背後的手甩起來,所幸心中早有警覺,趕緊用盡全力,向着側面的山溝裡一撲,算是躲過一劫!
雖說這個年頭,肩上扛着長槍的兵痞土匪那是見多了,可真的直面這可以隨便要人性命的玩意兒,十九歲的張九三還是緊張的手腳發麻,不知所措!
他從小學武,而且擅長拳法,跟着道林真人這些年,也多少接觸過一點刀劍棍棒之類的,可從來沒學過如何應對這可以碾壓任何一位武學高手的火器啊!
“媽的——來了!”躲在草縫裡看到路上的那個跟自己一邊大小的年輕人,端着冒着煙的黑洞洞的傢伙,已經湊近了,向着自己的方向來觀察!
顧不上多想,身子在草堆裡一滾,宛如一隻兔子一樣,毫無目的規律的在高高的雜草堆裡亂竄。
“啪——”阿福又是一槍,他並沒有看到張九三的身影,只是看到了高高的雜草層亂搖,便擡手補了一槍。
張九三身子一縮,嚇了一跳,這一槍,堪堪打在自己剛落腳的地方,濺起了一層泥土。
不行,不能呆在這裡,這雜草叢裡雖然有遮掩,但是自己一動一跳都會因爲這些高高的雜草亂晃,落在對方的眼裡,哪怕是蒙,多蒙幾槍也可能會被打到,現在不由的有些後悔,剛纔經驗不足,不應該往這雜草溝裡躲,而是應該往另一個方向的半山坡上逃,那裡大樹林立,亂石成堆,也有些雜草,可躲樹後面,多少能抵擋一下子彈。
想到這一層,便再也不敢停留,貓着腰,沿着雜草溝的順勢,一個勁的急竄,卻也不敢走直線,只能毫無規律,左一腳右一腳,身形如同狸貓一般。
“啪——啪——”路上面的阿福也是有些急躁,這雜草叢有一人多高,根本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裡面沙沙的草梢亂搖,憑着一點感覺,胡亂放槍。
“咦——不動了?”阿福有點緊張,他也不過就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殺人這種事,也並不像是師父一般得心應手。
“打中了嗎?”端着快慢機盒子炮,指着剛纔放槍的位置,也就是草梢最後搖擺的地方,現在竟然紋絲不動。
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去靠近,手上是一刻也不敢放下,他不傻,只看到那帶着斗笠的傢伙躲了這幾下,雖然慌亂,卻絕對不失章法,就知道絕對不是普通老百姓,而且穿一身道袍,在大部分的神州人心中,當道士的多少都是有些能耐的。
他們洛教三花堂,一開始本就是打着道教的名頭,自然是對穿道袍的格外上心。
輕輕的用另一隻手分開雜草,再一步一步的邁進,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咦——”不由的略微發愣,剛纔打中的地方,確實留下了幾滴血漬,看來是受傷了,可人影卻早已經不見了,雜草叢裡,竟然有一條一人寬的小路,應該是附近的村民常年經過,給踩實了,除了點枯黃的草根,一顆高枝也沒長,人只要伏下身子,慢慢的爬行,不碰到兩邊的那些高的雜草,就不會像剛纔一樣,引得草梢亂晃,暴露行蹤。
“媽的!”阿福咒罵一句,手裡捏着槍,也並不是很擔心,既然受傷了,那便跑不遠,趕緊繼續端着槍,沿着那條小路,快速的追了上去。
張九三緊咬着牙關,肩膀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傷勢不重,只是被彈頭擦過肩膀,擦出了一條血槽。
沿着小路爬了十幾米,竟然慢慢的斜着爬到了山路上,耳朵裡聽着身後不遠處沙沙的響,知道那拿槍的傢伙離着自己不遠,不敢再停留,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蹤跡,嗖的一下,一個魚躍,緊接着是一個翻滾,便滾過了那條兩米來寬的山路,直起身子,顧頭不顧腚的便向着那半山坡的老林子裡竄,只要進了老林子,那便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