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宮中一片混亂,所有人都沒有了往日的悠閒從容。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只得加快腳步跟着。
越走越覺得情況不好。我們被太監帶着,徑直到了東宮。不過這次不是去玉心殿,而是到院西側的另一座宮殿——曼妙閣。
我去,這麼香豔的名字,誰取的啊?
我們魚貫進入曼妙閣,這綺麗的佈置,濃烈的香味,和宮殿深處坐着的人倒滿匹配,原來丞相千金已經如願嫁入東宮。只是不知牀上層層的帷幔下躺着的究竟是何人?我們席地而坐,爲他誦經。
御醫都垂首立於牀側,智遠大師掀開帷幔,探手把脈,卻也是眉頭深鎖。
然後他起身,雙手合十,衝趙柔曼微一欠身道:“稟良娣,太子殿下應無大礙,呼吸脈搏均有,還宜慢慢調理。”
“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貧僧不知。”
趙柔曼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叫不知?你一會跟皇上也是這麼回話嗎?”
“跟皇上回話也當如此,佛祖保佑的話,也許太子殿下很快會醒,也許永遠不會醒來。還望良娣好生照料。”
智遠舉眸看着趙柔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完,退了出去,趙柔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跌坐在椅子上。
從聽到太子兩字開始,我看着眼前晃動的人,聽着他們說的話,總感覺自己是在做夢。聽着耳邊喃喃的誦經聲,我使勁掐着自己的手,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依然不相信這是真的,一定是昨天晚上的噩夢還沒醒,否則太子怎麼會得腦死亡這麼現代的病。這是我臆想的,我知道自己骨子裡一直仇富仇官,見不得人家好,定是我腦補的。
可是接下來的情節鬥轉直下,我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只聽趙柔曼尖着嗓子喊道:“去去去!都給我出去,吵死人了。”
我站起身,跟隨衆人一起退出大殿,迷迷糊糊又似聽見趙柔曼的聲音:“江琉兒,你給我站住。”
我停下了腳步,擡眼望向內室,牀上的人依舊無聲無息,趙柔曼直直地看着我,嘴角帶有一絲輕蔑,“叫你呢,沒聽見嗎?”
我趨步走向內室,迎面卻捱了狠狠一巴掌,打得我一激靈,感覺半邊臉已經麻掉了。
“幹嗎打我?”
“幹嗎打你?這巴掌是我替太子打的。”說着換隻手又上來一巴掌,我去,眼淚都飆出來了,這下成全臉麻了。
“你有病吧?你男人成植物人,你打我。”
“這巴掌是替你那個可憐的朋友打的。”趙柔曼笑得滿臉猙獰,“也不知道她在天牢裡過得好不好?”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誰在天牢裡?”
“我偏不說,你不是挺厲害,天不怕地不怕嗎?”趙柔曼坐在椅子裡塗着丹寇說:“本小姐的耳光還沒打呢,你讓本小姐出出氣,然後跪下來磕頭認錯,本小姐就告訴你。”
心機婊,你當我傻啊。我轉身就往外跑,“來人啊!”轉眼間涌上來一羣丫鬟嬤嬤拽住了我,差點忘了,這是在宮裡。我被拖拽着按在地上,不用趙柔曼張嘴,自然有人過來給我掌嘴。
我無力反抗,心裡念着金剛經權當麻醉。很快我的衣服都甩上了血跡。
“停手。放她出去吧。免得皇上知道了怪罪本宮在太子面前見血光。”
我像垃圾一樣被兩個壯嬤嬤給扔到了院子裡,師父和師姐們候在院中,見我這般模樣立馬上前來將我扶起,我只拽着掌門師太的衣襟,想問問她惠如是不是有難了,可是嘴巴已經不會說話,我蘸了血在師父的衣襟上寫了一個“惠”字,努力睜着眼看着她,可是師父只是扭頭拭了拭眼淚,什麼也沒說。
北面宮裡跑出兩個小丫鬟來,說太子妃有事召我。然後攙扶我進了玉心殿。
太子妃坐在窗前,依然是一襲天藍色的清淡裝扮,見我被扶進來,也只是示意下人給我清理傷口,並未有其他言語。
我靜靜地站着,雖然在以前我連打個針都疼得哭爹喊孃的,但一想到惠如在監獄中受那些酷刑,我的心就像被火灼一樣痛,臉上這點傷竟一點痛感都沒有了。也是,比起剛來這兒時的傷,這又算得了什麼。
丫鬟們手腳麻利地處理好我的傷口,就識相地退了出去。太子妃淡淡地說:“惠如有肖侍衛和穆侍衛照拂,應該不會吃太多苦。但是此次怕是難逃一死,你也看開些。”
我苦笑回身,不知此時自己面孔是醜陋還是可恨。
出了玉心殿,已是烈日高懸,迎着正午的陽光,我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這世上有恩於我的三人,太子和惠如瀕臨死亡,還有一個智遠方丈,我讓他們日夜提防,是不是我真的是剋星,凡近我身的都得死。爲什麼要死的人不是我!
宮門口,我抓住一個路人問:“請問天牢怎麼走?”
路人見我掩面就走,如避瘟疫。餘人見此均紛紛躲開。我如同瘋魔一般,咧嘴大笑,撕裂的傷痛直入骨髓:“對對對,你們都離我遠點。要不然會死的。”
一隻手從後面拉住了我,我本能地要掙脫,卻被牢牢地鉗住,手腕都快被扭斷了。我回頭去看,是肖明。我一下子哭出聲來。
肖明眼神複雜地看着我,壓抑着仇恨、悽楚,種種種種,我分辨不出,我只想知道惠如在哪兒,“帶我去見她!”
“你害的她還不夠嗎?”
“帶我去見她!”
“你每次都是要怎樣就怎樣,從來不顧身邊的人,她救了你,聽你的話,替你打理茶館,替你背所有黑鍋,好的都給你。你呢,你除了害她,還做過什麼?”肖明一口氣說完,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最後幾乎是帶着哭腔說道,“你憑什麼去見她?”
“求你,讓我見她。”我近乎絕望地哀求,“肖明,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