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艾芙雅和西格爾正行走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盾騎士讓小女孩坐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固定住她的腿。
“時刻注意腳下, 說不定什麼時候道路就變化了!”艾芙雅囑咐着, 四處觀察着。
“艾芙, 那裡!”西格爾忽然停了下來, 指向遠處。
艾芙雅仔細觀察了一下, 發現那一處格外的黑。她猜測道:“那是個山洞麼?”
“好像是的,但是我們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山洞啊。”西格爾疑惑地說道。
艾芙雅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笨蛋,這裡怎麼可能還是我們來的時候的地方?就算是, 也是被迷宮異化的世界了。”
“原來如此。”
“該回去了,西格爾。”艾芙雅拍了拍他的頭, “大家應該也完成了他們的工作了。”
西格爾答應了一聲, 轉了個方向, 往回走去。
五個人重新聚集在出發的地方,互相報告了發現。剩下兩組人也並非毫無發現, 但是他們一致同意去往山洞探索。
“我覺得我們對山洞比較有經驗。”黛奇一本正經地說道,“上次的冒險不是很有趣麼?”
艾芙雅不滿地說道:“胡說!哥哥受了那麼重的傷……”
“能活下來真不可思議。”安瑞拉微笑着說道,“我還以爲他脊樑都應該摔斷了呢。治療的時候覺得他的傷比想象得輕很多呢。”
艾芙雅聲音小了一點:“哥哥知道要保護自己的。”她飛快地轉換了話題,“那麼說好啦,大家一起往那裡走吧!一個拉一個, 不要像哥哥和凱文那時候一樣!”
衆人對小王子和弓箭手在前面失蹤的事情心有餘悸, 沒有異議地接受了艾芙雅的提議。
西格爾和艾芙雅帶路, 他們很快重新找到了那個山洞, 走了進去。和之前冒險的地龍之窟不一樣, 這個山洞到處都溼漉漉的,走了不久就遇見了幾條小溪, 裡面還有銀色的魚遊動於其中。
山洞裡岩石重重疊疊,緊接着通道變窄,大家必須趴下來爬才能通過,手在石頭上面摸過,再擡起來已經沾了一手水。巴尼沙啞地說道:“如果這液體有毒,我們已經死了。”立即遭到衆人的怒視。
他毫不在意地繼續爬動,還嘮嘮叨叨地補充道:“我以前當殺手的時候,身材沒有現在這麼瘦,遇到需要隱藏在這種地方的時候就很麻煩,很容易被卡住……”
“那巴尼是怎麼做的呢?”西格爾問道。
“後來,我就變成了這樣。”殺手很高興有人問他,用短句結束了這個故事。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冷笑話?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安瑞拉輕叱道:“巴尼!”
殺手這時候才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衆人在隧道中爬着,漸漸可以擡起身子,然後可以俯下身走,最後通道忽然擴大,大家又能站着行走了。此時景色豁然開朗,再走了一段,洞窟忽然敞開,足足有一個競技場那麼大。
衆人現在站在一個巨大的水潭前,頭頂有無數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鐘乳石,倒映在水中,美不勝收。洞穴中有淺淺的熒光,更是營造了一種神秘莫測的氣氛。
但是,現在擺在衆人面前的實際問題是:沒有路了。
水潭的四周是牆壁,上面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走。水潭深不見底,表面平靜無瀾,倒影清晰鎮靜,也並不像是有能夠連通外面的通道。
“現在應該怎麼辦?”黛奇躲在安瑞拉身後,盯着水潭。
從進來的時候她就不舒服,這裡水元素太多,火元素太少,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安瑞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兒的,艾芙雅一定有辦法。”
面前的水潭之中的倒影有着鐘乳石的形狀,但是反過來之後,卻如同一座座樣式奇特的房屋,佇立在水潭當中。這種想象一定會被大人們斥責爲荒謬,可艾芙雅的內心和外表都比任何人更貼近孩童。
“近在眼前呢。”艾芙雅盯着水潭說道,“跳進去吧。”
“艾芙?”西格爾驚訝地問道,“你知道里面有通道了?”
“水底有通道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不過,這個迷宮不是用那種方式走的。”艾芙雅指着水潭,看向了所有人,“你們看見了麼?水下面有一座城市!”
在她的話語當中,衆人也不由得把鐘乳石的倒影和城市聯繫了起來,發現其中的確有幾分相似。不,隨着他們心中越來越相信艾芙雅的話,面前的景象也在悄然變化,越發像是一座城市。
“大家用繩子連起來,我們一起跳下去。”艾芙雅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指向了面前的水潭。
黛奇微微有些遲疑:“可是……說不定還有別的道路?”
“黛奇。”安瑞拉勸了一聲,可火焰魔法師還是一臉遲疑。接觸水的事情,對她來說最可怕不過。
“黛奇姐姐。”艾芙雅走到了黛奇面前,注視着她的眼睛,踮起腳尖抱住了她,聲音顫抖起來,“黛奇姐姐,我也是很害怕的!”
