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剛問道:“我們不燒敵人的倉庫做什麼呀?”
王一民冷然地說道:“殺人!不要忘記我們是槍手,槍手的職責就是殺人!中俄之戰,人是最主要的因素,把人殺光了,戰爭也就明朗了!“
王一民這話倒是一針見血,他們是槍手,槍手的任務就是殺人,千方百計多殺人。
王維剛點點頭,說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快速佔領火車站,然後俄國人一定會召集人手前來爭奪,這樣我們就可以大開殺戒…再加上哥薩克們在城裡大肆破壞,這樣可以讓讓俄國人兩頭不能相顧…“
哥薩克的生死,王一民纔不會放在心上,他是一人槍手,而且是一個冷酷的釘手,這些哥薩克只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需要的時候可以果斷地犧牲。
“讓俄國人的鮮血洗涮整個火車站、整個安加爾斯克吧!”王一民冷冷地說道。
進攻開始了,警衛排把薄弱的城防打開一個缺口,哥薩克騎兵一起點燃了火把,然後縱馬衝進安加爾斯克的街道,大火很快冒了起來,燒紅了半邊天。
警衛排的戰士反而捨棄了馬匹,由後面的戰士牽着,前頭的戰士摸着黑悄悄地向城面的火車站前進。
王維剛緊緊跟着王一民,跑步追上已經走到前面去的散兵線;他們跑到散兵線的最前面,並排走去。他們一同跳進大鐵道線上,筆直的鐵道線在月光之下伸向遠處黑洞洞的暗夜裡…
前方的槍聲響了起來,火光像噴射的火龍。子彈在暗夜裡擦出一溜溜的光芒。馬上又消失了。
黑暗中的槍火是中國人最好的目的。所在往往這些火力點只是剛剛響起,馬上又啞火下去,響起又打啞,啞了又響又啞,如此反覆之間,警衛排的士兵已經問到火車站的跟前。
火車站其實並不大,一個幾排平房的倉庫區,一個上落站臺和幾間簡陋的侯車室。
在倉庫的辦公室裡。王一民點起了汽燈,各班長前來報告,說基本佔據了火車站,王一民又佈置了一下防衛。
王維剛說道:“我們應該燒幾間房子,告訴敵人,如果不來搶救,我們就燒光他們的物資了!”
“那也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東西才行,如果是一座空房子的話,就沒有那個必要了。”
“那我們應該在裡面搜索一下,也許還剩下什麼吃的東西哩…我的肚子有點餓了。估計兄弟們也差不多了吧,乾糧吃多了有點膩人…”王維剛提議說。
“走。去搜一下。”王一民說道,抓起桌面上的步槍。
“你往右,我往左,咱們分頭搜查搜查…”王維剛建議道。
王維剛划着一根火柴,走進第一個大敞着門的平房裡,可是立刻又象被彈簧彈出似的,從那裡躥了出來;平房裡面十字交叉地橫着兩具死屍。這兩個傢伙一定是剛纔警衛排進攻的時候,一定開槍了,然後被機警的槍手們循着槍火打死的。
這個平房裡面蛤是一些草料,還有一些麻袋,裝的估計是黑豆之類的馬飼料。
他毫無結果地搜查了三個平房,沒有找到麪包和香腸,又踢開了第四個平房的門,差點兒沒被一聲陌生的響亮尖叫聲嚇一個跟頭。
“什麼人?”他用俄語叫道。然後渾身象火燎似的,一聲不響地向後跳了出去。因爲他是一個初級槍手,還沒有到達高級槍手那種境界。如果是王一民遇到這種情況,他在黑夜中可以憑着一點點聲音,準確的判斷出敵人的具體方位,然後一槍打過去,沒有打不中的。
“是你嗎,唯里奧托夫?爲什麼你現在纔來呀?中國人走了嗎?”一個蘇俄士兵從平房裡走出來,懶洋洋地聳動着肩膀,整好披在身上的軍大衣,問道。
“舉手!舉起手來!…”王維剛有一些緊張地喊道,聲音發抖地沙啞地,他的手端起槍,對準這個黑色的影子。
嚇得說不出話來的蘇俄士兵慢慢地舉起手,斜扭過身子,眼睛象中了邪似的瞅着正對着他的泛着寒光的槍口。他的軍大衣從肩膀上滑下來,兩隻舉起的手直哆嗦,手指在顫動。
王維剛站在那裡,沒有改變姿勢,在這之前,他也曾經想過,遇到俄國人就要毫不猶豫地開槍,不管對方是什麼情況,就算對方不反抗甚至有投降的意願,也要開槍,因爲他是槍手,槍手的責任就是殺敵。
但是,真正執行起來是很困難的,一個俄國士兵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卻下不了手。王維剛想:如果王一民在這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槍打死這人,但是他卻做不到,因爲這人已經舉起手了,放棄抵抗了,這樣就應該給他一條活路。
旁邊的一處房子燃起了火,這可能是王一民點的,火光照射在這個俄國人的身上,王維剛打量着蘇俄士兵並不高、而且蒲弱的身體、穿着過長的軍服,歪戴着的沒有遮檐的軍帽。軍帽下面有一張年青—甚至可以說是年幼的臉。
這還是一個小孩,王維剛心裡咯了一下。慶幸剛纔沒有開槍,否則…
王維剛突然一下子改變了姿勢,好象是有股力量在他穿得很不舒展的軍大衣裡推了他一下,身子晃了晃;喉嚨裡發出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他走到小孩的跟前。說道:“你快跑吧!”他用空洞的、變了調的聲音說道。“跑吧,你還是小孩子,本不應該出現地戰場上,而且我跟你無怨無仇,我不會向你開槍…”
“我是一箇中國人,”王維剛說,好象是凍得直哆嗦。“雖然是敵人,但你是小孩,我不殺小孩?你跑吧!”他用右手輕輕地推了推蘇俄士兵的肩膀,向黑乎乎的樹林子指了指。“跑吧,傻瓜,要不,我們的人馬上就要來…到時你就跑不了了…”
蘇俄士兵神情有一些緊張、他也許不明白王維剛話裡的含意。就這樣,又過了一兩秒鐘;他的目光和王維剛的相遇了,蘇俄士兵的目光裡忽然閃出了歡快的微笑。
“你是中國人,但是你要放掉我?……噢,現在我明白啦!你是中國的工人階級?跟我一樣也是無產者吧?一定是的…指導員說全世界的無產者都是一家人,我們應該聯合起來,改造一個理想的世界…”
王維剛懂俄語,但是根本聽不懂他的話的意思,只當他語無倫次,開始是嚇傻了,現在又高興過頭了。
“是的,是的,你說的對…你快跑吧……快點,再遲就闌及了!”
但是這個俄國的小孩士兵卻像找到追傾訴對像似的,耳語道:“我們是無產階級,我們要站在一個戰壕裡戰鬥,是不是,同志?”
“是的,快走吧,同志!“王維剛不耐煩地說道。
小孩象只灰色的老鼠似的,彎着腰從牆角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
外面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王維剛心裡發虛,連忙鑽入平房裡面,在裡面搜尋了一下,找到了一筐麪包,於是抱了幾個出來,他走出大門的時候,刷刷的兩支步槍的烏黑的槍口忽然對着他,王維剛大叫了一驚,驚駭地大聲喊道,“自己人!你沒看見……”
王一民領着兩個槍手,要不是他們都是高級槍手,已經做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就差點把王維剛打死了。
“自己人哪!”王維剛又說了一遍,象小孩子似的,把幾塊黑麪包緊抱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