黛奇沒料到事情會朝着這個地方發展,伸手抱住了她。
“但是,我知道這個走法是最能確保安全的走法!我很害怕……但是我想要讓大家活下來。”艾芙雅一瞬間就眼淚汪汪了,哽咽着說道,“我也想要黛奇姐姐活下來,我們所有人都一起離開這個迷宮!拜託了,黛奇姐姐,和我們一起走好麼?”
黛奇愣住了,她伸手擦去了艾芙雅的眼淚,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答應道:“好的,沒有問題。別哭啦,我答應你了。不過你也要保護好我,我很害怕水的。”
艾芙雅不是拙劣的僞裝者,還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眼淚,堅強地說:“嗯!放心吧,黛奇姐姐。”
西格爾眼巴巴地看着她,有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小聲說道:“艾芙,別難過了。”
“謝謝,西格。”艾芙雅擡起頭衝盾騎士笑了笑,“但是我們現在得先準備下面的事情。我們有繩子麼?”
巴尼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出了一條繩子,每個人都用它在自己身上打了個結,好讓所有人連在一起。艾芙雅深呼吸一口,像是有點害怕地說道:“走吧!”
西格爾抱住了她,和所有人一起跳入了水中,朝着水底游去。西格爾的質量很大,下落的速度很快,也把別人拉着向下落去。一開始艾芙雅還屏住了呼吸,擔心被水嗆到,但是很快她就忘記了這件事情,自由地呼吸着空氣。
面前的城市越來越清晰,尖尖的屋頂和粗糙的牆壁在他們的身邊略過。他們如同在水中一樣,腳輕輕觸到了地面,然後身體一重,屬於水的力量忽然被卸去,一切重量重新壓回他們的身上。艾芙雅踉蹌了一下,被西格爾及時拉住。
盾騎士即使在這個時候也會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道:“艾芙,我……”
“謝謝你。”艾芙雅露出了開朗的微笑,“我最喜歡西格爾了。”
靦腆的大男孩的臉紅了,訥訥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身邊,剩下的三個人也先後落在了地上。黛奇看上去十分興奮,擡頭看着,不停地說道:“太神奇了!”
“以後和我一起游泳吧。”安瑞拉在她身邊微笑道。
“嗯!”
巴尼則陰沉地走過來,問艾芙雅:“這是什麼地方?”
這些房屋彷彿是在沙漠裡建成的,到處都是土黃色,帶着黃沙的粗糲。但是這些房屋的樣式卻和帝國最富饒的地區差不多,有着尖尖的房頂和精美的花紋,猶如一座曾經繁華如今卻被遺棄在沙漠當中的城市。
“我不知道。”艾芙雅回答道,“但是這個地方讓人很悲傷。”
城市是寂靜的,沒有任何聲音,甚至比上面的洞窟還要寂靜,至少洞窟裡有水滴的聲音。而在這裡,除了衆人的腳步聲,什麼聲音都聽不見。這是一座死去或者未曾活過的城市,一切都只是虛假的模型,沒有真實的內核。
“艾芙,去這裡好麼?”安瑞拉看見了一座巨大的建築,上面有一塊巨大的石碑,寫着這座建築的名字——圖書館。她立即燃起了興趣,開口請求道。
艾芙雅擡頭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這個建築,答應道:“好的,就去這裡看看吧,說不定我們能夠發現什麼呢。”
她在這個城市的外圍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東西,進入其中一座建築或許能夠讓他們有新的發現。
“這裡會有書麼?”黛奇期盼地說道,“這裡的書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說這座城市的歷史麼?”安瑞拉聳了聳肩,“但是一座虛構的城市的歷史是毫無意義的吧。當做小說看吧。”
兩個女孩三言兩語就決定了甚至不曾看見的書籍的用處,一起走入了巨大的圖書館。圖書館仿照古老的神殿設計,有着巨大的支柱,上面有複雜細緻的花紋,讓人眼花繚亂。
而圖書館的裡面,出人意料,和現在普通的圖書館沒有什麼不同。頭頂是魔法燈,手邊是書架——但是這些與其說是書架不如說是展示架,上面的書露出了封面,兩本之間間隔很大,擺放它們的人考慮得更多的是美感而並非實用性。這也決定了,在這個看似龐大的圖書館之中其實並沒有很多書。
安瑞拉並不是很失望,伸手拿了一本翻了起來。這與其說是書本,不如說是一本畫冊。裡面的畫奇幻弔詭,和他們之前在獵人家看見的如出一轍。
她在裡面看見了洞窟中的鐘乳石和倒影的城市,還有……圖書館和其中的書。她神色逐漸肅穆了起來,又翻了幾本其他的書,發現都是一樣的內容。
“過來看,諸位!”她揚了揚書本,露出了沉着冷靜的笑容,“我想我找到了破解這個迷宮的秘籍了。”
書的封面上寫着這樣的字:幻想一日,以及作者:羅布·貢薩爾維斯。